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因为喜欢
宁以菲洗完澡躺在沙发上,难得地有些放空。
桌面上手机屏幕亮着,微信界面还有几条消息没有回复。无一例外,都是同一个人发来的。
【季青】:之前的消息怎么不回?非得我给你打电话才行?
【季青】:小菲,你好好想想之前有多辛苦才走过来的那些日子,想想老师在你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再想想你的以后,你一时头脑发热跑到老城区去作践自己这事我就暂时不管了,但你下个月必须回来。
【季青】:别当没看见,否则到时候我会直接来找你。
光看消息都能感觉到季青的恨铁不成钢。
直到屏幕变黑了,宁以菲才捞起手机点开日历,距离下周三还剩五天。
真的要回去吗?
真的不回去吗?
这两个问题从几个月前到现在仍然只有一个答案:不知道。
宁以菲真真切切地感慨:“做人好难。”
说完后,她等了两秒,没等到另一个声音。往常她说这话的时候宁小绿总会附和地跟着说一句“做人好难”,今天怎么突然哑了?
宁以菲侧目去看阳台上的站架,一看不得了,大半夜的,原本应该在站架上吃食的宁小绿居然没了影子!
儿子不见了。宁以菲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跑了过去:“宁小绿?”
阳台上空无一鸟。
六楼601室。
浴室里,秦珩光着上身,牛仔裤只抽掉了皮带还没脱,他才刚打开花洒准备洗头,就再次感觉到一丝诡异的视线。
还是那面熟悉的雕花窗,还是那个熟悉的小小一团的影子。
秦珩一时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有点暴躁。他把水关掉,利索地开窗,然后不费什么力气地把那只羽毛颜色花花绿绿的鹦鹉抓在了手里。
宁小绿发出一声惨叫:“嗷!”
秦珩又怕捏重了出事,忍不住松了点劲儿,然后就听宁小绿探出脑袋表白道:“喜欢!”
秦珩眼神都变了。这只色鸟,看一次不够,还惦记上他了。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
秦珩瞪了宁小绿一眼,把鸟放开,迅速穿上衣服。宁小绿简直像鹦鹉成了精,见他穿好了衣服,自顾自发地直接飞到他肩膀上蹲着了。
秦珩斜着眼,眼见它有要啄过来的架势,连忙伸手挡了挡脸,那尖嘴就啄在了他手心里。
手上皮肤糙,好在没破皮。
这可真神了。
秦珩开门时,脸上还有点明显的不爽。
宁以菲站在门口,面露着急:“秦珩,你看到我儿子了吗?”
“儿子?”秦珩惊愕到连脸色都慢慢变了。
“啊不是,是鹦鹉!”宁以菲赶紧解释。
秦珩忽然松下一口气,尽管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宁以菲问完就看到了在秦珩肩膀上露出个脑袋显得存在感十足的宁小绿,心想自己果然找对地方了,于是一把把它薅了回来。
瞥到秦珩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宁以菲歉意十足地说:“对不起啊,它可能是太喜欢你了,所以才老往你这里跑。”
秦珩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它……会往你家的浴室里飞吗?”
宁以菲满脸奇怪:“不会啊,怎么了?难道它飞进你家浴室了?”
秦珩立即像只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怎么可能!”
“哦……”
秦珩到底还是没忍住:“你家鹦鹉是母的吧?”
居然爱看男人洗澡。
虽然不知道秦珩为什么这么问,但宁以菲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不是,是公的。”
一瞬间,秦珩脸上表情负责难辨。
对于自家鹦鹉总往秦珩家跑这事儿,宁以菲觉得很过意不去。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秦珩不会有多喜欢宁小绿,毕竟秦珩前天脸上挨的那一嘴巴可不是说说而已的。那么该怎么赔礼道歉,这是个问题。
要不,再请他吃顿饭?宁以菲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
不过秦珩有件比吃饭更需要解决的事,他道:“你能不能给我几杯酒?”
马上就到睡觉时间了,但秦珩现在没有半点儿睡意,想也知道这一觉肯定睡不好。他得试试看,宁以菲的桑葚酒是不是真的对他管用。
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宁以菲立马应了:“当然没问题!”
宁以菲很快从家里取了瓶子,装了一整瓶上来:“给。”
秦珩没想到她居然把一整个可乐瓶子都装满了,反应过来时“谢谢”二字已经脱口而出了。
宁以菲带着宁小绿下楼后,秦珩关上门看了眼时间,九点。
秦珩给自己倒了三杯酒,慢慢喝完,然后进房间躺在床上,把灯一关。
卧室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秦珩闭上了眼。
半个小时后,秦珩睁眼。怎么回事,怎么会没用?明明喝的量都是一样的,怎么会睡不着?
秦珩从床上爬起来,又喝了几杯,却还是一样的结果。一开手机,十点刚过。
秦珩又开始焦躁了。
我行吗?
没了公司的炒作宣传,只靠我一个人真的行吗?
难道非得倚靠那种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能让自己的音乐变得知名吗?
这些问题再一次盘亘在脑海里。
人喝了酒之后无非是陷入两种状态:一种是神经舒缓,另一种就是神经亢奋。显然,秦珩开始神经亢奋了,他现在的样子,简直比喝酒之前更精神。
秦珩闭着眼,抬手挡住照着眼睛的光。就在他以为今晚又要反复纠结到凌晨的时候,窗外忽然飘进来一阵隐隐约约的钢琴声,听不太真切,但调子很轻缓,每一个音符都像是踩在人心尖上,让人从心底里感觉到轻松。
这声音简直像有人特意弹来拯救他一样,虽然声音不大,但他却奇怪地每一段都听得清清楚楚。随着音乐节奏的变换,一首曲子逐渐进入尾声。他根本没来得及思索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出自哪里,意识就先模糊混沌了起来,最后在若有似无的钢琴声里睡了过去。
宁以菲把谱子翻过一页,接着之前的调子弹奏完整。
事实上,宁以菲弹这首曲子的时候,根本不需要用到谱子,下一段该怎么弹,她记得一清二楚。《卡农》算是钢琴入门级的一首曲子,但宁以菲弹钢琴十年,却总喜欢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弹奏这首简单明快的入门曲,因为每次弹起这首曲子,她就能自愈一大半。
曾有人这样评论过《卡农》:这首曲子的魅力在于,幸福时能听到忧伤,沉沦时能听到希望。
宁以菲是这条评论最忠实的拥护者。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仿佛世界就此安静。
夜色弥漫,星光点点,老城景色映入眼底。没有城市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有的只是三两个老人在树下纳凉,那口能够很容易就听懂的方言随着老人手里的蒲扇一摇一摇的。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过去,老人们开始搬着躺椅准备回家睡觉了。
宁以菲把耳机线插上,扶好头戴式耳机继续弹。
电钢琴的音色比起钢琴来说逊色不少,二者价位也是天差地别,但前者声音却多了几分清亮嘹亮,所以宁以菲每次弹的时候为了避免打扰周围居民,都会把音量调低到10,或者干脆戴上耳机。
练到十二点左右,宁以菲才关掉电源,用琴罩把琴身盖好,以免落灰。
一个钢琴家,一天不练琴,观众看不出来,但一周不练琴,所有人都能看出来。
宁以菲来老城的这段时间,从没放弃过坚持,分不清楚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又或者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已经刻入了骨子里,改不掉了,所以每次因为得不到结论而陷入迷茫和纠结的时候,她都已经坐在琴凳上、双手触摸到琴键了。
这双手,碰到琴键就忍不住弹奏。
这颗心,遇到舞台就忍不住跳跃。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距离那场失败的演出已经过去三个月整了。
历阴市江音区,一个热闹程度丝毫不输于首都的地方。灯红酒绿,车水马龙,让人只看一眼就忍不住沉迷其中。
这里存在着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生活、娱乐、学习,所有人都在快节奏地忙碌着。
省内最大的中央舞台剧院就坐落于江音区正中心的位置,并且只提供给在这方面有过傲人成绩的演出家使用。三个月前,宁以菲曾在这里举办了一场音乐会。
这场音乐会以“22”为主题,也是宁以菲进入二十二岁的第一天。怎么看都是个美好的日子。
整场演出共九十分钟,一共演奏二十首曲子,其中包括十首原创曲目。
周日晚,演出当天,剧院门庭若市。场内1200个位置,全部满座,无一虚席。所有人都在等着那位少年时期就获得过钢琴荣誉奖,大学期间甚至还为美国电影配过剧情曲的钢琴演奏家。
宁以菲在后台化妆,打扮新潮的女化妆师摆弄着她的脸,嘴里还忍不住念叨:“来来来,开心一点,这可是你自己的演出现场……快,嘴角扬起来,你的梨窝多好看呀,干吗不笑呢?”
宁以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不出来。
也许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毕竟她的感觉向来靠谱。
演出开始的前两天,宁以菲想约从小一起长大的闺密郭雪出门逛街。郭雪跟她年纪一样大,是个热爱酷酷短发和韩系中性穿搭风格的女生。两人一同从幼儿园升入小学,再进入初中高中,高考之后才分开。她凭着自己过人的音乐天赋去了国外知名的音乐学院,而郭雪留在国内按部就班念着新闻传媒。
直到演出的当天晚上,宁以菲都以为她和郭雪是最好的朋友。她们之间的情谊,任何后来认识的人都无法相比。
至少,当时的宁以菲是这么以为的。
郭雪在一家传媒公司当新闻记者,已经几年了,也不知道工作得怎么样。
宁以菲来的时候,公司刚好下班,隔着透明的玻璃门,能看见一群人正往大门口走。
人群当中有个瘦瘦的女生,个子不高,一米五八的样子,及肩长发在脑后扎了个淑女的马尾辫,穿着软糯糯的羊羔毛外套,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宁以菲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郭雪。
郭雪比之前瘦了很多,大概因为经常出差,皮肤也黑了一些,可性格仍然没怎么变。
初春的气温还有点低,风一吹带着股薄薄的寒意,宁以菲低头看看自己款式普通的毛衣裙,觉得自己缺少了一点个性。
郭雪正跟人说话,从低头的程度和脸上认真的神色来看,对方应该是她的上司。
上司的表情并不算好,从神态也能猜出来他此刻非常不满意。郭雪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要反驳的意思,一直在点头,像是已经接受了所有的安排。
宁以菲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内容,但她能感觉到气氛的微妙。即使不知原委,她仍然觉得生气,虽然这样显得很不理智。这种感觉大约是自己最亲近的朋友受委屈时的感同身受。
等到两人终于谈完了,郭雪才被其他路过的同事推了推胳膊,示意有人在外面等她。
郭雪已经快要走到了门口,距离宁以菲不过十米。
“小雪,我回来了!”宁以菲跟只看见母鸡的小鸡崽一样扑过来,“好久不见!”
从宁以菲出国念书到现在,两人虽然偶尔会通视频,但还是第一次实打实的见上面,算起来,分开也有好几年了。
郭雪默默被她抱着,并没有伸手回抱的动作,只是轻声又冷静地问了句:“你看到了?”
“嗯,他骂你了?”
“没什么,是我没做好,应该被骂。”
迈入职场的人从来不会管事情发生的理由,他们只在乎最后的结果。
郭雪因为自己经验不足,导致公司丢了一个早已约好的采访会,这几天正焦头烂额地给对方赔不是。
原本对方要是好说话,这事倒也可大可小。偏偏对方是个最近大火的艺人,正是农奴翻身当主人的时候,郭雪的一句话触怒了人家,人家当场就放下话来:“以后再也不接你们的采访!”
利益挂钩,郭雪这段时间天天被骂,随便一点小事都要被人数落,正是什么话都无处诉说的时候。
原本宁以菲回来,她们应该有说不尽的话,但郭雪什么也没说,她只是淡淡地盯着某个地方,然后等着宁以菲自己松开手。
“怎么样?今天去吃以前常去的牛蛙店?你最喜欢的。”宁以菲想方设法打算让郭雪露个笑容出来。
“不想去。”
“那去唱歌?”
郭雪感觉身心俱疲,尤其当她站在宁以菲身边:“我想回家。”
宁以菲顿了顿:“那好吧,我送你回家。”
郭雪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有车,先走了。”
“哎?”
郭雪走在路上,能感觉到落在自己后背的目光。背对着宁以菲,她眼里忽然有了泪意,名为“难堪”的情绪后知后觉地泛出来。
宁以菲从小就被那么多人捧着,学习好,弹琴棒,人生顺风顺水,现在也越走越高,而她……
郭雪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不应该和宁以菲成为朋友,她不愿意活在别人的光辉下。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生活,那样才是最好的状态,可她还是成为了自己不愿意成为的那个人。现在的她甚至已经被周围的人同化了,认为宁以菲就是最好的,如果能活成她,那么人生会有多么精彩?
但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她有的东西你永远不会有,你也不可能变成她。
郭雪是在睡醒之后的一个小时里收到消息的。
【Ning】:醒了吗?给你买的牛奶已经温在保温杯里了,看你在睡觉就先走了,不开心要跟我说。
【Ning】:对了,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办一个生日演奏会,就在下周二生日当天,你要不要来给我唱首歌呀?
宁以菲在读高中的时候就觉得郭雪的声音很好听,是不用假装的细腻温柔,那样的嗓音唱歌一定很好听。可惜从小性格使然,郭雪总是内向到不爱参加班级聚会,因此宁以菲想听她唱歌的这个心愿至今也没能实现。
等了好长一会儿,手机终于振动了一下。
宁以菲一看就忍不住笑了,心想:小雪还是疼我!
【snow】:好。
距离演出开始还剩一周时间,宁以菲整理好节目单发给了主办方。
确定流程就花了两天时间,各方面的邀请和打点差点要了宁以菲半条命。好在宁以菲在圈内人缘好,还有不少自愿过来撑场子的。
总而言之,这场意义非凡的生日会,在紧锣密鼓的张罗之下,算是进行有序了。
周一彩排当天,郭雪还在上班,她请了周二一整天的假。
宁以菲窝在后台给她发消息。
【Ning】:我好累啊,快赐我力量!
等了一会儿,郭雪没有任何动静,倒是等来了其他人的开演祝福。
直到工作人员催她上场了,她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机。
彩排不光是随便弹弹第二天要用的曲子,还得调试设备,免得音准不对影响演出。等所有事情都处理完,已经是晚上了。
在音乐厅里到处开着灯光时还不觉得,一出门才发现月亮都已经升到头顶了。
微信界面仍然停留在她给郭雪发送的消息上,对方毫无回应,她又打了个电话过去,对方手机关机,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忙所以没看见,还是出了什么事情。
宁以菲心里惦记着这事,在地下停车场把车停好后连自己家都没来得及回,就先去了郭雪家。郭雪家跟宁以菲家就隔着一栋楼,小时候两人来回窜,也没人管着,跟彼此熟得像是一家人似的。
宁以菲敲了门,没一会儿就有脚步声传过来。
“是小菲啊!”郭母打开门,一见是她就笑了,整个人热情得不行,又是端茶又是切水果的,根本闲不下来,“对了,明天是你生日吧?先跟你说句生日快乐!上回见你都没好好说说话,在国外过得怎么样?交朋友了吗?”
宁以菲吃着水果,边回答边四处看:“还好,没国内方便,认识的朋友也没有小雪贴心。”
郭母笑着道:“那当然,从小长大的情谊哪能是随便比得上的……哦,你是在找小雪吧,她不在家呢。”
“这么晚了,她还没回来吗?”
“回来了,又走了。”郭母轻轻叹了口气,说话时因为带着无奈的笑意,所以鱼尾纹比平时更深了一些,“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段时间忙得团团转,走得早回得晚,还经常要出差好几天,见面不是在接电话就是在打电话……她从小就话少,有什么事儿也不爱跟我说,真是越大越看不透她在想什么了……”
宁以菲帮忙解释道:“可能是公司事情多。”
这个年纪的男女,正是努力拼事业的时候,或多或少都是这个样子。
宁以菲忽然有点后悔让郭雪来参演了,她每天忙成这样还要来唱歌,实在太累了,自己怎么能这么不体贴。
郭母实在喜欢宁以菲,于是道:“要不你在这里住一晚?反正小雪的床你也不是没睡过。”
宁以菲看看安静的手机,笑着摇了下头:“我回去还有事儿。”
“那好吧。”郭母看着坐得端正的宁以菲,颇有种从内心深处涌起来的自豪感,“我们小菲啊,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都能自己办音乐会了,以后一定会更好的。”
宁以菲笑着道:“我们小雪也很有出息。”
郭母一下子就乐了。
前一周不分白天黑夜的忙碌,使得宁以菲已经掉了两三斤肉,演出当天,礼服上身都比定做之前宽松了一个小尾指尖尖。
设计师给她准备了一套橙红色长款拖地礼服,上半身从肩膀到胸前都缀满了含苞待放的花朵,腰掐得很细,三层裙摆,走起路来飘飘欲仙。
化妆做造型时工作人员不停地夸,宁以菲十分不好意思,装作玩手机不回复了。
郭雪还没到,正好给了她一个拿手机的理由。
【Ning】:你怎么还没来?
【Ning】:路上堵车了吗?
对方依旧没回。
演出的上半场很成功。
所有人都沉浸在优美的钢琴声中。
暖色聚光灯打在舞台上,宁以菲长礼服上的花朵折射出闪亮的光。
随着宁以菲微抬手的动作,钢琴键像是活了似的疯狂跳动,没人看得清她手指的动作,但快节奏的音乐声已然迅速传遍整个演出大厅。慷慨激昂的乐声插曲伴随着大屏幕上播放的电影画面,使得观看者刹那间思绪翻腾,内心陡然升起一股电影里主演一般的使命感,连手脚都忍不住随着这阵音乐声微微抖动起来。
宁以菲永远相信,音乐能煽动一个人的情绪。它能使人悲恸大哭,使人欢欣雀跃,使人勇往直前,使人在一首歌的时间内得到久违的自我休整。
宁以菲喜欢这样的时间,喜欢别人在这段时间里,因为自己的演奏落泪、欢笑、释然。这也是她会选择乐器的原因。
不是为了什么多大的理想,简简单单,平平无奇,因为喜欢。
一曲完毕,掌声潮水般涌来。
这场演出来了不少宁以菲同行的朋友帮忙助阵,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竖琴、长笛……“22”看起来不像是单人的演奏会,倒更像是一场中型的乐团演出。也因为他们的加入,使得稍显单调的钢琴演奏会华丽了不少。
郭雪和她的节目排在最后一位,中场休息的时候,宁以菲去后台找郭雪。
郭雪不在。
报幕的持人捏着台词本焦急道:“这郭小姐该不是爽约了吧?”
“不会的。”宁以菲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因为郭雪从来不会这样做。
这时,她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snow】:来隔壁A21大厅。
中央剧院很大,一个厅连着一个厅,宁以菲拖着自己的礼服裙从偏门走过去,隔壁厅只有舞台上开了灯,其他地方黑漆漆的。
舞台的背景被布置成了生日会的样子,HAPPYBIRTHDAY的字母闪着金光。
这个音乐厅比A20小很多,大概只能容纳200人的样子,不同于A20厅的热闹喧哗,这里因为没人,所以冷清清的。
手机响了,宁以菲接起来,听见对方说:“跟着灯光走到舞台上。”
果然话毕,身边就有一排彩色灯光亮起,刚刚好照亮脚下的路。
宁以菲跟着走过去,电话没有挂,那边又说:“往前看。”
宁以菲照做了。
A21厅的灯光在这一刻从前往后次第亮起,最后照亮了整个大厅。
宁以菲这才发现每个座位上都被人系上了一个彩色的气球,气球飘在半空中,格外梦幻。
灯光尽头站着郭雪。
她穿着简单的素色长裙,手里握着一束漂亮的粉色月季,像是童话里沉默精致的洋娃娃。
郭雪想,这大概是她一贯的样子。安静沉闷,内向怕人,可有可无,没人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但她终于决定要打破这样的伪装,就从这里开始。
“喜欢吗?”郭雪把花递给她。
“嗯,很喜欢。”宁以菲接过,浅浅的花朵香气在鼻尖蹿,她环顾四周,惊喜道,“这是我第一次这么郑重地过一个生日,谢谢你。”
“你喜欢就好。”
“布置这些花了你很多时间吧?”宁以菲有点儿不好意思,但又实在开心,任何一个女人看到这样的景象都不会无动于衷。她眼底都像是闪着光,“你那么忙,还要抽时间做这些,难怪都找不到你人。”
“也没多久,喊了工作人员帮忙。”
宁以菲很感动。可感动归感动,手机上的闹钟提醒她,马上又要出场了。她只能收拾好这份惊喜,迅速调整表情,然后说:“小雪,快去换礼服吧!”
她正想推着郭雪去隔壁更衣室,但郭雪忽然说:“等一等。”
宁以菲的动作停下了:“怎么了?”
“我有件事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