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此生等待

序幕 此生等待

夜色初至,亚拉河岸边的摩天大厦渐次亮起灯火,照耀着墨尔本悠久的繁华。在满目金光闪烁的灯火中,岸边一道清冷的蓝光安宁又醒目,青蓝色的光影映出的“Waiting”似在倾诉着不变的等待。

“Waiting”是一间怀旧的港风茶室,虽坐落在墨尔本喧闹的街区,却有一种独特的宁静,不论多么烦躁的人走进茶室,闻到那种清淡的茗香,便会不由自主地坐在雅灰色的座椅上品一杯甘醇的红茶,听一曲流淌入心灵的钢琴乐,数一数墙上书写的“Waiting”,感受到一份远离喧嚣的宁静。

延绵的亚拉河携着百年的孤独穿越一处处古老的桥梁,一往无前,不曾回顾,即便河岸两侧如诗如画风景也无法改变那种一意孤行的流逝,而这间茶室就仿若一位旧人,不论世事变迁,始终守着那一份执着,等待。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变的等待。

夜空中的乌云越积越厚重,似随时都有一道惊雷劈下,将乌云撕裂出一道口子,降下摧毁一切大雨。风雨将至,归家的人脚步匆匆,茶室里的客人自然也不多停留,谈过了事情便离开了。七点多,最后一个客人结账离开,茶室内只剩下一个优雅的中国女人坐在窗边的位置上,低垂着头,认真地写着信。她穿了一件浅灰色的V领短裙,简洁的剪裁不仅衬托出她优美的身材,更烘托出一种成熟女人应有的高贵、雅致和韵味,就像一株白菊,淡妆素裹,一样清雅幽香,沁人心脾。

一辆辆汽车从窗外驶过,车灯在她的侧脸依次掠过,明与暗,光与影,不断轮回,而她的目光一贯的沉寂,专注。她就是这间茶室的老板,Chris,中文名字司徒淳。她出生于中国X市,曾经是做过警察,破过很多大案,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她辞职随父亲来澳洲定居,开了这间茶室。

清脆的风铃声响起,茶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隙,迟迟无人进门,司徒淳转移目光看向门外,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伯伯正用肩膀吃力地推着门,双手则稳稳地扶着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位老婆婆,面色灰白,双唇干裂,看起来有些病容的憔悴。

不待店员迎来,司徒淳先起身走到门前,将半开的门拉开,让老伯伯顺利进门。

老伯伯用英语道了一声谢,抬头见她是黄肤黑眸的华人,又笑着用浓重的广东腔调说:“谢谢!”

“不客气。”司徒淳说着,伸手帮忙将轮椅推进门,引领他们走到一处宽阔的位置,以便于轮椅停驻。老伯伯停稳了轮椅,扶着轮椅的扶手,缓缓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问:“你们店里有没有鸳鸯奶茶?”

“有,您要几杯?”

“我们要一杯就好,年纪大了,晚上不宜喝太多的茶。”

“好的,您稍等。”

同样是黑发黄肤的服务生迎过来,司徒淳交代她说:“一杯鸳鸯奶茶,快一点。”

“好的。”服务生去下单,老伯伯微笑着给老婆婆整理了一下腿上盖着的毯子,又道:“刚才我们和老朋友聚会,他们说你们这里的港式奶茶特别正宗,我太太说她想喝,我就带她来了,没有耽误你们打烊吧?”

“不耽误,我们的店是通宵营业的。”

“通宵营业?深夜也有客人吗?”老伯伯难以置信地看看周围,除了他并没有其他的客人。墨尔本与X市不同,夜生活并不是非常丰富,通宵营业的只有一些酒吧、深夜食堂或者俱乐部,一般的商铺通常很早就打烊了。

司徒淳摇摇头,久未答话。服务生刚好端着一杯浓香的鸳鸯奶茶送到桌前,顺便回答了老伯伯的问题:“我们的茶室叫‘waiting’——不变的等待,等待自然是不分昼夜的。”

“哦,有道理,有道理。”老伯伯随口说着,注意力已经被奶茶吸引,迫不及待地端着奶茶深深地闻了闻,脸上露出愉悦的表情。

“老婆子,快点尝尝。”他一手扶着轮椅的扶手,一手端着杯子,微颤着转身,将奶茶递给老婆婆。

老婆婆喝了一口,立刻笑容满面:“就是这个味道,真是好多年没喝过了。”

她一连喝了个两大口,又将奶茶递到老伯伯眼前:“你也喝一口吧。”

老伯伯凑到杯前喝了一口。那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是满足而愉悦的,仿佛他们喝的不是一杯奶茶,而是一杯青春的记忆。

在温馨的灯光下,他们相视微笑,他们的眼中彼此,一定还是当年的模样。

司徒淳也笑了,为了这份简单的幸福而笑。几十年后的她也会老成这个样子吧,不知那个时候她等的人会不会来墨尔本?他们能不能相扶而行,一起喝一杯奶茶,在那种甘甜中略有微苦的味道中回忆着他们过去的风风雨雨?

她笑着对自己说——一定会的,他答应过她,他绝对不会食言。

一杯奶茶不多,很快就喝完了。老伯伯有些艰难地站起来,推着轮椅颤颤巍巍地离开。司徒淳又坐回原来的位置,继续写信。

雨终究还是下起来。因为酝酿的久了,雨势来得很急,雨滴敲打在玻璃上叮当作响,很是扰人清静。司徒淳抬起头,静静看着窗外,看着行道上风雨无阻慢跑的路人,看着港口被惊起的一群白鹭,看着被雨水打落成泥的花瓣,看着整个城市似蒙上一层灰色的轻纱,朦朦胧胧。

她喜欢雨天,因为雨天过后可能会有彩虹,她已经许久没见过彩虹了。不知这场雨过后,会不会有彩虹出现?

门前的风铃又响了一声,是送《新民晚报》的女孩来了。生怕身上的雨水弄脏了地面,女孩并未进门,只站在门前从厚重的雨衣下拿出一份报纸,放在门前的桌上,口中喊道:“晚报放在桌上了。”

“谢谢!辛苦你了。”司徒淳有些愧疚,“进来喝杯茶,暖和一下吧。”

“不了,不了,我回家了。”女孩说完,匆匆跑进雨里。

这样的雨天,女孩依然按时来送晚报,只因为司徒淳多年前预定报纸时说过:“我预定的报纸要每天按时送到,一刻都不能耽搁。”

这些年,送报的人换了又换,但送报的时间真的从不曾耽搁。

司徒淳拿着报纸坐回原来位置,报纸刚刚掀开到第一版,头版头条写着漆黑醒目的标题便落入她的眼中——信安堂当家人安以风畏罪自杀,X市最大的犯罪集团彻底瓦解。

只看了标题,她的手便颤抖不止,眼前的字迹全部都模糊了。

“不会的……不会的。”司徒淳摇头,再摇头,“安以风,不会自杀……他一定不会自杀……”

这世上谁都有可能会自杀,但是安以风不会,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会放弃。如果他真的死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被人杀了。

十年的岁月,对事业辉煌,坐拥美女无数的男人来说,弹指一挥间。对一个等待的女人来说,蹉跎了容颜,流逝的年华,寂寞的窗前,无人为她擦去滑落的泪珠,等待被拖延得漫无边际。

她并不害怕等待,只怕等来的终是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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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狼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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