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无言

十四、无言

自从上次之后,律风和南遇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联系了,南遇都怀疑上次和律风见面,是不是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好在工作很忙。

南遇每天白天都分身乏术,晚上又积极地申请跟夜展——她是负责策划的,既不会打光又不会摄影,纯粹就是帮小鱼打打下手跑跑腿。但是,即便她把所有的时间都塞得满满当当,夜深人静时,律风的脸依旧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甚至怀疑,那天自己到底有没有“威胁”成功。

再次联系是在一个月之后,彼时正好有一个新人画家在江都最热闹的街道上举办画展,南遇正帮忙布置的时候,手机响起了,她将手机夹在肩膀上,还以为是小鱼:“小鱼,稍安勿躁,我这边还得……”

“南遇。”

一个清冷的声音穿过嘈杂的人群而来,仿佛夏日里的一股凉风,南遇一愣,突然就觉得鼻子有一点酸:“嗯。”

“在忙吗?”

“还好。”

她应该很忙,电话里,她正小声地和别人道歉,说离开一下。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南遇抓紧手机,似有隐隐的气息从电话里传了过来。

“律风,你在哪儿?”南遇打破沉默。

律风的声音仿佛在月光里浸淫过,朦胧不真切般:“我在老家。”他顿了一下,“外婆的家。”

于是刚刚停驻在鼻尖上的酸意转到了心底。

外婆的家,那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当年母亲为了所谓的爱情,十几岁时未婚生子,将年幼的她丢给外婆抚养,后来,老师生病了,律风也被送到了外婆家,他们,就是这样才真正熟悉起来的。

车停在巷口。

律风一个人慢慢地走向外婆的家,感觉仿佛是从二十八岁,一点一点地走回到十七岁以前,那个时候,母亲还在,他无数次在这条路上跑过,无数次站在巷口等待着母亲回家,也曾无数次躲在暗处,偷偷地跟在南遇的身后,然后假装偶遇,和她一起回家……

后来,母亲过世,再后来,外婆也被他接到了疗养院,于是这栋旧宅,他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了。房子很干净,他一直都有请人按时打扫,推开门时,旧时的记忆扑面而来。外婆做的饭,母亲画的画,南遇的笑和泪……客厅,厨房,卧室……一切都仿佛往日的样子,就连客厅的墙壁上,还留有母亲画的生长树,以前每隔一段时间,他便会量一下,看自己长高了多少,那个时候,他迫不急待地想要长大,但是没想到,那些等待长大的日子却是自己最好的时光。

再往后走,便是南遇的房间了,自从南遇走后,这个房间除了定时通风,便再也没有打开过了。

钥匙插进门锁里,发出陈旧的声音,律风轻轻推开门,空气中有一股薄薄的沉味。当年南遇走得匆忙,房间基本上没怎么收拾,还是她走时的样子。白色印花的窗帘,木色条纹的地板,草绿色的床头柜上,还放着半本敞开着的阿加莎,书页已经半干了,轻轻一碰,便像要碎了似的。

墙上挂满了照片,都是他们小时候一起去过的地方,有天高云阔的郊外,有鲜花怒放的公园,还有孤高寂寞的魔天轮……但每张照片上都没有人,很明显都是后来补拍的。

“我回来过好多次,可是从来没有遇到过你。”律风一张张的照片看过去,嘴角带着一抹恍惚的温柔,“我拍了很多照片,我们第一次拥抱的地方;我们每天一起回家的那条小路;我们陪宴阳天打架的地方,还有你为我头破血流的地方……”

……

电话里,律风每说一句话,南遇便相应地记起了当时的画面,当时青春年少的他们,第一次脸红,第一次牵手回家,第一次陪他打架,第一次挡在他的身前,甚至第一次Kiss……

有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户,一缕缕地射了进来,打到律风的眼脸上,他微微地闭眼,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留下薄薄的阴影。

南遇抬起眼,今天的阳光,似乎有些刺眼。

“南遇,我想知道……”

纤细的五指猛然握紧手机。

电话那头的人停顿了两秒,仿佛穿越经年的时光:“你为什么,一走十年,杳无音讯?”

心脏仿佛被人用力地捏了一下,随后又重重地放开。照实说?不可能。既然什么都不能说,那么,就只有沉默了。

空气都似乎安静了。

对面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看来这个问题很难回答,那么换一个问题好了——如果不是因为外婆过世,如果不是因为她老人家的遗愿,你会回来吗?南遇,”律风的声音又干又涩,“我要听实话。”

律风屏住呼吸。

两秒之后,电话里一个声音轻轻地道:“不会,”随后又急切地解释,“可是……”

“够了。”律风粗暴地打断她,拿着手机的指节已经发白,声音中带着隐隐的恨意,“够了南遇,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只不过仗着我喜欢你,即便母亲……母亲……我还是他妈地忍不住地喜欢你!”

电话被挂断了。

心下一窒,南遇疼得蹲在了地上。

不远处,有新人在拍婚纱照,阳光下,英俊的新郎正偷吻着新娘,他们脸上的笑,她和他什么时候才会有。

半个小时后,短信声音响起:带上户口本身份证,我在S广场等你。

“去哪儿?”

就连文字都透着疲惫和嘲讽:去把三百六十五天变成三百六十四天。外婆的遗愿,越快完成,你我才能越早解脱不是吗?

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去领结婚证,没有化妆,就连衣服也是早上匆匆忙忙出门,随便套的一件。

到了民政局,问了前台工作人员,被告知办理结婚证是在二楼。

律风冷着一张脸,南遇缓缓地跟在他身后,刚到楼梯口,律风的脚步停住了,南遇看过去,台阶竟是大红色的,每一层上都有一句话,两个人一前一后,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迈上去。

第一个阶梯,结婚一周年,纸婚;

第二个阶梯,结婚两周年:布婚;

第三个阶梯,结婚三周年:皮婚;

第四个阶梯,结婚四周年:丝婚;

第五个阶梯,结婚五周年:木婚;

……

第二十三个台阶,结婚六十周年:钻石婚。

如果,跨过这二十三个台阶,便是一生一世该多好。

南遇微微抬头,律风走在她的右前方,笔挺的西装随着他的动作扯出细细的褶皱,他似乎天生就是发光体,就连背影,也无比耀眼。而她,永远只能躲在黑暗里仰望他。这三百六十五天之后,他们会怎样,是想忘于江湖再也不见,还是,有可能重新开始?

也许是今天的日子不太好,民政局并没有太多人,不到半个小时,律风和南遇便已经领完了证。

“二位这边请,可以拍照录影留……”

“不需要。”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工作人员的话,对方看了一眼律风,随后又看向南遇,似是有些诧异,随后那抹诧异又变成了同情。

“不好意思,他不喜欢拍照。”南遇歉意地笑了笑。

“这样啊。恭喜恭喜!”

“谢谢。”

似是不喜欢这种氛围,律风已经率先向楼下走去了,南遇默默地跟上。

“我去取车。”

“好。”

站在了民政局门口,南遇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们两个,确实刚刚已经领了结婚证了吧?她之前还签了一份婚前协议,自愿放弃律风所有的财产,可是,她掐了自己一把,疼!她真的结婚了,真的嫁给律风了吗?

“……这么多年了,我什么都给他了,他怎么能这么对我?怎么能!”不远处,一个年轻的女人正抱着一个年长的女人大哭,“他怎么能这样对我?怎么可以……”

差点忘记了,办理结婚证和离婚证,是在一个地方。南遇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他们以后会不会也走到这一步?彼此厌恶彼此憎恨,连听到对方的名字都只剩下恨意。坚持和律风结婚,她是不是做错了……

手机铃声响起,是律风,南遇按下接听键:“喂。”

律风看向站在斜对面的人,她正低着头,看起来似乎有些沮丧:“南遇,你过来帮我看一下车尾。”

南遇愣愣地点了点头:“哦,好。”

律风的车技很好,他前后也没什么车,根本就不需要她在旁边看着。车很快就开出来了。

不远处,那个年轻的女人一脸带着悲伤的恨意,犹自说着些什么。

律风按了一下喇叭,南遇这才从那个女人身上收回目光,她抱歉地朝律风笑一笑,本能地打开了后车门,坐了上去。

律风微微侧身,阳光打在他的鼻梁上,留下一层浅浅的阴影:“南小姐,副驾驶才是你现在应该坐的地方。”

“啊?”

后视镜里,律风的目光正好对上她的,南遇一时着急起身,头一下撞到了车顶,“砰”的一声。

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用力,律风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门被打开了,南遇坐在自己旁边了,她在系安全带了,她的气息就在距离自己不到一米的地方了。

车子发动了。

后视镜里,那对抱头痛哭的女人越来越远了。南遇这才看向前方:“我们去哪儿?”

我们……

律风有一瞬间的恍惚:“回家。”随后他又道,“身为‘律太太’,总得知道自己家在哪儿吧。”

回……家吗?南遇不由自主地看向律风的侧面,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性感迷人的下巴,以及,握在方向盘上,修长的五指,从今天开始,这个男人,便是自己的丈夫了。

丈夫……

“你这样看我,是想准备履行‘妻子’的义务吗?”清冷的音质中带着微微的嘲讽。

“轰”的一下,一阵热气一下窜到南遇脸上,她双手拉着安全带,慌忙看向窗外:“不,不是的。”

律风目光微转,车窗上,倒映出南遇的脸,她眉眼低垂,带着含羞带怯的笑意,于是律风的嘴角也微微地挑起。

律风的小区地处闹市,因为紧靠地铁,且有一个非常大的购物中心,所以非常受年轻白领们的青睐,但这也导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便是小区人数过多,堵车严重——进出小区的路不过短短数千多米,竟走了快二十来分钟。

律风的人群恐惧症,好了吗?他当年可是最害怕人多拥挤的地方。

南遇记得,快要高考的那一年,贺卿非常喜欢的一位明星在S城开演唱会,他们四个人早早地翘课去了,结果那一整晚,律风手心的冷汗都没有停过,他死死地握住南遇的手,直至演唱会彻底结束,人群走得差不多了才松开。

南遇看了一眼律风,他为什么在这里买房子?以他现在的能力,完全可以选择更适合自己的居住坏境。

“律风,这个小区太……”南遇想了一下措辞,“热闹了,你为什么把家安在这里?”

家?没有你的地方,怎么能叫家。律风清晰地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

“只是住的地方而已。”走在前面的身影停了一秒,然后回头看向南遇,眉头微皱,诧异道:“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南遇愕然。

很快,那抹诧异又消失不见,变成了自嘲:“是啊,记得什么呢?”

律风薄唇紧抿,突然加快步伐向前走去,南遇小步快走才跟得上。

因为是工作日,小区里多是老人和小孩,不时有幼童在前面蹒跚学步,老人在一旁跟着护着。

律风想起了十几岁时的某个黄昏,在S中附近的一条小河边,夕阳正好,洒在河面上似碎金点点,他第一次听南遇提及到“家”这个字。

“我想在S城最热闹的地方有一个家,白色缀花的窗帘,木色条纹的地毯。墙上挂满了老师和我自己的画,每当阳光照进画里,那些沉淀下去的颜色便像一支支热闹的舞曲,叮叮咚咚。

“阳台上,会有一只肥得不能自理的猫和一只聪明伶俐的狗躺着晒太阳,站在阳台上,便可以看到蓝得透明的天空和楼下无比热闹的街道和人群,油画一样的漂亮。每天傍晚,我便做好饭菜,然后在夕阳的金黄里,带着我的猫和狗,去喊心爱的人回来吃晚饭。”

后来,在他又一次差点吐在拥挤的公交车上之后,宴阳天揽着贺卿,大着嗓门道:“南风,你们以后买房子怎么办?你怕人群怕拥挤,可人苏遇却超级喜欢热闹,希望楼下便是大超市,门口便有电影院的。”

那个时候,南遇揽着他的肩,笑得肆意张扬:“为了我的梦想,我一定治好他的人群恐惧症。”

……

再后来,他住在了S市最热闹的地段之一,这里有着S城最繁华的不夜城,就算凌晨两点,也能买到她最喜欢吃的吃食,看到最新上映的电影。只是,她却不在自己身边了……

进单元门时,正好遇到同一栋楼里的一位老太太出门,老太太手里还牵着一只金毛狗。律风上前两步,拉着门,等老太太先出来。

那只金毛大概一岁多,“嗷呜”一嗓子,一下子窜出来扑到了律风的身上,律风退后一步,稳稳地接住了它。

“多多,下来,多多!”老太太用力地拉着手里的绳子,可多多却死活不下来。

“没事儿。”律风蹲了下来,揉了揉多多的头道,“你又要出去玩儿了?”

“是呀,多多在家里关不住,非要出来玩。”老太太的目光转到律风身后的南遇身上,“这位姑娘是?”

南遇看了一眼律风,他正和多多玩得开心,似是并没有听到老人家的话。

“阿姨,我是……”南遇觉得有些为难,说是朋友吧,可他们刚刚才领了结婚证,可若说是夫妻吧,他们又不是真正的夫妻。

“这位是南遇,我的太太。”律风适时地站起身,接过南遇的话,“南遇,这位是王阿姨,住在我家楼上。”

南遇愣愣地看向律风,他咳嗽一声,弯着腰,逗着多多玩。有一股暖意从南遇的心底升起,慢慢地爬上她的眉,她的眼,最后化成嘴边一抹温柔的笑意。

“王阿姨。”南遇喊了一声。

“你是律风的太太?你终于从国外回来了?”老太太似是非常激动,紧紧握住南遇的手晃了晃,随后又一脸惋惜地道,“难怪啊,这么好的姑娘。姑娘,你放心,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律风带女生回来呢,真好。可惜,可惜了……”

国外?女朋友?第一次?南遇疑惑地看向律风,后者却连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肉滚滚的金毛犹自在他脚边转着圈。

“多多,走了。”老太太牵着金毛走远了,还能听到她说“可惜,可惜”的声音。

等电梯时,南遇忍不住问道:“王阿姨说的话,嗯,是什么意思?”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电梯门缓缓地打开了,律风按住开门键,却没有进去。电梯内明亮的内镜墙,将他们一前一后两个人影照得分外分明。

“律风?”

律风微微扬眉,对上镜子中南遇的眼:“王阿姨的外甥女,她煲的汤很好喝。”

王阿姨的外甥女?

“由于次数太多,盛情难却,所以,我随便找了一个理由。”说完,未等南遇反应过来,他长腿一迈,进了电梯。

南遇则愣在原地……所以,他刚刚的意思是,他的行情很好,只是“不小心”让自己背了个锅?

看着明显神游在外的南遇,律风往前一步,弯下腰,和她平视道:“律太太,有意见吗?”

一张俊脸突然在眼前放大,南遇吓得倒退了两步,差点摔倒之际,一只手护住她的后颈,只是微微用力,南遇便跌进了律风的怀里。

电梯门适时地关上了。

砰,砰砰砰砰砰,心跳如鼓,脸上一片火热,南遇双手抵住律风的胸口,退后一步,头低到不能再低了。律风看着她露出的一截白玉般的颈项,心里一片柔软。

律风的公寓在七楼,120平方,三室两厅,整个公寓以黑白灰三色为主,从设计到装修都非常简单大方,只是,没有一点烟火气。

“尘离当年帮我选的,精装。”律风将衣服丢在沙发上,“随便坐。”

“好。”

南遇脸上的热气还未退尽,下一秒,一份类似文件的东西被放到南遇的面前。

“这是……”南遇拿起文件翻了下,然后抬头看向律风,有些不解,“合租协议”。

她不是已经签了一份婚前协议吗?

律风坐在南遇对面的沙发上,翘起了二郞腿:“对,合租协议,我想南小姐和我这种关系,叫‘室友’应该是比较适合的。南小姐也不想三百六十五天之后,我们各自影响对方再婚再嫁吧?所以有些话还是提前说清楚地好。”

再婚再嫁?他们刚刚成为法律上的夫妻,他就想到离婚了吗?

南遇默默拿起面前的白纸黑字,协议一共有两张纸二十多条。南遇匆匆扫了一眼,发现除了最主要的“互不干涉私生活”、“以一年为期限”之外,都是一些细节性的东西,就连每个月她应该交的房租都有标明。

南遇黯然,那么这场婚姻,除了住在一个屋檐下,似乎,和单身并未有什么区别。不过,她深吸一口气,一年的时间,足够了。

她拿起笔,笔尖在纸上停顿了零点几秒。最终,娟秀的“苏遇”两个字,还是工工整整地签在了这份契约书上。

苏遇?律风眉眼微抬,目光微闪。

似是发现律风的疑虑,南遇有些尴尬:“才改回来没多久……”

“为什么想到改名字?”律风的语气里带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期盼。

“言蹊建议的,他说……”

还未说完,“哗”的一声,南遇手中的合约被抽走了一份,律风站起身,脸色似有不愉:“走吧。”

“啊?”

他们不是刚到吗?

“搬家,既然做戏,就得做全不是吗?”

南遇默默地起身,跟在律风的身后。门刚被打开,苏苏的声音响起:“下午三点半,开会。”

律风停住脚步。

现在已经接近三点了。

“你有事就先去忙吧,其实我也没什么……”

“东西”两个字还未说完,“砰”的一声,门被大力关上了,律风赫然转身,向着南遇走过来,一步,两步,三步,直至她的腰抵住了鞋柜,退无可退。

“怎么,想让你那个‘好朋友’帮忙吗?”律风面沉如水。

“不是……”

律风的手伸向自己脑后,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南遇吓得闭上眼睛,只听得一声轻笑,然后,有布料柔软触感划过她的脸,还带着一股好闻的清香。南遇睁开眼,律风正从她身后的挂衣架上拿过外套。

原来是拿衣服啊。

“怎么,有点失望?”

“没有没有。”南遇连连摆手。

将钥匙放在茶几上:“位置你已经知道了,明天自己过来吧。”

“……好。”

门被关上了。

南遇拿起钥匙,心底有笑意慢慢溢出。

他和她,终于结婚了,终于又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像小时候一样,目光所及之处,就能看到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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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骑竹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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