第四章 天下奇书

第四章 天下奇书

第四章

天下奇书

已到掌灯时分,明筝房里依然不见一点光亮。李氏提着一盏灯从游廊走过来,正遇见捧着炭盆站在门外的萧天。萧天见李氏过来,忙放下炭盆迎上来,由于午后落了场细雨,地上有些湿滑。

“老夫人,小心脚下。”萧天上前扶住李氏。

“明筝这是怎么了,”李氏望着紧闭的房门,“也不点灯,也不开门。早上出门时不是挺高兴吗?是不是跟宵石又闹别扭了?唉,两个人打小就是这样,不过,宵石不是明筝的对手,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唉,今日这是为哪般?”

李氏啰里啰唆说了一通,萧天一笑并没有回答。刚才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隐约听到里面有抽泣的声音,因此他想等会儿再敲门,不想李氏过来了。

“筝儿,开门呀。”

明筝拉开门就打了个喷嚏,她只穿了件单薄的襦裙,双眼红肿,一只手上还捏着杆毛笔。

“哎呀,我的小祖宗,这大冷天你怎可穿成这样,只怕是要受风寒了。”李氏提灯跑进屋里,把灯挂到灯架上,就赶紧从床榻上取过一个棉比甲给她披上。

萧天把炭盆放到床榻前,走到书案前用火引子掌灯,却一眼瞥见案上一摞宣纸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他不由吃了一惊,如此隽秀的小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字体圆润娟秀,又柔中见骨。要说出身,他也算是书香门第,家有藏品,但明筝的字还是让他暗暗吃惊,如此修为,岂是出自平常人家?不由再次对明筝的身世产生了好奇,但是又不便直接询问,只能择机查看了。

“我叫阿福给你煮碗姜汤喝,疯跑了一天,可是乏了,要早点歇息。”李氏说着,给明筝穿上比甲。

“姨母,你给我穿成狗熊了。”明筝笑起来,“我没事,才不要喝姜汤,你且回去吧,我要和萧天说件事。”明筝撒着娇把李氏推出门去,李氏一脸宠溺地笑着走了。打发走了姨母,明筝把身上的比甲扔到床榻上,一屁股坐到屋子中间的圆桌前,看着萧天,指着一旁的圆凳道:“萧天,你坐呀。”

萧天温和地一笑道:“今日得见小姐字迹,真是自愧不如。”

“嗨,匆匆写就不值一提。”明筝不以为意地说道,然后她看着萧天,像是有什么心事,犹豫了片刻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小姐请讲。”萧天爽快地说道。

“我想请你说服李宵石,让他离开长春院。”明筝说着,眼里已泪光闪动,“天下这么大,他为何要待在那种地方?我再无知,也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他不应该待在那里。”

萧天想到刚才屋里抽泣的声音,心里已了然。他沉默片刻,淡淡地说道:“明筝,你宵石哥哥既然做出这种选择,一定有他的道理。”

“你不知道,儿时,父亲让他做我的伴读,我和他一起读书,我一贯调皮玩耍,功课大多是他帮我做的,他常对我说,长大要考取功名,他还说要做一个像我父亲一样的好官,可是如今,他如何去考取功名呀?”

萧天见明筝情急说漏了嘴,不动声色地追问道:“明筝,你父亲是——”

“家父,家父李汉江。”明筝提起父亲,眼里立时泪水涟涟,已浑然忘却李氏的叮嘱,与萧天这些日子的相处,让她全然消除了防备,待他像自己的大哥一般。

萧天听到这个名字,浑身一震,心里对明筝的诸多疑虑也随之而解。他站起身,一脸惊喜地望着明筝,压低声音问道:“原工部尚书李汉江是你父亲,那,你可是李大人的独女李如意?”

明筝抬起头,骤然从萧天嘴里听到她的大名,她诧异地看着萧天。

萧天一反常态,他惯有的平静和沉着一扫而光,他激动地走到窗前,从背后可以看出他正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片刻后,他转过身,眼里有泪光闪动,他重新坐下,依然压低声音道:“明筝,你可知我是谁?”

明筝疑惑地看着萧天,脑子里一片空白。

“还记得你五岁时的神童宴吗?有一个哥哥曾送给你一把木剑。”萧天提醒道。

明筝惊得捂住嘴巴,她指着萧天,犹疑地问道:“你……你是书远大哥?萧书远?国子监祭酒萧源之子?”

“正是。”萧天笑了。

明筝一跃而起,一把拉住萧天,重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惊叫道:“你是萧书远?你还活着?可是听家父说,你与父亲在被贬充军的途中遇难,家父为此还跑去妙音山为你们点香祈愿,超度亡灵呢。”

“我是死里逃生,父亲已经不在了。”萧天说着眼圈一红,这么多年流落在外,突遇故人,心里一片温暖。

“萧大哥,”明筝突然改了口,亲昵地称他为大哥,她想到那日萧天昏倒在宅门外,狼狈落魄的样子,一阵心酸,“萧大哥,你一定吃了很多苦,以后你尽可放心地住在这里,不要再生分了。”

萧天脸上忽白忽暗,一阵尴尬,不由羞愧难当。当初明筝在危境中救他,他却把她当敌防范,一路跟踪至此,时时想夺她手中之书。明筝待他光明磊落侠义心肠,而他却处处算计居心叵测,实属小人所为。“明筝,大哥对你有愧呀。”

“萧大哥,你说哪里话,”明筝看着萧天,眼里明显多出几分亲切,“想想家父当年与令尊交好,两人经常在一起对弈,说起写字,当年令尊没少教我,”说着说着明筝垂下头,声音渐轻,“只是……后来,你父亲出事后不久,我家也遭遇不幸……”

两人静默下来,似乎都沉浸在往事里,谁也不愿打破沉默。

突然明筝抬起头,眼神犀利地盯着萧天道:“萧大哥,我不相信父亲所犯罪行,他是被小人构陷,难道你就不想找到当年构陷你父亲的奸人?”

萧天脸色一沉,此话说到了他的痛处。

“我要报仇。”明筝双眸闪过一道寒光,她突然起身走到书案边,抽出一柄长剑,在萧天眼前一晃,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六年了。”

“不可。”萧天想也没想就叫了一声,继而又尴尬地解释道,“明筝,不可莽撞。”

“哼!萧大哥,亏你祖上还是声名显赫开疆拓土的将军呢。”

“明筝,此事非同小可,需要慢慢筹谋。”萧天劝道。

明筝把长剑放入剑鞘:“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胆小。”她一边说,一边回到书案前,提起笔开始写起来。只见她轻握笔杆,低眉微蹙,一支笔在白宣上,如行云流水般,挥洒自如,一行字一挥而就。

“明筝,你在写什么?”萧天拿过旁边写过的一页纸,凝目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天门山录》,”明筝道,“我要把这本书默出来。”

“不可。”萧天慌乱中一把握住明筝握笔的手,又突觉不妥,急忙松手。

明筝看着白宣上一摊墨迹,有些哭笑不得:“萧大哥,你除了会说‘不可’,还会说什么?”

萧天拉明筝坐到圆桌前,如果说这之前他关心明筝,是出于要报她雪地相救之恩,但现在当得知她是李汉江之女后,情景已变,既是故人又胜似亲人,再加上李汉江为人忠正耿直,遭人陷害满门抄斩,身后唯留这一骨血,岂可再有不测。

萧天看着明筝问道:“《天门山录》你已看过,在上仙阁,你也听到诸多传闻,不管是江湖人士还是朝堂官员,都是志在必得,你知道为什么吗?”

明筝略一思考:“此书里涉及诸多秘密。”

“是。”萧天道,“如果让心怀妄念之人得到,就会无端引来灾祸。”

“我想起一件事。”明筝突然道,“在来京的路上,我救过一个狐族老人,难道这么隐秘的族群也是由此书引发的祸端?”

萧天点点头,道:“据传王振在得到此书后,命东厂督主王浩秘密带领手下去各处搜寻宝物,狐族镇界之宝狐蟾宫珠被夺走,引发狐族反抗,与东厂激斗,最后狐地成为一片废墟,老狐王被射杀,郡主被掠走,被王振送进宫里充了妃子,狐族人至此流离失所。”

“真乃欺人太甚!”明筝气得双目圆瞪,小脸通红,不由叫道,“写作此书的人,也是罪大恶极。”

“何以见得?”

“不作此书,何有此患。”

“我想,写作此书之人初心也是心存善念吧,”萧天想到吾土道士,叹道,“只可惜人心不古,奸佞之人横行于世。”

“可是我已经答应宵石哥哥,给他默出一本《天门山录》来,这该如何是好?”明筝有些为难地问道。

“长春院那把火肯定是冲着那本书来的,此书在京城一露面就被发现,绝不是偶然。你若再默出一本来,岂不是让宵石又一次引火烧身?再说那本真迹到底是被烧毁还是又被盗走也不得而知。就当是天意,此书已毁岂不更好?”萧天看着明筝低头沉思,接着说道,“明筝,我担心你在上仙阁时已被人盯住,我想让你和老夫人到城外躲些日子,不知可好?”

“萧大哥,有这么严重吗?”明筝一听简直要笑出来。

“京城表面看一派盛景,背地里凶险异常。”萧天说道,“东厂锦衣卫耳目众多,市井又帮派纵横,寻仇刺杀,防不胜防。还记得出门遇见的白莲会之人吗?”

“记得,”明筝想到那枚暗器,回想道,“我记得此书对白莲会也记有一章,说其‘信徒众多,涉及多省’,对了,萧大哥,”明筝觉得,有些事需要告诉他,便道,“书中还有对十大帮派的记录,甚是惊人。有七煞门、白莲会、八卦门、三清观、兴龙帮、天龙会、龙虎帮、天蚕门、斧头帮,还有一个域外的帮派,就是雄踞大漠的黑鹰帮,书中记录,此帮里大部是亡元皇族后裔。”

萧天听明筝如此一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语气坚定地道:“此书绝不可再现,它只会带来更大的血雨腥风。”

“我明白了。”明筝脸色一变,拧眉不语。

“明筝,你怎么了?”萧天不安地问道。

“宵石哥哥是如何得的此书?见书已毁为何还执意讨要?”明筝陷入沉思。

这也正是萧天百思不解的问题:“是呀,此书如何到了他手里,确实让人起疑,而他为何又把书交到你手里?莫非他料到此书在他手里风险难测,而他又知你身负异禀,有记忆天赋,交到你手上他多了一份保障,即使失去也不怕,如此推测也算行得通。”

“看你把宵石哥哥想成什么了,似乎是个居心叵测、野心勃勃之人。”明筝噘嘴反驳道,“他不过是怕我路上寂寞,才给我此书让我路上消磨时光而已。”明筝说到最后语气越来越低,最后心虚地垂下头,她知道萧天的话不无道理,只是她不愿承认。

萧天看出明筝有意维护柳眉之,便也不再反驳,只是淡淡一笑道:“那你怎么想?”

明筝清澈的双眸掠过一丝凝重,语气坚定地道:“父亲在世时,日读孔子,曾对我说,‘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我必效之。”

萧天闻言,心头突涌起一股热浪,暗自赞叹,不愧是一代忠良之后,大儒之女。他一颗忐忑的心放下了,有此言,《天门山录》如在长春院被烧毁,那就是从此消失于人间。

明筝起身走到书案前,拿起写好的一摞纸填进炭盆里,炭盆“哄”的一声,蹿起几尺高的火苗。

萧天欣慰地看着明筝,起身告辞。

萧天出了门,突听屋顶上有细微的声响,他警觉起来,放轻脚步,纵身跃上屋脊,只见一个黑影已跃上墙头,准备飞身离去。萧天一看身影,心里有数,忙撮唇发出一声鸟鸣,声音虽然细小,但墙头之人显然听到了,他立起身子,转回头。

萧天向他一挥手,纵身落到游廊的暗影里等他,不一会儿,那个黑影飘然而至。

“林栖,”萧天压着怒火,一声低喝,“你好大胆,没有得到指令,擅自闯到李宅。”

林栖面无惧色,拧着脖颈站立在那里,嘴角嚅动着。

“你想说什么?”萧天问道,“大声说。”

“主人,”林栖瞪着萧天道,“刚才你们的对话,我在屋顶都听见了,此女留不得。”

萧天一愣,不承想林栖竟出此言。

林栖继续道:“不除了她,后患无穷。她就是那本书,谁得到了她,谁就得到了《天门山录》,我狐族的秘密尽在她的掌握中。主人,你下不了手,我来做。”

萧天猛地掐住他的脖颈,发狠道:“林栖,你给我听着,你敢动她一根毫毛,我废了你!”萧天手上加力,林栖的脸憋得逐渐变了颜色,他喘着气,仍然断断续续地说道:“主人,你……可是……在……老狐王……面前发过……血誓。”

“不用你提醒,”萧天松了手,道,“君子一言九鼎,我该做什么,我心里清楚,我会救出青冥郡主,夺回宝物,滚!”

林栖脚下踉跄了一下,转身跃上墙头,消失在黑夜里。

萧天目送林栖离开,又在院子里环视一圈,再无任何可疑之处,便沿着游廊走回前院。

夜里,萧天一直怪梦连连,睡不踏实。一旁炕上睡下的陈福一直打呼噜,更搅得他无法入睡。过了四更,萧天才有睡意,刚要入睡,便感觉有些异样,一股焦煳味飘来,开始他还以为是上午长春院那场火闹得又在做梦,过了片刻,焦煳味越加重了,萧天“呼”地坐起身,刺鼻的气味冲鼻而来。

“不好。”萧天披衣而起,立马跑去推陈福,陈福睡意正浓,翻了个身继续睡。萧天顾不上叫他,夺门而出。夜里风大,一股股烟从后院飘来。萧天纵身跃上屋脊,看到火光出自明筝的厢房。

萧天跳下屋脊,翻过院墙,从结了冰的水面蜻蜓点水般掠过,他看到明筝房里跳跃的火焰,奋力跑到门前,一脚踢开房门。火苗已烧到书案,书橱里的书籍也已燃着。萧天回头一眼看见明筝躺在床榻上依然酣睡,一边的幔帐已燃着。萧天一个箭步跳到床榻前,连着棉被一卷,横抱起明筝转身就往外跑。

外面传来老管家苍老的喊声:“着火了,救火呀……阿福……萧公子……”

萧天抱着明筝跑出去,一头撞上老管家,老管家看萧天抱着明筝出来了,方松了一口气,急忙跟着跑出去。李氏坐在廊下大哭,看见明筝被抱出来,立刻止了哭声,跑过来。

“我的儿呀,可有伤到哪儿?”李氏带着哭腔问道。

经李氏一问,萧天才注意到明筝的反常,她并未受伤,要说是被烟熏也不至于这样。萧天抱着明筝出了月亮门到了前院,正碰见慌里慌张跑过来的阿福。

“阿福,你个吃货,等你醒来,一个院子都被烧光了。”李氏数落着他。

“小姐怎么啦?”陈福看着萧天怀里的明筝惊慌地问道。

“阿福,你快去后面看看,还能抢出来什么物件不能,想办法灭火吧。”萧天说道。

“我也去。”老管家拉起阿福向月亮门跑去。

萧天和李氏来到正房,把明筝放到里间的卧榻上。在他的脸靠近明筝的瞬间,闻到棉被上有一股淡淡香气,刚才四周弥漫着焦煳味没有嗅出来。如果没有在狐地的生活经历,他根本不可能嗅出此香是毒。

萧天努力压制着心中怒火,是谁放的火,他心里已明了。狐族个个是制香好手,经年的耳濡目染使他对香气很敏感,明筝棉被上的香来自山茄花,是极为平常的一种麻醉方子,最早出现在《扁鹊心书》中。

萧天给明筝盖好被子,他知道她最多两个时辰就会醒来。在这期间他必须去办一件事。他转回身对李氏说道:“老夫人,我这就出去找郎中开方子。”

李氏一看天色:“只怕只有四更天,你去哪里找郎中呀?”

“老夫人放心,我自有办法。”萧天说着已快步走出去。

四更天,万籁俱寂。

萧天沿着巷子向上仙阁一路飞奔。此时,他整个人都被怒火点燃,那缕仅存的山茄花香已告诉他是谁动的手脚。

来到上仙阁后院,萧天一跃翻进院内,顺着水塘边曲廊疾走到清风台一处独立的屋宇前,月光下可以清晰地看见匾额上的三个字“畅和堂”。

萧天走到畅和堂左边耳房,叩响窗框,四重一轻。片刻后,一个惊喜的喊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是帮主!”屋里传来细碎的响声,接着大门被拉开,李漠帆披着棉袍出来,一把拉住萧天:“帮主,此时来可是有事?”

萧天沉着脸闪身进屋,李漠帆一看萧天的脸色,知道出事了,忙转身拽住正往脚上套靴子的小厮小六,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小六迅速跑了出去。

“叫林栖和盘阳过来。”萧天怒道。

此时李漠帆飞快地穿戴整齐,走到八仙桌前斟满一盏茶端到萧天面前,面露难色地道:“帮主,这两个人虽说在我这里做杂役,但是两人神出鬼没的,我哪能管住他们。”

不到一炷香工夫,外面已聚起二十几人。

萧天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又是李漠帆搞的小动作,很是气恼:“半夜里,你叫来这么些人做甚?”

“进来吧。”李漠帆一声令下,众人鱼贯而入,在萧天和李漠帆座前排成两排。李漠帆起身走进队列,带头跪下,抱拳高声道:“参见帮主。”

众人齐刷刷跪下:“参见帮主。”

萧天无奈地瞥了眼李漠帆,站起身看着众人,刚才进门时的满脸寒霜已消退,他温和地走向众人:“诸位兄弟,快请起。”

“谢帮主。”众人站起身。

“我此次前来见大把头,与帮里事无关,诸位兄弟,回去歇息吧。”萧天说道。

众人退到门外。

突然,小六从门边探进头:“帮主,他们回来了。”

萧天没等小六说完,就飞身蹿出去。黑夜里两条身影一前一后向这里跑来,还能听见两人的对话:“你看清了吗?”“没错,是这个方向,来了很多人,快点,瞧瞧去……”来人正是林栖和盘阳。

萧天一步跃到门外,眼睛盯着那个身影,举起一只手,高声道:“漠帆,剑!”

李漠帆一看萧天怒火冲天的架势,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是那俩货惹了事端,能把一向性如陈冰的帮主气成这样,看来这事不小。给这俩货点教训,是他求之不得的。他迅速返身从剑架上取出一把宝剑,此剑叫青龙碧月剑,本就是萧天的随身佩剑,由于萧天不方便佩戴,一直放在他这里。李漠帆持剑飞奔到门外,一个大燕北飞,将剑传到萧天手里。

萧天一手接剑,只见宝剑出鞘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

李漠帆探身接过被萧天扔过来的剑鞘。帮里众人本想退下,一见这阵势,谁也不愿意错过见识帮主出手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盘阳看见清风台上萧天持剑立在正中,满目怒容盯着他俩,当即吓得腿一软,退到林栖身后,大叫:“你小子把我害苦了,这事是你做下的,与我无关。”

林栖硬着头皮走过去,他知道这顿惩罚免不了,他认了,即使死在萧天剑下,他也毫无怨言。

萧天见林栖走上清风台,二话不说持剑就刺。林栖也豁出去了,立刻从腰间抽出长剑还击。两人见招拆招缠斗到一起。林栖把从师父鬼天子身上所学五十四式销魂幽迹剑术尽数使出,而萧天早年师从峨眉山密谷道长,一把青龙碧月剑得其真传。密谷道长虽归隐江湖十几年,他的剑术在江湖十大帮派被公认居首。

月光下清风台上的激斗,只看得四周众人心惊肉跳、目瞪口呆。两人衣裾飘飞,根本看不清招式,只见寒光四射,两人犹如游龙穿梭,又似双虎争斗,急时骤如闪电,缓时似落叶纷飞……

李漠帆见萧天动了真气,渐渐为林栖捏把汗。他扫视帮里众人,见众人满脸敬畏敛声屏气,心想,也好,让他们见识一下帮主的厉害,以后看谁敢胡来。

盘阳不知何时溜到李漠帆跟前,哭丧着脸哀求:“大把头,这要出人命呀。”

“出什么人命?”李漠帆不屑地瞥他一眼,心里这个痛快呀,今儿帮主出面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异族人,真是大快人心,“你们狐族事务,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吧。”

“他是你们帮主,你得管呀。”盘阳死乞白赖地道。

“现在承认他是我们帮主啦,早干吗去了?”李漠帆没好气地道,“我可告诉你,在我们兴龙帮,长幼尊序,规矩严明,以下犯上当诛,知道吗?你瞧瞧那林栖,有个奴才样吗?比他主子还当家,今天教训一下,是应该的。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他究竟犯了何事?”

“他……他……就是放了把火。”

“什么?”李漠帆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该!”

盘阳无奈地点点头:“也是,还不知那姑娘怎么样了。”

清风台上,萧天渐渐占上风,一剑快过一剑,剑剑直逼林栖命门。林栖方寸已乱,步步后退,只有招架之力。萧天虚晃一剑,返身直刺向林栖脖颈,将至之时收力由剑刃滑下,挑破林栖肩部衣衫。身后众人一阵惊呼。

“林栖,你可知罪?”萧天刺一剑,问一句。

“我……我不服!”林栖执拗地回一句。

萧天回转剑锋,又一剑刺向林栖胸口,将至之时又猛然收力,剑刃挑破一片衣衫。身后众人一片失声惊叫。萧天又问:“林栖,你可知罪?”

林栖停止抵抗,他知道刚才自己纵是有九条命也搭进去了,萧天一次次放过他,并不想杀他,于是他不再还手,把剑“哐当”扔到地上。

萧天一剑直抵林栖胸前,四周发出一阵惊呼。萧天并没有刺,而是又追问了一句:“林栖,你可知罪?”

林栖突然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萧天收起长剑,厉声训道:“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但为报仇伤及无辜与禽兽何异?这一家人,至善至纯,你却如此残暴对待,今晚若不是我及时发觉,后果如何?你跟那些杀你全家、烧你房舍的东厂宵小有何区别?你难道不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林栖,我不杀你,但绝不代表我原谅你。”

萧天转身走了一步,又道:“这是最后一次,绝不准再伤她。”

萧天说完,把剑扔给李漠帆,飞身跃上屋脊,消失在黑夜里。

清风台上黑压压的众人,瞠目结舌地盯着远处消失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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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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