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喜欢你走远点
张弛,法学院一把手,行走的禁欲系学神,当之无愧的系草。
之所以不说他是校草,是因为法学院所有的女生将他供为法学院的国宝,我们这些外系的人不可染指,否则杀无赦。
张弛在某种程度上和苏南很像,同样不苟言笑,不随波逐流,不奉承、不附和他人,遗世独立……总之,想要让人仰望,就要有自己的风格气质,而他们的风格和气质便是高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是,苏南与张弛又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苏南冷归冷,却不会无情。有人向他寻求帮助,他虽然嘴上不说,但还是会伸出援手,甚至经常做好事不留名。张弛不一样,他由内而外散发着“你们都离我远点”的气质。
为此我很担忧,生怕徐曼曼一厢情愿,人家张弛根本把她当一团空气。只是这是她第一次春心萌动,我也不好意思阻止,只能陪着她走一步看一步。
徐曼曼雷厉风行,通过她的人际关系网,很快拿到了张弛的课程表,又特意寻了一个机会,拉着我去法学院听课。
我本着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想法,义无反顾前行。上课十分钟后,听着枯燥的专业词,昏昏欲睡的我恨不得和徐曼曼断绝好友关系。
徐曼曼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恋爱中的女人荷尔蒙爆发,她全程屏蔽了那些生涩难懂的专业词汇,双眸紧紧地盯着张弛,我生怕她的目光太过炙热,将张弛的脸烧出两个洞。
果然,张弛忍无可忍,淡淡道:“看够了吗?”
徐曼曼不愧见惯风云之人,她淡定地翻了一页书,非常自然地将目光移到白发苍苍的老教授脸上。
许是她看张弛的眼神太炽热,一时之间没转换过来,老教授正苦于没人回答他的问题,一看她渴求且急于表现的眼神,立马指了指她:“那位长鬈发的女生,起来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在场长鬈发的女生很多,留了长鬈发的徐曼曼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不会被幸运大饼砸到,还朝我呵呵一笑:“堂堂法学系的教授,居然不懂得针对性叫人,应该说得具体点嘛,比如长鬈发,穿着白色叮当猫T恤、蓝色牛仔裤的女生……”
“对,就是穿着白色叮当猫T恤、蓝色牛仔裤的长鬈发女生,就是你,起来回答一下问题。”老教授笑眯眯道。
我悄悄地往旁边挪了几厘米,顿时明白一句话:报应不爽。
徐曼曼不愧经历过大风大浪,很淡定地整了整衣服起身,老实地回答:“教授,我不会。”
她的脸皮如此之厚,态度如此之诚实,倒是让老教授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一旁的张弛随意地扫了她一眼,继续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书,一副与他无关的模样。
我对徐曼曼深表同情,抱歉的是,我爱莫能助。正当她拼命给我使眼色,我假装没看到的时候,张弛站了起来:“陈教授,她不是我们系的同学。”
老教授一脸惊讶:“那她怎么跑来听课?”
张弛淡淡地瞥了徐曼曼一眼,那一眼仿佛在说:谁知道她心里藏着什么猫腻呢。
“你们认识?”老教授推了推眼镜,乐呵呵道,“是的话,你就帮她回答一下。”
“不是。”张弛很冷静地回答,“我不认识她。”
其实,故事到这里差不多可以结束了,不过徐曼曼不是普通人,她向来喜欢从细微处出发,抓人漏洞,以此作为反击。
在张弛说完话后,徐曼曼突然开口,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如果你不认识我,又怎么笃定我不是你们系的人?你们法学系几百号人,除非你有惊人的记忆力,可以一一记住他们的脸,但是我相信你不能,你这句话本身就存在问题。”
我听完徐曼曼的一席话,从惊愕到恨不得给她鼓掌。这孩子留在生物系实在屈才了,这口才,这反应能力,妥妥一个法学苗子。
老教授也来了兴趣:“这位同学说的话有几分道理,张弛,你怎么说?”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张弛,这可是他们法学系的学霸、出了名的铁齿铜牙,要是他今天辩不出一二,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身为法学系的学霸,张弛怎么可能轻易被一个门外汉堵到无言以对。他看着徐曼曼,眼里并无任何情绪,嗓音低沉:“我不用记所有人的脸,只需要知道一点即可。那就是,你带的书并不是我们课程所学,但凡你多去了解一些,也不会把前几年的课本带到今天的课堂上来。”
徐曼曼败下阵来,勉强听完一节课后,落荒而逃。
我以为徐曼曼受了心伤,打算带着她去食堂暴饮暴食一番,结果她不仅没被张弛打击得一蹶不振,反而越挫越勇:“胡乐,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很有趣?”
我点点头:“那是相当有趣,打击你的同时还沉稳淡定地回答了问题。恕我实话实说,你玩不过他。”
虽然徐曼曼是老狐狸,但张弛是修炼成精的狐仙,他现在是不屑与徐曼曼斗法,要是真被惹急了,分分钟发大招灭了徐曼曼,我可不想看到我的好姐妹英年早逝。
点菜的时候,我严肃地询问徐曼曼:“你真的决定了吗?虽然说张弛是一朵不可多得的天山雪莲,但并不是人人都有命享受到这朵雪莲花的。你不怕你在采撷他的时候,一脚踩空而跌下万丈悬崖,跌得粉身碎骨吗?”
徐曼曼高深莫测道:“怕是阻碍一切事情发展前进的脚步。”
晚上,我去看生病的苏南。他的舍友小胡子看到我来,立马稍息立正,主动将位置让给我:“嫂子好。”
我一脸无语:“你叫我胡乐就好,再不济叫我乐乐。”就是别叫我嫂子,叫一次,我的鸡皮疙瘩就集体起立一次。
“乐乐?”小胡子扑哧一声,“这不是狗……”还未等他说完,苏南威胁地瞥了他一眼,他立马眼观鼻鼻观心道,“那我就叫你胡乐吧。”
“今天你好点了吗?”我给苏南带了粥来,“这是我在宿管阿姨的小厨房熬的。你不知道,她一听你生病了,立马把我撇到一边,自己倒腾了半天,往里面又是加鲍鱼,又是加干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她儿子呢。”
苏南静静地听着我碎碎念,眼里泛着温柔的光芒。我一抬头,看到他看着我,下意识摸了摸脸:“你看我干什么?”
“老大,我先出去一会儿。”小胡子飞快转身离开,仿佛身后有鬼追着他一般。
我疑惑不解:“他尿急?”
苏南嘴角微抽。
可能是生病的缘故,苏南的胃口并不好,喝了小半碗粥便放下碗。不过这碗粥可是汇聚了宿管阿姨的金钱和心意熬成的,浪费着实可惜,于是我就着他吃过的勺子和碗,将剩下的粥解决了。
等我吃完一抬头,见苏南直勾勾地盯着我,那眼神含情脉脉,看得我一阵阵恶寒。
我咽了咽口水,将碗放在一旁:“是你自己不吃的,我帮你解决剩饭而已。古人说得好,‘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浪费粮食就是浪费生命,浪费资源……”
“笨蛋。”他突然开口。
他没事骂我笨蛋做什么?我不满,又听到他说道:“胡乐,我很开心,真的。”
这人莫不是生场病之后性情大变吧,最近怎么总是喜怒无常的?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苏南那天傻乐什么,原来是因为我吃了他剩下的粥,他认为这是一种极其亲密的行为。我没想到他的脑子如此九曲十八弯,我只是饿了而已。
后来的后来,我突发奇想问他:“我都吃过你的剩饭了,你怎么都没吃过我的剩饭?”
难道他嫌弃我?
苏南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你倒是给我剩啊。”
我无言以对,落荒而逃。有个“海纳百川”的女朋友,是一件多么孤独的事情。
一周后,苏南出院了。
苏南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便不再给我落单的机会,他怕我又胡思乱想,于是我们的恋爱日常恢复了甜甜蜜蜜。
但有时候,甜蜜也是一种负担。
比如苏南重获健康之后,讽刺我的功力更上一层楼。他出院后的第一次晚自习,解决完手上的事情,随意一扫我做的作业,眉头紧蹙,片刻后说:“胡乐,你是把脑子丢在宿舍没拿出来吗?”
虽然我从小生活在苏南的打击下,但我现在好歹是他名正言顺的女朋友,他如此埋汰我不太好吧?
于是,我象征性地发发火,撂挑子不干了:“既然你嫌我笨,那你换一个聪明点的。”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盯得我心里发慌。我在心里思考着该用什么姿势求饶比较有诚意时,他忽然一笑,认命地拿过笔,替我改作业:“你想得美。”
我想到我们好久没约会了,撞了撞他的胳膊。他的手一抖,笔在书上画出长长一条痕迹,皱眉问道:“干吗?”
“我们好久没去约会了。”我朝他挤眉弄眼。
“哦。”他难得一笑,放下笔,双手交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就这么想和我约会?”
我很诚实且干脆地点头:“是。”
快到月末了,我的荷包已经在暴风式哭泣。这几日为了避免苏南发现我的“悲惨生活”,我都以下课时间不同作为借口,拒绝和他一起吃饭。
虽然我们是男女朋友,但我并不想就此占他便宜,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我吃了几天泡面青菜炖萝卜,已经饿得两眼发光,恨不得沾荤腥大吃一顿。月中,我还能去徐曼曼那边沾点肉末,结果到了月底,她也开始吃泡面了。
苏南就是苏南,一瞬间便心知肚明我打的小九九,故意挪开胳膊:“那道高数题你还没解出来吗?”
他怎么又提起这件事了?我已经馋得理智全无,虽然大脑在高速运转,尝试解题,但很抱歉,我的大脑配置赶不上苏南的智能大脑,只能辜负他的这一番心意了。
“这种事嘛,随意就好。对了,我把银行卡还你吧。”虽然我解不出题目来,但不代表别人解不出来,万一我把卡弄丢了,把我卖了都赔不起。
也不知道他卡里头到底有多少钱,值得用那么复杂的数学题来保护。
我想到这里,突然想起最近网上的一个段子,很多人吐槽现下生活不易,用六位数的密码保护两位数的存款,转念想想,我就是这么一个可怜人哪。
“不用还。”他淡淡道。
“为什么?”我问。
“因为早晚都要给。”他头也不抬,继续在我的作业本上奋笔疾书。
我突然不好奇他那张卡里有多少钱了,因为无论里面有一百万还是一千块,只要他有,都会毫不犹豫地给我。
爱你的人,即便身上只有一块钱,也会想方设法用这一块钱种出最美丽的花朵。
“好了。”他把作业本挪给我,催促道,“快点看。”
“干吗?”我问。
他有些不耐烦又有些别扭:“你不是说要约会吗?”
约会三步骤:吃饭、看电影、逛街。首先,吃饭是重中之重。如果我饿得头昏眼花,连对方的脸都看不清楚,就别提你侬我侬了,忒没心情。
苏南问我:“你想吃什么?”
我并不像其他女生,只会来一句“随便”,我特立独行:“其实我想吃火锅,不过待会儿我们要看电影,怕熏到别人,要不我们去吃拉面吧?”
“好,吃拉面。”果然,苏南抓到了最后一句。
我选了一家奇怪的拉面店,这家店的名字叫“一根面”。顾名思义,一碗面便是由一根完整的面条组成。今日店里做活动,如果哪位顾客能在不咬断面条的情况下吃完一整碗面,不仅免单,还额外奖励一盒巧克力和一只布偶大熊。
我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苏南却兴趣索然,不过在我的威逼利诱下,他还是勉为其难同意了挑战。
面端上来后,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小心翼翼挑起面的一头,但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我千方百计不想让它断了,可最终还是以失败收场。
我只好将目光投向苏南。苏南叹了一口气,一副被我打败的模样,开始吃面。
苏南挑起面条,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轻咳一声:“你别看,否则输了是你的责任。”
我只好默默地别过头,用余光去扫视他,最后没忍住好奇心,还是拍了一张照片。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居然真的完整地吃完了一碗面,而且中间没有断过。等服务员说挑战成功的时候,他微微松了一口气。
服务员微笑着目送我们离开,苏南回头看了一眼店铺,恹恹道:“下次我不来这儿了。”
我将脑袋埋在布偶熊中,用力憋笑。刚才苏南没注意的时候,我将他吸溜面条的那一幕拍了下来,虽然滑稽,但也可爱。
我安慰他:“你这是舍己为人,会有好报的。”
苏南瞪了我一眼:“只有你会出馊主意,吃个饭也能整出花来。”
“可不。”我举了举手里的巧克力和布偶,“吃个饭还能有意外收获。”
现阶段没什么特别火爆的电影,我们便从矮子里挑高个子,好不容易挑了一部,可进场没多久,我便昏昏欲睡。我本着不浪费电影票的心情,强睁着眼睛看了半小时,可最终敌不过周公的召唤,沉沉睡去。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苏南轻轻摇着我,一脸无奈。
我尴尬一笑:“电影结束了?”
“走吧。”他牵着我的手准备离开。
旁边一对中年夫妻中的妻子笑道:“小姑娘,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你睡了这么久,你男朋友愣是动都没动一下,生怕惊醒你。”说着,她投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勾着她家老公的手,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我愧疚地看着苏南:“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睡着的。你的肩膀麻了吗?我帮你揉揉。”
苏南见我不分场合就动手动脚,轻咳一声躲开我的手,红着脸道:“出去再说。”
出了昏暗的电影院,我顿时清醒不少,心想苏南今晚又是挑战吃拉面,又是当人形枕头,委实辛苦。我寻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强迫他坐下,细细地替他揉捏肩膀。
苏南的肩部肌肉十分紧绷,在我的揉捏下才慢慢放松,他的头靠在我的胸膛上,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如羽扇一般。
“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我问。
“嗯。”他勾了勾唇,“还不赖。”
“苏南,你说你对我这么好,我得寸进尺怎么办?”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
“你尽管得寸进尺。”他闭着眼睛,嘴角却是微微翘起,“我还应付得来。”
回去的路上下了雨,距离公交站还有一些距离,我正想往雨里冲,苏南一把拉住我:“别冒冒失失的,你想感冒吗?”
“没事,就一点毛毛雨。”我说。
他一言不发地脱下身上的外套,兜头罩在我身上:“披着,跑过去。”
“一起不好吗?”我踮着脚,将外套还给他。虽然在电影院的时候,我大部分时间都是睡着的,但小部分时间还是清醒的。比如我瞄到电影中的一个情节便是男女主角共披一件衣服,奔跑在雨中。
苏南犹豫了一会儿,眼见雨势变大,同意了。
可是我忘记了,电影终归是电影,电影情节千万别轻易模仿,因为容易玩脱。奔跑中,我没顾得脚下的一块青苔,脚一滑,拽着苏南的外套,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
这一小段路刚好坑坑洼洼,于是我把自己摔成了泥人。
苏南也没想到事情如此急转而下,也顾不得自己的外套了,忙扶起我,上下检查:“你有没有哪里摔了?手腕活动一下。我说胡乐,你是不是小脑发育不全,怎么回回走路都会摔倒劈叉?”
我脸上全是泥,眼睛都睁不开,欲哭无泪道:“我也不知道啊,估计我没有女主角的命吧。”
苏南一脸无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贫嘴。”
周围没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苏南的外套报废了,他只好向路人借了一瓶水和纸巾,小心翼翼地替我擦干脸上的泥水,而后叹息一声:“这样我们没法回去,先找一个酒店吧。”
换成平时,我这副泥人的模样别想踏入酒店,好在苏南生了一副好皮囊,在他的再三保证下,前台终于愿意开一间房给我们。
不久后,酒店阿姨送了干净的衣服上来,是苏南让阿姨帮忙买的。
苏南是真的细心妥帖,平日里虽然沉默寡言,但总是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从方才到现在,他也没说过我一句不是,更没不耐烦,要知道跟一个“泥人”走在一起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还有,我发现我总有把事情搞砸的本事。
洗完澡,我走出浴室,看到苏南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便冲他不好意思一笑:“本来是一次完美的约会,结果败在了最后。”
他朝我招招手:“过来。”
我很听话地走了过去。
他从身后掏出吹风机,让我坐在床上。吹风机发出嗡嗡的声音,暖风从我头顶拂过,我感受到他的手指在我的发间穿梭,原本愧疚的心便慢慢安定下来。
我眯着眼睛说道:“五岁之后,我妈就不帮我吹头发了,她说我已经是小大人了,要学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可是在苏南面前,我却永远扮演着小孩的角色。他用成熟和稳重建立起一道围墙,隔绝了外面的一切风浪和险恶,将我护在其中。他对我的好,我这辈子许是还不清了。
“没事,以后你懒得吹的时候,我帮你。”他说。
可还没等我高兴几秒,他的声音透过嗡嗡的风机声徐徐传入我耳中:“但是,我这不是免费的,我需要报酬。”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他口中所说的报酬是什么意思。
这端,我和苏南甜甜蜜蜜;那端,徐曼曼的单恋之路万分艰难。她曾经在宿舍放出豪言壮语,告诉我们,即便追求张弛比唐僧师徒四人取经还要难,她也要坚持到底,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虽说铁杵磨成针,但也有磐石不为所动的时候,张弛就属于后者。
许是出于第一印象,张弛对徐曼曼的态度尤为冷酷。对别人,他尚且还保持起码的礼貌。对徐曼曼,张弛的面上只有一个大写的“滚”,这让徐曼曼忧伤不已。
其实徐曼曼长得国色天香,高鼻、大眼、薄唇、大长腿,又会打扮,可张弛偏不为所动。
于小年劝她:“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换一个吧。”
徐曼曼咬牙切齿:“不换,这可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一枝花,我才不会让给别人。”
菁菁一针见血道:“可是他不喜欢你。”
徐曼曼微微一笑:“终有一天他会喜欢我。”
我在旁边默默拆台:“可能那一天就是世界末日。”
徐曼曼肩膀一垮,一脸愁云惨雾:“你们说我容易吗?我这颗尘封万年的少女心好不容易复苏了,结果对方居然如铁树不开花,对我的追求不为所动。我每天想方设法与他偶遇,制造各种邂逅,可偶像剧中的情节怎么就不发生在我身上呢?”
小年道:“因为你们空有演偶像剧的脸,没有演偶像剧的心。你以为张弛是笨蛋吗?以他的高智商,他会不知道你对他的心思?既然他知道,那他肯定也知道那些所谓的偶遇都是你设计的。”
菁菁托着下巴沉吟:“我觉得你要改个方法。”
徐曼曼病急乱投医:“那我怎么办?”
菁菁道:“敌不动,你也不动;敌一动,你观察后再动。”
我一脸无奈,这群孩子是真的傻了,一个敢说,一个敢听。许是徐曼曼也觉得菁菁的话不靠谱,转而来问我:“胡乐,你是怎么追求苏南的?”
我叹了一口气:“我真不想打击你,我真的没追求过他。”最多就是讨好他罢了。
“是啊。”徐曼曼一脸忧伤,“唉,我怎么这么惨呢?”
不过很快,徐曼曼便重整旗鼓。她重整旗鼓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织围巾,不过看着三米长的围巾,我咽了咽唾沫,弱弱道:“徐同学,你可不能因爱生恨啊。”
徐曼曼头也不抬:“什么意思?”
“你这不是给他送温暖,而是给他送上吊用的工具吧?”说完,我准备转身就跑,免得被她辣手摧花。
结果她叹了一口气:“书上说,围巾织得越长,越有诚意,你说张弛会不会被我的诚意感动?”
我摇了摇头,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傻瓜。
徐曼曼难得害羞,还托人将围巾送给张弛。当她憧憬着张弛的反应的时候,我们第二天在垃圾桶中看到了这条熟悉的围巾。
徐曼曼一声不吭,垂眸看着垃圾桶里和其他垃圾混在一起的围巾,上面还沾染了各种各样的污渍。
原本一条干净蓬松的围巾,现在却以这般姿态躺在里面,一股无名火涌上我的心头:“太过分了!”
说完,我伸手去捞围巾,徐曼曼却阻止我:“别弄了,里面脏得很。”
我从未见过徐曼曼这样,她是我们中最潇洒的一个,现在她的心意却被她喜欢的人如此糟蹋。这条围巾是她熬夜一针一线织出来的,他再不喜欢,再讨厌她,也不能如此做。
“我们走吧。”徐曼曼看也没看垃圾桶一眼。
“曼曼。”我追上去,“你没事吧?”
她露出一个十分夸张的笑容:“我有什么事,早点认清也好。唉,没想到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居然是这样收场的。其实我知道他讨厌我,只是没想到他这么讨厌我。”她笑着笑着,突然眼泪落了下来,为了掩饰,她直接蹲下身,将脑袋埋在膝盖中,“唉,真是丢人,我徐曼曼什么时候哭过。”
“没事,你尽管哭,哭过之后,以后把张弛那家伙从脑子里剔除,剔除得干干净净。”
徐曼曼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在最美好的年纪,你喜欢上一个人,可那个人也许并不喜欢你,甚至不知道你的存在。在最美好、最恰到好处的光影下,眼见他修长的身影徐徐而来,你会明白,这一幅画面会永远定格在你心中。
而徐曼曼精心描绘的光影在这一刻分崩离析,她所憧憬的美好画面被泼了墨,变得不伦不类,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你说我怎么会喜欢他呢?”徐曼曼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乐乐,你也知道我的个性,追我的男生并不是没有,但我素来以平常心对待,甚至用旁观者的目光看待这一切,直到遇到张弛。”
“你说我见色起意也好,是别的也罢,总之看到他站在那儿,我就走不动了,好像从我出生到现在,就是为了那一天遇到他。也许他命中注定的那个女孩不是我吧,我也不想伤春悲秋,缘分这种事真的太邪乎了。你说我是不是抢了别人未来的老公,所以上天才这么惩罚我,让我的自尊心彻底被人踩在脚下,让我的单相思变成一场自导自演的闹剧?”
“不是这样的。”平日里,我的嘴皮子溜得很,此时我却变得嘴笨无比,“曼曼,你很好,你值得这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是吗?”徐曼曼打了个嗝,“走吧,我们去吃烧烤。啤酒配烧烤,人生一大乐事。”
“好。”此时此刻,即便她怒从心起,喊我跟她一起去找张弛的麻烦,我也义无反顾,绝不迟疑。
我们来到学校外的一个摊子,徐曼曼大手一挥,点了烤串和二十四瓶啤酒。
我看着整齐排列的啤酒,咽了咽唾沫:“这么多酒,我们喝得完吗?”即便喝得完,膀胱也要受得住呀。
徐曼曼竖起一根手指:“你要相信,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苏南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徐曼曼已经喝醉了,我一边照看着她,一边分神回答苏南的问题。
显然苏南听到了徐曼曼醉醺醺的话,以及周围的吆喝声,他沉声问:“你们在哪里?”
“我们在学校外面的萌萌烧烤摊吃东西,我不和你说了,徐曼曼要去隔壁桌抢人家的烤串吃了。”我忙放下手机,飞奔过去,夺过徐曼曼手里的烤串,对那桌的客人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她不是故意的,她喝醉了。”
好在对方客气,我赶紧拉着徐曼曼,准备结了账回去,结果这小妮子开始发酒疯:“我不回去,回去他们会笑我。”
“谁会笑你?”我问。
“所有人,所有人……”她吸了吸鼻子,“嗯,当然不包括你乐乐,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要不你抛弃苏南,我们相依为命好了。”
忽然,三个流里流气、打扮杀马特的男人走过来。
“喝酒呀,两个女孩喝酒多无聊,要不要我们陪你们?”其中一个说完就要去抓徐曼曼的手,我忙不着痕迹地挡开。
徐曼曼朝天翻了一个白眼:“谁要和你们喝酒,长得跟未开化的原始人一样!快点走开,再不走,我要吐了,被你们活活恶心吐的。”
“你……”其中一个黄毛气急败坏,扬手要打徐曼曼。
她喝得醉醺醺的,行动迟缓,哪里躲得过这一巴掌,我想阻止,却被一个绿毛控制住。
眼见那一巴掌即将落下,一只手稳稳地抓住黄毛的手,然后这人开口,声音又沉又冷:“有种你就打下去。”
是张弛,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你谁呀?”黄毛嚷嚷,“哪里来的狗小子……啊啊啊,痛!”黄毛的话还没说完,面容就扭曲了起来,惨叫着,“放开放开放开。”
这三个年轻人外强中干,遇到人高马大的张弛,立马偃旗息鼓,很快便溜得没影了。
徐曼曼正难受着,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张弛离她近,下意识伸手扶住她。
徐曼曼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片刻后傻乎乎一笑:“乐乐,我看到张弛了耶。”
张弛眉头紧皱,面色阴沉,我看他的眼神,似乎随时要将徐曼曼就地正法一般。
为了徐曼曼的人身安全着想,我赶紧将徐曼曼扶到自己身边,不过这瓜娃子有异性没人性,硬是赖在张弛怀里:“别碰我。”
我无语凝噎。
现在我对张弛的感受很复杂,我很想拿桌子上的啤酒瓶给他一脑瓜子,不过他刚刚替我们解了围,我又觉得自己不能恩将仇报。
当我纠结之时,徐曼曼突然抽搐了几下。我暗叫不好,还未将她拉过来,她已经拉住张弛的外套,旁若无人地吐了起来。
我惊愕地看向张弛,满脸写着抱歉,本以为他会大发雷霆,拂袖而去,甚至破口大骂,结果我想象中的这些画面都没有出现。
张弛一动不动地等着她吐完,除了紧皱的眉宇,面上并无一丝一毫的嫌弃。
我纳闷了,从他方才的所作所为来看,他完全不像会扔掉别人礼物的人,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误会?而且,为什么他看着徐曼曼的眼神竟然带着温柔和怜惜?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徐曼曼吐完,整个人要往地上滑去,眼见她就要和那堆可怕的呕吐物躺在一起,我忙伸手去扶。
张弛的外套已经被徐曼曼糟蹋得差不多了,他利索地脱下,随意地扔在一旁,对我说道:“我送你们回去。”
“这……”我犹豫。
“快点。”他催促。
我环顾四周,许多人都望向这里,为避免徐曼曼成为明天的新闻头条,我点头应下。
张弛背起徐曼曼的时候,苏南也到了,他二话不说先去结了账,见我要解释,他道:“先回去再说。”
徐曼曼喝醉了,这样无法回去,张弛道:“去我家吧。”
让我没想到的是,张弛还是开车来的。
我安顿好后座的徐曼曼后,特意和他讨要塑料袋:“那啥……你有没有塑料袋之类的?我怕徐曼曼待会儿吐你车上。”
这车可不是一般的贵,要是徐曼曼吐在这里,等她第二天醒来,一定会自刎谢罪。
张弛顿了顿,道:“没事。”
好吧,他这个车主人不心疼,那我一个外人还心疼个什么劲儿,不过我依旧全程密切关注徐曼曼,好在她吐过一次后便安静了许多。
张弛住的是花园式公寓,我们乘坐电梯到二十八层。当他打开门的时候,我和苏南对视一眼,他对我们道:“进来吧。”
屋子空间很大,是跃层式的,装修简洁干净,整体以白灰黑为主色调,看上去有些冰冷,没多少烟火气息。
他让我们随意,接着他去了厨房,很快又拿了一杯蜂蜜水出来递给我:“麻烦你喂她喝下。”
“嗯……谢谢,麻烦你了。”我道。
他轻轻“嗯”了一声,说:“你们自便,我先去换身衣服。”
我表示理解,他方才被徐曼曼吐了一身,确实需要洗漱一下。
徐曼曼喝了蜂蜜水,已沉沉睡去。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徐曼曼轻浅的呼吸声,在这静谧中,苏南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此事说来话长,可也能长话短说。鉴于主人公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我言简意赅说了一番,苏南听懂了,他点点头:“所以这是一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码?”
“我觉得不是。”我凑到苏南耳边,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往后仰了仰,躲开了。
我有些委屈。
他轻咳一声,又慢慢地靠近我:“你继……继续。”他说话的同时,耳朵红得如同火烧云。
原来他是害羞了呀,我心中觉得好笑,不过还是说道:“其实我觉得他们有戏,你不知道刚刚张弛看徐曼曼的眼神,多么缠绵呀,那可不是看仇人的眼神。”
“可能你看花眼了。”苏南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