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出嫁出走
第三十七章
出嫁出走
三天平平安安地过了。
登基大典、封后大典一完,第二日太子燕便告辞回国。临行之前又来了端王府一趟,风扬兮果然与他形影不离,恪尽职守,极尽保护之职。
端王也进宫将永夜的亲事回禀了李天佑。
听到五年前永夜便许给了齐国太子,李天佑半晌没有吭声,良久才问道:“她愿意吗?”
端王沉声道:“她不愿意也得愿意,就如同皇上立后一般情形。”
就这一句话李天佑便无语。
当晚李天佑悄悄出了宫翻墙进了莞玉院。
月光下永夜正在抚琴。一曲琴音忧伤凄美,李天佑听得痴了。
“皇上,你不能这样出宫的。”永夜破例穿了袭月白宽袍,鲛绢的布料在月光下像团白雾笼罩在她身上,似要仙化而去。
自己要嫁了,首要安抚的就是李天佑。永夜不想他迁怒父王,还有什么比让他心生歉疚更好的办法呢?
她猜李天佑得知消息一定会来,所以,永夜换了衣裳,借着月光、琴音,再来点儿眼泪,永夜觉得是男人就肯定会动容。
永夜望着缓步过来的李天佑,目光温柔,手指拂过琴弦带起一声叹息般的琴音。她淡淡地说:“半月后,我便要嫁去齐国。皇上是来见永夜最后一面吗?”
月光照得庭院一片青白色。永夜坐在房前空地上像一株怒放的白玉兰,华丽而孤独。
李天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永夜。从前他只知道她文弱绝美,后来知道她调皮机灵,再后来见到她娇嗔刁蛮,却从来不曾这样安静地瞅着他,瞅得他的心蓦然一痛。
他知道端王为了拉拢齐国定下亲事,端王又明告之如果永夜进宫,游离谷必会在她的身份上大做文章。他惊愕地问端王如何知道,他早已明白永夜便是刺客星魂。端王笑道:“天佑心思缜密,应该猜到了。”
他是猜到了,他原以为可以用这重身份强要了永夜进宫。
是双刃剑吗?好不容易毁掉游离谷的阴谋,又要因为永夜而掀起波澜。为了不让游离谷识破她,她下手杀了多少忠臣?李天佑想起多年前为了拉拢兵部尚书郭其然,他得知消息后几乎把王府的好手全派了出去。一旦游离谷将此消息传开,正如端王所说,就算不认,也保不住她。
她为了他的大业才女扮男装多年,她为了他如今要嫁给太子燕。
李天佑低声道:“昨晚……你与他在顾雅园吃饭,听说相谈甚欢。”说完心里禁不住难受。
永夜笑了笑,笑容是挤出来的,嘴角一扯便黯然。她淡淡地说:“吃饭的时候还不知道我要嫁的人居然是他,瞒得真好。”
李天佑听她说得凄凉,上前一步,定定地望着永夜的眼睛说:“皇叔为了我定下这门亲事。他道太子燕没有王者霸气,不会欺负永夜,同时也能让安、齐两国交好。可是,他却不知道,我不同意……哪怕与齐国一战。”
永夜垂下眼眸,嘴角浮现一抹嘲笑:“三日前,皇上好像还对永夜说,难得公主等皇上两年,齐国一直给予皇上支持,皇上不能擅毁婚约,不能让齐国举兵来犯,挑起战火!一怒为红颜只是心血来潮罢了。”
她猛地抬起头,低吼道:“江山有多重?皇上肯与永夜远走高飞,禅位三皇子?不,你才登基,当年你出宫建府,隐忍多年为的不就是君临天下?我……又怎能为一己之私拖累你?就算皇上不让永夜嫁,这战祸之责永夜也担不起,皇上也担不起!”
说着,一滴泪终于从眼中挤了出来,亮晶晶地挂在颊上。
李天佑再也忍不住,将永夜扯进了怀里。他没有说话,对永夜又是怜惜又是心疼。他是想留下她,想是一回事,做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永夜只觉得他的一颗心突突乱跳,手臂箍着她直嵌入怀中。她不禁感慨,再讨厌李天佑,他对她也有几分真心。纵然他不能弃了帝位,她也能理解。永夜抬起头,李天佑清秀的脸有几分扭曲,她吓了一跳,伸手去推他。
李天佑突然将头埋在她肩上轻声道:“对不起,小夜。”
他的呼吸带着潮湿的热度喷在她颈边。永夜难受得紧,克制住想一把推开他的冲动,仰头看着月亮喃喃道:“还记得佑亲王府的水榭吗?以前常与皇上喝茶赏月的。齐国的月色不知是否也这样美?父王只得我一个,以后天各一方,母亲又会难过了。”
李天佑喃喃道:“我猜到了……来我书房的黑衣刺客是你,你就是风扬兮一直要找的刺客星魂。我本来想,如果你不愿意进宫,我会以此要挟。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皇叔为了我牺牲这么大。小夜,如今要你嫁给太子燕那个废物,你肯定不喜欢,我……我何尝高兴?”
以前,他一直觉得永夜纤弱,以为自己真的对一个男的感兴趣,知道她是女子,他不知有多高兴。到如今,还是得不到她……
“朕会封你为永安公主,赐你公主仪仗,让你风光出嫁。”李天佑缓缓说道。
永夜踉跄后退,那身宽袍挂在她身上,显得更为单薄可怜。脸上起了丝潮红,她是兴奋李天佑放手,日后会因此而厚待端王。瞧在李天佑眼中,她则似哭似笑。
他转过身不再看她:“为了这皇位,所有的人都牺牲得太多,我……不会辜负,定会做个好皇帝。小夜,你不必担心你父王。他要坐皇位早就坐了,我不是那种杀尽忠良求心安的皇帝。”
永夜长舒一口气,望着李天佑的背影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分。不喜欢他却偏要让他以为自己钟情于他,还要为了他出嫁。但是想想以后,她没有说话。戏演到最后了,不能演砸。好歹李天佑也没有损失。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不会为了她放弃皇位或者引起战争。而自己想要什么呢?永夜又想起了月魄。她想要的只是一个真心待她、不骗她、不害她、爱她一世的人。
权势富贵都是锦上添花罢了。难不成以她的经历,在这一世还会穷困潦倒?
她颤着声音低下头去:“永夜恭送陛下!”
李天佑长叹一声:“我竟然连回头再看你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原以为我能接你进宫,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都没法拒绝……可我竟然连你穿女装的模样也瞧不到。”
想起月魄,永夜温柔一笑:“好,永夜男装出嫁!”
李天佑一震,双手紧握成拳,男装出嫁,她为了他竟然要男装出嫁!眼睛仿佛热了起来,李天佑克制住自己,颤声应道:“好!”说完他迅速离开,没有回头。
永夜笑着看他离开,撇撇嘴道:“为你?我连父王与娘亲都不肯让瞧呢!”随即掩了嘴笑嘻嘻地回房了。
一个月之后,永夜以公主之仪嫁往齐国。
王妃巴巴地与端王坐在前堂大厅等着看永夜穿了大红喜服来拜别,兴奋得双颊发红:“不知道永夜穿女装会有多美!”
端王笑着在她耳边轻语:“再美也美不过你。当年……”
王妃突然跳了起来,瞠目结舌地望着走进来的永夜:“这……”
“永夜拜别父王母亲!”永夜头戴金蝉冠,身穿月白色金绣丝袍,潇洒无比。她老老实实地磕了三个头,旋身站起。
“去齐国路途遥远,母亲忍心永夜顶着几斤重的珠冠去?”
“可是……”王妃舌头打卷,说不出话来。
端王眉头一皱正要开口,永夜已笑着打断他:“皇上听说永夜这般模样出嫁,别提有多高兴了!到了齐国再换装便是。”
“很好!”端王被气笑了,负手走向永夜,围着她转了一圈,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穿这身月白色是想谁哪?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不和那个叫月魄的小子来往!”
永夜嘟着嘴,挥挥袖子,对月白色满意极了。她眨巴着眼道:“出嫁从夫,不是从父!要不,我不嫁了?”
端王想了想,道:“你还是穿平日的紫色袍子吧!不然呢,就穿大红新嫁服!否则,你别怪父王心狠。”
永夜笑了笑转身:“我也觉得紫色穿习惯了,这月白色不习惯!”她看端王脸上虽笑嘻嘻的,眼瞳已闪动着寒冰似的光,惹怒了这个老奸诈,她觉得自己肯定讨不了好。见好就收,永夜很识时务。
片刻后,她换好衣裳,一如平日出门逛街游玩。临走时还不忘对端王夫妇道:“我去齐国玩玩,想你们了就回来瞧瞧。”
王妃还沉浸在极度的震惊中,眼睁睁看着永夜出了府门。一旁等着伺候的侍女喜娘连上前搀扶的勇气都没有。见永夜往外走,也呆呆地跟在后面。走到门口,永夜伸手:“拿来!”
茵儿小心地掏出一块大红喜帕递过去。
永夜往头顶上一罩撇嘴道:“红配紫,丑到死!”
茵儿扑哧笑出声来,又忍住。
府外锣鼓喧天,庞大的送亲队伍排了一整条街,在永夜顶着喜帕出门的时候骤然停住,从来没想过新娘子出嫁穿紫色!永夜没管,径直坐上了花轿,吩咐道:“继续,停什么停!给我敲起来!”
丝竹唢呐再起,鞭炮炸响。永夜揭了盖头,躺在轿子里补眠。
端王眼中有几分忧思,想了想又消散了。
“王爷!会不会吓到齐国……”王妃眼睛一红。
端王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咱们家永夜与众不同,想要娶她本该如此!齐国太子嘛,想来也吓不倒他的。”
“可是……”
“终于把这烫手的女儿嫁出去了,以后可以平静过日子了。明日我就进宫去交军权与事务,做个闲散王爷好了。”端王不接王妃的话,极是高兴地说着。
七月骄阳似火,队伍出了京都便歇了喜乐。
永夜是以公主仪仗出嫁。侍卫长是羽衣卫副统领王达,送亲使臣是礼部马侍郎。王达是李天佑在佑亲王府的旧将,得了李天佑嘱托,对永夜毕恭毕敬。心里多少有几分了解皇上的心思,见公主男装出嫁,倒也可怜起这对苦命鸳鸯。
马侍郎却是永夜当日与陈国谈判的安国副使,对永夜佩服至极,一路唯永夜之命是从。
永夜坐在宽大的车轿中闷热难当,便吩咐道:“以后卯时出发,午时歇息,酉时再行!”
好端端的出嫁队伍便成了昼伏夜行,鬼鬼祟祟。马侍郎无力阻止,只恨为什么要接了这件差事。
见他为难至极的脸色,永夜脸一板斥道:“大日头毒着呢,这么多侍卫全甲胄不解,本宫还没到齐国就被折腾得半死,要那些俗礼作甚?”
马侍郎再不敢言语,传令下去。众将士却觉得公主体谅大家,对永夜尊敬异常。倒是苦了沿途郡府,只得半夜设宴。
到了秦河队伍需换船过河,永夜下令队伍休整。
出了车轿,无视马侍郎欲言又止的神情,永夜上了秦河的城头。
明月皎皎,永夜怅然回头。安国……京都……端王府在身后遥远的地方,她深深呼吸。新的环境,新的人生,不同的变数。
她见马侍郎和王达寸步不离淡然一笑:“过了秦河便入齐了,马大人有何话要说?闷在心头你们不难受,我看了恼火。”
马侍郎赔笑道:“公主,这……过了秦河,齐使便来接驾,公主这身打扮是否……”
“皇上都没说什么,马大人就不必操心了。”永夜记着月魄的话,她的女装,一定让他第一个瞧到!
第二日,船队开启抵达秦河对岸。
齐国已在码头备下庞大的迎亲队伍。鼓乐欢腾,码头旌旗招展。盛夏阳光下,侍卫兵刃雪亮。
“卑职齐国礼部尚书赵维开奉旨迎候公主!”
“赵大人,我国公主一路劳顿,身体不好,天又热,吩咐道这些虚礼都省了。”马侍郎照永夜吩咐寒暄道。
“那就请公主移驾!”赵维开四十来岁年纪,国字脸,满脸精明。目光移向龙舟,回想这位永安公主的事迹,心里充满了好奇。
龙舟舱门打开,三十二名侍女前面开路,中间却是位男装公子。紫色的宽大丝袍遍绣牡丹,耀眼至极又让人吃惊至极。
赵大人眼睛都直了,手抖着问马侍郎:“这……是公主?”
马侍郎见永夜还是没有换装,窘得把脸扭到一边:“我家公主道初识太子便如此装扮,想来太子必是欢喜。”
永夜款步下船,目光却落在赵维开身后。侍卫队中,风扬兮目光炯炯地瞅着她。她一笑问赵大人:“名扬江湖的风大侠还在做你国太子的保镖?”
“殿下……殿下怕路上有闪失!”赵维开目光往身后一瞟,又低下头来。
永夜凝视风扬兮良久,不屑地笑了笑。以为有你我就跑不了?她又轻叹,当初太子燕只字不提婚事,是怕她不愿吧。她无意伤害于他,又确实对他没有感觉。永夜上了轿吩咐道:“天太热,这就起程吧。本宫倦了,路上不要来扰本宫。”
“永安公主非常人,赵大人不必以常礼待之。”赵维开想起太子临行前的话,只得委婉地解释,擦了把汗应下。
到了齐国就不如在安国放肆。大日头下队伍行走缓慢,永夜被热得头昏脑涨,唤了马侍郎去通融看能否夜行。赵维开以不合礼仪拒绝。
永夜也不恼,夜宿驿站时躺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纳凉。
风声掠过,风扬兮已坐到了她身边,见永夜躺着望星空不由得发笑:“公主怎么会同意嫁给太子?”
“我不想嫁给李天佑,也不想连累我父王。只不过,风大侠与齐国渊源颇深哪。一次救命之恩就要终生相报吗?成日当保镖也不嫌烦?”
风扬兮也躺了下来,淡笑道:“我师父是齐国第一剑客,欠了齐王的情要还;我欠了太子燕的,也要还。护送你到圣京,原是太子不放心,他其实很关心你的。我早说过,太子殿下似乎很喜欢你,他难得与人这般投缘。”
永夜默然,望着星空怔怔出神。
“公主似乎很喜欢看星星和……月亮?”风扬兮侧过头望着永夜。
什么话?永夜心一紧,转念又想,李天佑肯放手还有一半原因是她星魂的身份,应该不会泄露给风扬兮,而自己在风扬兮面前似乎一直没有露出会武功的底。自己练的功夫不是普通的内功,青衣师父的呼吸之法与天脉内经只要不显露,是瞧不出来的。可为什么他话里有话?她闭上眼喃喃道:“风大侠若是能在天上变个太阳出来,永夜也照看不误。还有,夜深人静,风大侠请速离本宫院子,不合礼仪!”
风扬兮笑着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瞅着永夜轻声道:“公主就老老实实待嫁吧!有风某在,无论是有人想破坏还是公主想遁逃,都不会得逞的。”
“风大侠有这能耐,还是好好护着太子吧!当心本宫宰了他!”
“公主不是一直病弱、手无缚鸡之力吗?太子虽然斯文秀弱,不会武功的女子怕也讨不了好去!”
永夜缓缓睁眼,两双黑眸在空中骤然撞到一起。风扬兮锐利的眼神多了几分戏谑,永夜目光中多了几分讥讽。她突然放声大喊:“救命啊!有人要对本宫无礼啦!来人啊!”
尖锐的喊声划破夜空,院门被砰地推开,脚步声凌乱地急促响起。
永夜眯眼一笑:“还不快滚!”
风扬兮眸色变深,掉头就走。
王达带着侍卫奔进院子,见永夜站在院子里没事人似的,讷讷问道:“公主……”
“本宫看到一个黑影从院墙上闪过,便喊了出来。以后侍卫不得离本宫半步!唤茵儿进来陪本宫吧。”永夜叹了口气。她原想到了圣京再脱身,没想到迎亲队伍中来了个武功高强的风扬兮。她需要提前做准备了。
第二日队伍又顶着太阳上路。
永夜闷在轿子里难受得浑身冒汗,却只得幽幽叹口气,忍吧。
恍惚中她又想起了月魄。
他说,他会开一间平安医馆,如果自己想过平静生活,他能收容她。
他说,他还会开一间平安酒楼,做她喜欢吃的菜。
可是,他没有消息传来。
蔷薇也没有。
永夜闭上眼,似有些疲倦了。
“公主,过了垭口就到圣京了。”王达在轿子外禀报。
永夜睁开眼,掀起轿帘。马车在山道上转弯的同时,她已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座庞大的城池。走了几日,终于到了。永夜坐直了身,抻长脖子从树木空隙间打量齐都圣京。
山下是一大片宽阔的河谷地带,圣京城由一线青黑色的城墙渐渐能看出大体轮廓。梁河东来,在城外蜿蜒而过。观圣京,正是三山合围,一面临水,呈山水环抱之势。更以山水为天然屏障,圣京城非同小可。
马车下山的速度异常快,出了垭口,官道变得宽广笔直,路两旁只有平整的农田,看不到一棵树。
“怎么城外如此空旷?”永夜招来赵大人问道。
“圣京方圆十里没有一棵树,全是军屯田,是为了防止敌人遮掩行踪来袭!”赵维山很自然地说道。
永夜点点头,却被一个词震撼:军屯!她左右张望,城外空旷,目及之处房舍农家三五成村散布。战时军,闲时民,齐国的这一军事理念是相当不错的。
安国不设军屯,全国设六郡,有专养的郡兵,各郡抽派一支郡兵戍卫京畿,便是京都六卫的由来。皇宫另单设羽林左右卫为禁军。
而永夜知道一些军屯的好处。国家不用直接养兵,可节省大笔军费开支。士兵平时务农,隔些时日集中操练,到了战时便能应召入伍。如此一来,士兵的体力与战斗力非但没减弱,反而更能增强对家园的责任感。
永夜目中又起忧色。三国争雄,此消彼长。她转念又想,君主集权制,天下本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己不过是身处乱世而已,还犯不着操心皇位由谁去坐,天下统一关自己屁事?
思虑间,圣京高大雄伟的城墙已近在眼前。城门洞开,吊桥放下,百姓悠然往来。永夜微笑,和京都一样,还是太平盛世的景象。
队伍进城的时候,轿外欢声震天。永夜没有掀起轿帘,她不想被当成观赏动物。进了圣京她被安置在驿馆。宽敞的庭院,高大的木石建筑,大气华丽,沿墙角早摆了几大盆冰块。走进去,凉意扑面而来,永夜终于舒服了一把。
照仪式安排十日后永夜将进齐皇宫受封,入主东宫。
太子燕第二日便上门求见,永夜回避,声称安国规矩,婚前不得相见,太子燕却闯了进来。
永夜撑着下巴瞅着他,心想,人不可貌相,太子燕终有强势的时候。
太子燕非常有礼地隔了三丈停住了,温柔地说道:“永夜嫁来齐国,当守我齐国规矩。”
“哦?我已经算嫁了?”
“只差入宫仪式而已。”太子燕笑道,“十日后,金殿上会有册封仪式,永夜接了玉册金印就是我东宫鸾殿的主人了。”
永夜拂袖大怒:“未接玉册金印我还是安国的公主!太子请回!”
太子燕被吓了一跳,连连摇手道:“永夜,你别生气!我……我只是想看看你……”
“看我还在这驿馆没有,看我跑了没有,是吗?殿下!”永夜冷笑道,“有风扬兮这等高手在,殿下还担心什么呢?”
“风……风大侠不在驿馆,他……他另有要事。”太子燕的脸涨得通红,被永夜的目光看得几乎想遁地而走。
永夜大笑:“我怕丢了我父王的脸!太子放心,十日后,我会进宫跪接齐皇亲赐的玉册金印。太子请吧!”
太子燕脸一红,揖手告辞,临行前忍不住又回头道:“永夜既愿出嫁,为何不肯易女装呢?”
永夜眨眨眼道:“给殿下一个惊喜呗!”
太子燕恍然大悟,轻声道:“永夜男装已是天下无双,女装同样会艳羡众人,难得永夜是这般心意。十日后金殿见,孤也会给永夜一个惊喜。”
永夜吊儿郎当地耸耸肩,她不会等到十日后,这几日能走就走了。风扬兮一路跟随,她只能在圣京脱身。脑中又想起月魄的平安医馆来,恨不得马上飞出驿馆找到他。
“小姐!”茵儿满面泪痕地冲了进来,语无伦次地挥着手。
永夜诧异。见茵儿身后的院子里跪着两个人,浑身一震跳了起来,大呼道:“倚红!林都尉!”
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还活着,居然在圣京。掀袍跑过去的同时,心里又是一紧,她站在倚红身前扶了他二人起来,淡淡地问道:“是太子燕救了你们吗?”
倚红抬起脸望着永夜,点了点头,抽咽着说:“少爷莫怪倚红,他……他……”
“末将身受重伤,被太子燕救回齐国,末将无能,一直没能将消息送回安国。”林宏低着头。
倚红这声“少爷”让永夜叹息一声,携了倚红的手往内堂:“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他是你们的救命恩人,不让你们回报消息,你们就算想传消息也不能。”
林宏感激地看了永夜一眼,默然跟着进了内室。
大块的冰置在金盆中化成丝丝凉意,原本觉得清爽,此时却寒进骨子里。从外面进来,永夜瞬间激起了一层鸡皮小粒子。她笑了笑:“如今肯让你们来,我很感激他。你们觉得他如何?”
“少爷,太子是极好的人,少爷嫁他,肯定会幸福的。”倚红恳切地望着永夜。
“我知道,我没说不嫁他啊!若是不嫁,我何必大老远来到圣京呢?”永夜笑容可掬,望向二人的眼神中多了些疏离。
父王说得不错,能坐上太子宝座,纵然看似斯文软弱,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两次救命之恩,驱使了风扬兮,也收买了倚红与林宏。
“你们俩下去歇着吧,若是想留在齐国就跟着我,若是想回安国,等大婚之后便随王达离开。”
“林宏府中尚有老母幼弟,不能留在齐国陪伴公主了。公主恕罪!”林宏没有犹豫,脸上却有一丝羞愧。
永夜倚坐着,微笑:“堂前尽孝是人之常情。能否请林都尉答应本宫,回安国后娶倚红为妻?”
“少爷!”倚红脸一红,吞吞吐吐道,“林都尉已……我是他的人了。”
“哈哈,正好!以后也莫要叫我少爷了,随茵儿叫我小姐好了,少爷嫁人听起来不伦不类。回来就好,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下去吧,我中午有些倦。”永夜笑得很开心。
二人告退后,永夜看向茵儿,什么话也没说。她不信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