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继续瞒下去
第15章继续瞒下去
若是他认了亲,断了与游离谷的联系。游离谷把这一切抛出来,让端王如何处置?每一桩都可以砍了他的头。
隐约的黑暗中,永夜听到争吵的声音和端王妃的哭声。他心一宽又睡了过去。
天热盖不了被子,永夜下半身只覆了张白棉布,隐隐瞧见沾上的血迹。端王妃坐在永夜床前,瞧他趴着,抖着手揭开瞅了眼,眼泪忍不住又涌了出来。
端王站在她身后,见她落泪,叹了口气说:“没有大碍,养……”
“养什么养!你下手真狠哪!你怎么不把他打死了事?!他才多大?我知道你就这么一个心里不痛快不是?你去娶!你去啊!我……我娘俩儿走了不碍你眼!”端王妃猛地回头连珠炮似的说道。
端王措手不及,见王妃眼睛红得血似的,伸手就去抱她。端王妃扬手就是一巴掌将他打开,“当年我给你一巴掌是欠了你,这辈子还你了;现在给你一巴掌是你欠了永夜的。你……恨我也就是了,何苦折腾他?!”
“我……我几时恨过你?!”端王当王妃这巴掌是在扇风,根本不放在心上。
端王妃一拳捶在床上,恨声道:“你脸上画了掌痕还在金殿上招摇,你害我嫁不了别人!”
“你还想嫁谁?”端王的脸霎时寒成了冰。
“我嫁谁也不会让永夜伤成这样!”王妃并不怕他,声音高昂。
端王的怒气却瞬间化得干干净净,柔了声音道:“是我不好成不?”
“你不是不好,你简直就是浑蛋!你怎么就狠得下这个心……”说着王妃回头放声大哭。
“别哭了好不好?我不是……不知道嘛!”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这般心思深沉,你会不知道?”王妃瞪着端王,眼中怒火再次腾起,纤手指着端王骂道,“你若真不知道也就罢了,你,你怕是什么都明白……我恨的就是这个!”
“好啦,不是没打坏嘛!”
“没打坏?!你当我是瞎子看不见?!永夜都晕了两天两夜了,还说没打坏?!他若是,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准备另娶王妃吧!”
“胡说什么!”端王火了,一把拽起王妃扬手一巴掌打在她屁股上,“再胡说一气,我让你和他一块儿躺着,遂了你的愿!”
王妃也火了,捶着端王吼道:“你打啊!你……还嫌欺负我不够?你就这么一下都让我觉得疼。永夜呢?他会痛成什么样!”
端王突然搂紧了她,下巴抵在王妃发间轻声说:“我也很痛……”
王妃一愣,哀哀哭了起来,“就非下这狠手不行吗?他才十一岁呢。”
“吵什么啊!”永夜偏过脑袋看两人打情骂俏许久,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了端王与王妃。
端王夫妇听到声音顿时惊得分开,扑到床前。
永夜趴着,歪着头瞧他们俩,这么紧张他?他扭着头看了下白布单盖着的身体,脸霎时便红了,浑身不自在。
“永夜……”王妃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声。
端王见永夜扭捏着,忍不住笑了,试探地问道:“难道你长到十岁,都没被人打过屁股?”
永夜红着脸,不肯说话也不肯摇头点头。
“从来没人瞧见过?怎么可能?”端王大为吃惊。
永夜想起黑暗的石室,想起青衣师父临别时的话,想起影子送他入谷之前的几年,闷声闷气地说:“知道的人都不说,我……送我来的人不知道,也没往那里想过。”
端王朗声笑了起来,直笑得永夜恼怒地转过头瞪他,“有什么好笑的?我那时小,没看见有什么稀奇?我本来就在石室里待了三年,暗无天日的,谁知道我身体长成什么样子,谁知道我脚板心上还有朵花!”
暗无天日的石室里待了三年?端王妃心疼地直抹泪,“难怪到了白天总是瞌睡,你黄太傅可真冤了你了。你也是,也不问清楚就下这么重的手,永夜和他们一样吗?”
端王翻了个白眼,心想,我如何问清楚?这小子若不是自己想撞上来挨打,最多就一板子了事。想到此处便又看向永夜,见他头发披散着,脸涨得通红,娇憨的模样一如王妃嗔怒之时。这孩子猜到自己下手的心思了吗?
“当年,不是游离谷里的人抱走我的,那么那个永夜是谁?”永夜见端王、王妃什么都瞧见了,心想自己没有赌错,也顾不得不习惯,开口问道。
端王妃坐在床头,看了端王一眼,伸手抚上永夜的脸,轻声说:“你外婆有个双生姊妹,我叫小姨的。她有三个孩子,我的一个大表姐和我同时生孩子……”
“那时陈兵压境,父王在散玉关拒敌。没想到陈国竟派人入境,潜入京都掳走了你。”端王内疚地看了眼王妃。
永夜一笑,接口道:“想拿我威胁父王是吗?结果母亲就抱了姨娘的孩子说是我,不让陈国得逞?”
“永夜真聪明,当时我大表姐生子,我去看她,心一横就把她的儿子当成是你。我那大表姐也是福薄之人。我们本想撑过这一阵子再慢慢寻你,她却去了,我们就干脆把永夜当成你了。你外公却是真疼你,都是他的外孙子,在他眼中一般无二。”
难道李言年说还有长得相似的人就是那家人的小孩?只因我最相似,便选了我。永夜忍不住呵呵笑起来,觉得这运气好得不能再好了。他迅速地又想起了影子。六岁那年,是影子亲自送他去游离谷的。影子又有何目的?当年掳走他的人是影子吗?如果是他,为什么影子要利用游离谷送他回来?
“他们既然送了你来,那孩子多半没了,是吗?”端王妃叹了口气。许是多年没有交流沟通,倒也显得没那么伤心。
永夜满心愧疚,轻声说:“他睡着了,我……瞧着他睡着了。”
端王妃手一紧,把永夜搂在怀里,“以后娘守着你,绝不让人伤你半点儿。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一句话勾起永夜对游离谷的回忆。上千名孩子相互残忍地厮杀、黑暗中待了三年、和他做兄弟的月魄、木讷老实的青衣师父、千变万化的美人先生,还有隐在神秘中的人、与他同时学艺的人……这些如何能告诉王妃?他笑道:“我没了记忆,和那个永夜一样,一直是个傻子,我甚至连吟诗都不会。然后,就清醒了。”
一席话听得王妃又落泪,“真是奇怪,我幼时直到五岁才会开口说话,就像突然睡醒了一般。那永夜也是一直不肯说话,四岁时听得倚红说他开口了,我急着去瞧,他……他只轻声吟了一首你外公作的诗,就再也没开过口。我瞧着心里难受,隔了好一阵子再去瞧他,他当我不存在一般。见了他父王更像老鼠见了猫,吓得发抖,只好让他住在莞玉院养着。他越大,我瞧着他就想,若是我的永夜还在,会长成什么样?我瞧着就不想和他太亲近。永夜,你不怪娘吧?”
这家人还有这遗传病?永夜呆住,想起六岁之前毫无印象,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影子,神秘的影子!若六岁前都在影子手中,他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揭穿?影子是友是敌?这个秘密,自己何时才能解开呢?
“可是你们没想过,对外称世子还在,我……怎么办?”永夜想想还是有些憋气。
端王正色道:“两军对阵,若我因你而退兵战败,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莫说是你,就算是你母亲,也断然不行。”
“我是说,我……我……”永夜支吾良久还是说不出来,直恨得扭过脸不想见人。
端王妃瞧出了端倪,柔声哄道:“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与你父王连这个都做不了主?我们这就进宫见太后、皇上去。”
“不行!”永夜回过头拒绝。他看着端王,他也正看着他。两人的目光里都透出一层深思。
端王突然一笑,“既然回来了,自然做你自己,父王不会让你冒险。”
“母亲,我想喝点儿汤,想喝你亲自煲的汤。”
端王妃点头,站起身时又嗔道:“一个德行!有什么话不愿让我听见就明说好了。”
永夜有些尴尬,嗔怒道:“我就喜欢这样!”
端王妃吓了一跳,脚步加快,临出去时永夜还听到她喃喃自语:“……欠了他的……”
端王目不转睛地看着永夜。没有半点儿缺陷的五官,与王妃酷似。王妃的温柔似水,骨子却倔强。永夜身上却有种勃勃英气,那种爱算计的心思性子实在像极了自己。他越看越高兴。
他的模样放在永夜眼中却很可笑,撇嘴道:“沾沾自喜!”
端王一愣,唇边带着极骄傲的神情,移了张椅子在床前坐了,慢条斯理道:“先说好,谁也不玩心机。”
“你先说!”永夜不肯抢这个先手。
“连这个便宜也要占!”端王笑了,想了想道:“我自然不肯卷进皇上立储君的浑水里,找了个机会拖你出来。”
“我是瞧你打得狠了,若非如此,我怎肯让你瞧到……瞧到那朵花?”永夜的脸又浮起一层红晕。
端王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忍笑道:“不管是不是,总想找我当靠山才是真的。”
“我是怕死在你手上,太不划算了。”永夜轻笑道。
空气瞬间凝固起来,端王深沉地看着永夜缓缓道:“你若不是我亲生的,我实在没办法相信你。你比我当年还狡猾!”
永夜呵呵笑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这话一点儿不假!”
端王尴尬地咳了两声,“什么老鼠!总之,你得做回你自己!这样像什么话!”
“父王难道不觉得我还是现在这样好?”永夜眨巴下眼睛。一年时间,他已经杀了卖面的王老爹、京都府尹曹大人、督察院御史王大人、京都米商马员外……惹得风扬兮四处找他。若是他认了亲,断了与游离谷的联系,游离谷把这一切抛出来,让端王如何处置?每一桩都可以砍了他的头。让端王才认回亲子就大义灭亲?让他温柔的母亲再次痛不欲生?永夜没有选择,只能彻底灭了游离谷,绝了这后患。
端王脸色变了几变,沉声道:“我不知道便罢了,如今怎能……”
“父王的心愿,也是永夜的心愿。”
两人对视良久,端王轻声说:“第一次你骗过了我,让我以为没有被掉包。第二次你让我心惊肉跳,那神情分明告诉我是我错了。这是第三次,你聪明地猜到一切,我很欣慰。”
永夜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咳了声笑道:“这下好了,我可以不用去宫里读书了,省得惹黄太傅生气!”
“不用了,你伤得甚重。太后、皇上已问过几回……父王回了,说老病犯了,还是府中静养的好。”端王斟酌着说道。
“大殿下总护着我,总还是要进宫谢他的。”
端王柔声说:“皇上已下旨立了二皇子为太子。大皇子封了佑亲王出宫建衙了,以后不用进宫也能去谢他。”
这么快?永夜不禁有些得意。
“那么你又和二皇子唱的是哪一出呢?”
“父王真不愧传说中的奸诈!”永夜笑道,“怎么就猜出我是与二皇子在做戏?”
端王哼了一声,“你早知那三名内侍难逃一死,连大皇子出局也猜中。这事得了好处的当然是二皇子,不是他又是谁?”
“我怎么会知道内侍会死!”永夜话里不认,语气却承认了。
他的脸看上去这么天真,小小的身子还带着伤,羸弱不堪,却设计用三条人命害大皇子出局,用一顿板子脱身。端王吸了口凉气,认认真真地打量起他来。
“你怎么算准了皇上会认为是大皇子下手杀了内侍?”
永夜甜甜地笑了,“因为二皇子说了,大皇子喜欢我,夺太子位这般激烈,大皇子好男风德行有亏,如何再去争?人就算不是李天佑杀的,杀人灭口的嫌疑却是有的。”
“你!”端王叹气摇头,“难怪你不肯做你自己,非要把这事落实了。”
“游离谷想要支持的大皇子出了局,他能不心急?如果他们支持的不是大皇子,也会心急。心急才会露出破绽,天下没有真能保住的秘密。”
青衣师父说过,天下刺客皆出游离谷。
一个培养刺客的地方,同时也是个刺客组织。有求必应,每单任务开价极高。
任何人如遇麻烦只要找上游离谷,从未失过手也绝无后患。游离谷有了这样的信誉,自然发展更为迅速。而牡丹院真的堂而皇之开到了各国的都城之中,专为接任务传递消息所用。久而久之,倒成了独立于各国之外的严密组织。
不仅是端王,每个国家都想灭了游离谷,但却又离不开它。
谁也不会轻举妄动。
一丝浅浅的笑容在端王嘴角浮现,瞳孔猛地收缩,露出针尖似的寒芒。“以假乱真,借立皇储乱我朝纲,这个游离谷必不是简单的为钱卖命的组织。”
“父王曾说李言年游说了你三年,才肯把世子送去医治。父王必已有了灭游离谷的打算,只不过还没找着一个缺口,永夜便为父王打开这个口子吧。”
“父王是担心你,将来……”
永夜截住端王的话,毫不犹豫地说:“将来,灭掉游离谷再说。”
“其实你早猜到了,却不想认我们对吗?”端王平静地问他。
永夜笑嘻嘻地看着端王回答:“毕竟在王府待了一年,我只是想哪会有那么像的人?加上这脚板心莫名其妙多了朵花,总觉得像是谁留下的暗记。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端王微笑道:“也是你母亲淘气,本不该在那里的。”
永夜疑惑地问道:“那该在哪里?!”
端王忍笑道:“你以后就知道了。”
永夜扭过头,抬起脚去看那朵花,扯动伤口痛得龇牙咧嘴。
“你应该学点儿功夫,就不会伤这么重了。”
要不要告诉他自己会功夫?说了端王总会猜到自己也是游离谷的杀手,一切苦心就白费了。永夜心思百转眨巴了下眼睛叹了口气,“若你们教那个永夜功夫,我相信他们也会教我功夫。”
“学什么功夫?你能平平安安的,父王就心满意足了。”
端王的话像一只手轻轻地捏了下永夜的心,让他涌起近乎酸疼的感觉。这一世他终于找到了家的感觉,父亲的感觉。
房里只剩永夜一人,他舒服得直叹气。
李言年想让我帮大皇子,说是游离谷要扶持李天佑登皇位。说他无背景,人温和软弱。可是我左看右看,这位大皇子都比二皇子奸诈,不用帮他,他也稳胜二皇子。皇帝顾虑的不外是皇后的地位和二皇子嫡子的身份,心中更中意的恐怕还是大皇子。
即是如此,游离谷真实的意图是什么?是想让我与大皇子相交深了,然后让我陷害他,彻底让大皇子出局?游离谷最想要的是什么?是支持二皇子还是三皇子?
永夜想了很久,这一年来他与大皇子感情渐深,似乎已成一党,私下里却对二皇子表忠心。二皇子哪会拒绝端王世子的好意?自然配合。
如果游离谷是站在大皇子这边,那么,他肯定不会让游离谷如愿。
不管游离谷支持的是谁,李天瑞都如愿以偿坐上了太子宝座,游离谷肯定会有下一步行动,而李天佑会善罢甘休吗?李天祥会服气吗?永夜很期待。
他打了个哈欠,回身揭开布单瞧了又瞧,看着脚板心那朵花笑了。
在床上趴了五天,永夜觉得很幸福。
美丽的王妃把他当小狗宠物般哄着。要吃的给吃的,要喝的给喝的,不用他扑过去,王妃就会主动把他揽进怀里。嗅着那股子温暖的香气,永夜觉得王妃的怀抱就是他的天堂。
“王妃,李执事求见。”
端王妃亲了亲永夜的脸,唇边绽开温柔的笑容,“估计又是给你送伤药的。他送的药倒也不错,不会留伤痕,留了伤痕就不好了。娘去瞧瞧……明日……你就搬回莞玉院吧!”说完似极舍不得,不禁有些凄然。
永夜叹了口气,还在一个府里都如此,若是将来……他不敢去想,很乖地点头,“知道了。在娘这里,也不能长久,父王会不高兴。”
王妃回头嗔怒,“想哪儿去了?!人小鬼大,将来不知什么人才治得了你!”
永夜见王妃笑他,哼了声道:“若是我一巴扇过去,也顶了掌痕招摇,我就服气。”说完脸红得直捶床,示意王妃赶紧去应付李言年,凝神倾听外间的说话。
李言年很着急,几日来永夜在王妃内室不让人见。裕嘉帝立了二皇子天瑞为太子,大皇子出府建衙,一连串的事情打破了他的计划。此时一边暗骂端王手狠、永夜愚蠢,一边盼望着永夜早点儿好起来。
晚间端王睡了书房,这内院中王妃寝殿守卫森严,他如何敢冒险前来?只能趁送药时得到永夜的消息。
“李执事的药很好,永夜的伤好得极快,还不留疤痕。李执事如此费心,王爷说一定要好好谢李执事。”端王妃永远温柔和蔼。
李言年笑着回道:“世子伤好,小的就心满意足了,不求什么赏赐。”
王妃眸光一转,神色黯然,轻叹口气道:“虽是如此,他父王下手太重。外伤好了,今日还在咳血,怕是伤了内腑,只能好好养着,这孩子……一直都被病缠着……”
“王妃莫急,世子年幼,慢慢调理不会有问题,小的去请神医回魂来府,无论如何也要把世子治好。”李言年温言安慰道。
端王妃勉强笑了笑,“能请来神医自是最好……对了,一直说把揽翠许了你,今年秋天就把喜事办了吧。”
“多谢王妃。世子身体不好,还是留揽翠再服侍世子一些时日,等世子身子大好了,再办不迟。”李言年暗想,喜事可不能这当口办。他还想留着揽翠为进莞玉院多些理由。
“也好,揽翠从小照顾永夜,等他病好些再嫁吧。就是耽搁了你们,我和王爷极是过意不去。对了,明儿就让永夜搬回莞玉院养病,我这院子,王爷事情多,人来人往的。”
李言年难掩心里的高兴,痛快地应了声。
两人说话间,永夜在屋里用内功逼得气岔,咳了几声。李言年听见意会是永夜在告诉他无恙,心里又落下一块石头。
永夜从此蔫蔫儿地在莞玉院养病,端王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反正从前永夜也是独自养病,再回到从前的状态,也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李执事当然是例外,他不是去打扰少爷,而是去探望未婚妻揽翠。他知道少爷喜欢煮茶,总想方设法找了各色名茶去讨少爷欢心。
有时,永夜无聊,也会将李执事留下来陪他煮茶、聊天。
茶香飘起,永夜悠然自得。
李言年忍耐的功夫越来越好。永夜暗想,换了从前,只要无人,他便已经开口。现在,不等第一盏茶吃完,他不会说。
“多谢少爷!少爷煮茶的手艺越来越好。知道少爷好茶,听说牡丹院新来一管事,对茶也颇有研究,少爷有空不妨去瞧瞧。”李言年微眯着眼将茶杯放在鼻间一嗅,那股茶香沁人肺腑,脸上露出惬意的表情。
永夜也端了杯茶喝了,突然低声笑道:“师父原来是不喝茶的,如今变了吗?”
李言年脸色一僵,放下了茶杯,淡然道:“人总有些习惯会改变的。”
永夜露出非常遗憾的表情,“除了茶,永夜一直试着调酒,总想有一天能为师父调出一壶佳酿。谁知师父又愿意喝茶了。”
李言年眼角一抽,“可是你变得太多了,不过回府一两年,师父就摸不透你的心思了。”
永夜悠悠然看着院子里的花草,慢条斯理地说:“我虽病着,却没断了与佑亲王、太子殿下的联系,正好谁也怀疑不到端王病中的世子是杀人不眨眼的刺客星魂,我对游离谷一直忠心。”
“当初要你投靠佑亲王,助他登上太子位,可却得了相反的结果。为什么要投靠二殿下?”李言年淡淡的语气背后却是一片惊涛骇浪。
永夜呵呵笑了起来,没有丝毫心虚害怕。蝉鸣声声,浓荫下透出浓浓的杀气。
李言年盯着对面那张美丽的脸,那笑容、那种自得的风采,他还是星魂吗?他一字一句地说:“知道违抗山谷之令,你只有死路一条吗?”
“李天瑞得太子位,不外凭靠的是中宫皇后的嫡子身份以及他外公罗太师的势力。皇上想立没有势力的佑亲王……凭什么?温和的性子?知书识礼?还是游离谷的支持?”
李言年听得最后一句,哼了一声,神情倨傲,似对游离谷甚有信心。
“我没有照谷中安排与佑亲王亲近,反而投靠李天瑞,用三条人命和一顿板子换得皇上下决心立了太子。皇宫之中佑亲王难以发展势力,而居太子位的李天瑞却得意忘形,前些日子听说他在庆元殿又当场打死几个奴才。李天瑞这般残暴,迟早被废,岂不是一样达到辅佐大皇子登基的目的?师父,我做错了吗?”永夜侃侃而谈。
李言年没有迟疑,笑了笑,“谷主甚是英明,猜到你的想法,并未怪你,只是让我进行确认。”
永夜长舒一口气,笑道:“我就知道谷主绝不会怀疑一个好人的。师父一直在王府,若是我有异动,以师父的智慧岂有察觉不到之理?!”
他成功地看到李言年脸露喜色。这么多年,他总算掌握到李言年的特点了。骄傲且自得,不把别人放在眼中,虽是王府执事,他身上哪点像个奴才?!
“星魂。”
一听这名字,永夜便笑了,游离谷又有任务来了。“师父不必这么严肃,你我都知道,方圆二十丈内绝对无人在偷听。”
游离谷终于认可了他的方式,跟着他的思维走。
对外称病,背地里为他们做事。
还要多久,自己才能从蛛丝蚂迹中找到游离谷的秘密?永夜不着急,自己年轻,而对面的李言年和他的谷主总会老去。
也许,现在是下苦力一块块地帮他们移开挡路的石头,等到皇子们成年,自己移开石头的同时也就拥有了让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力量。
这几年,就这么过着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