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龙蛇争霸
龙江有两个姐姐,大姐龙敏,二姐龙捷。
上世纪30年代中期,在国内省立女子师范,有著名的“才思敏捷”四大校花——钱彩,吕婉思,龙敏龙捷姐妹,四人都是学业领先,青春靓丽,且关系亲密,按上海滩大家闺秀吕婉思的说法,是“关系好的不得了的亲姐妹”。
抗战爆发后,四姐妹分手,都先后成家嫁人,迈向了不同的人生路径。钱彩的丈夫经商,吕婉思嫁给了在陆军军校学习的太国王室宗亲察猜,龙捷去了美国。
龙敏的丈夫范犁夫在部队上一步步升为国军整编师少将师长,解放战争期间跟随长官参加战役,结果长官被俘获,范犁夫和警卫兵何水化装成逃难的百姓,狼狈逃出了包围圈,也是担心被追责,他和龙敏跑到了香港隐居起来。
后来,被俘长官的妻子带着子女飞到了台湾,多次大闹伪行政院,要求追究丈夫被俘时同僚的失职责任。台当局不胜其烦,拟推出几个替死鬼应付,滞留香港拒绝返台的逃将范犁夫被锁定为主要人选。
听到消息后,范犁夫和龙敏商量,香港归属英政府管辖,台湾势力尚不敢明目张胆胡来,但是宜小心谨慎。于是整日在弥敦道家中书房内品茶读书,安心静养,闭门谢客。
这日,范犁夫端坐书房,细细端详一幅名画——北宋和尚画家巨然的“秋山问道图”,门开了,何水走进来,轻声说:“姑爷,汪先生来了。”
秃顶、满面红润的汪金城随后走了进来。他和范犁夫同年入伍,是军校同届同窗,离开军队后举家搬到了香港,现在成了湾仔四大帮会之一的青联社龙头老大聂仁王的掌家师爷。范犁夫到香港后,住所多次搬迁,后经聂仁王牵线,买了法国人马丹的弥敦道豪宅,这才安定下来,当然,聂仁王也从中抽水不少。
汪金城带来了新消息。台湾情报部门的行动组已抵达香港,住在九龙塘,负责人是谷继刚,目标是挟持范犁夫入台。另外,大陆方面也放出风声,如果范犁夫因为某种原因走投无路的话,可以考虑回到国内,对于那些知错能改,并能返回祖国效力的投诚人士,国家和人民是表示欢迎的。
汪金城走后,范犁夫点上一支烟。
去台湾?不行!一旦入台,势必作为替死鬼承担战局失利责任,几无翻身可能。
回大陆?时机不对,此时回去投诚,犹如丧家犬任人宰割,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盯着面前的“秋山问道图”,朦胧的山道上有个蹒跚的老者——范犁夫吐出一口烟圈,陷入沉思。此次奉台湾情报部门密令前来挟持他的谷振刚,本是个故人……
范犁夫、汪金城和谷振刚同年入伍,同期入军校,三人颇有渊源。
抗战爆发时,范犁夫、汪金城和谷振刚三人已从陆军军事学校毕业,范犁夫和汪金城以中尉身份编入山西晋绥军第七集团军,谷振刚因成绩突出,被调入第七集团军司令部,任职机要秘书。
翌年9月,日军华北司令部纠结两个师团兵力全面进攻山西,晋绥军与中央军、八路军联合作战,共同防御。八路军在平型关伏击日军辎重运输部队,拉开全民抗战序幕,第七集团军扼守忻口,在百灵庙战役中,范犁夫、汪金城所在部队顶住日军铺天盖地的密集炮火轰炸,以落后的武器装备重创进犯之敌,谱写了一曲可歌可泣的壮丽诗篇。
战斗进入拉锯阶段,前线减员巨大,第七集团军总司令下令,司令部及各下属指挥机构除文职人员外,军衔人员一律上战场。并不顾下属劝阻,与大家喝壮行酒后,亲身提枪冲至前线战壕,带动热血战士们打退ri本鬼子的一次次疯狂进攻。
总司令深入前线杀敌的消息传遍阵地,极大鼓舞了战斗士气。谷振刚随司令部人员冲向前线后,与范犁夫、汪金城一起,互相掩护,奋勇杀敌,子弹、手榴弹打光了,ting起刺刀突入敌阵,杀得鬼子鬼哭狼嚎,真有点20世纪以后大陆拍摄抗日神剧的恢弘气势。
在战火弥漫的抗日前线,三个热血青年,以水为酒,撮土为香,天地见证,歃血同盟,结为异姓兄弟,范犁夫年长为大,谷振刚最小排行三弟。
由于敌强我弱,武器弹药等后勤物资又难以供应,坚守23天后,第七集团军南撤临汾。从山西前线分手后,汪金城所属部队进入长沙第九战区抗战,1941年,日军攻陷湖南北部,长沙岌岌可危。国民党采用焦土政策,制定焚烧长沙计划,但一系列偶然因素致大火失控,全城90%房屋被毁,造成多人丧生的惨剧。事后问责,主要长官被枪毙,汪金成时任实施计划部队师部中校参谋,受牵连被判刑2年,出狱后举家到了香港。
谷振刚抗战胜利后,一直从事秘密情报工作。他在重庆时曾娶妻,有一个儿子,到台湾后与原配妻子失去联络,又重新成家。
当年,在炮火弥漫的抗战前线分手时,三人相约,有朝一日兄弟再相聚,一定把酒言欢,痛饮畅谈,一别至今已经二十年。
除了台湾情报处的行动组,儿子范欢四处惹是生非也让范犁夫心烦意乱。
范犁夫和龙敏有一儿一女,女儿灵珊送至在美国的妹妹龙捷处,儿子范欢年幼,留在身边抚养,虽家教甚严,偏偏这位欢少爷自小任性胡为,不服管教,不断闯祸,恨得龙敏夫妇百般无奈,常常叹息不已。
时年范欢20出头,整日无所事事,结交了几个狐朋狗友,吃喝嫖赌无所不精。那日与肥斌、王思苟等几个酒场好友先在酒楼品了一席甲鱼王八宴,又乘着酒兴跑到“聚义雀馆”豪赌了一场,等酒醒才发现已赌输了30万。
被逼的没法子,知道他爹带兵驻守河南开封时搜罗了不少古董字画,尤其有幅落款宋朝米什么的,据说是真迹,值几个钱,于是趁无人时打开保险柜偷了出来,托肥斌的朋友寻找买家,没成想被黑吃黑,买家抢走了画还把肥斌打了个半死,范欢跑得快算逃过一劫。
不到一个月,利滚利赌账数额到了100万,范欢被庄家偏头三拉到一个废旧停车场,打断了几根肋骨,砍了一根手指,限期还款,再要拖延就要砍脚啦。他一身是血的跑回家,龙敏一看,心疼儿子,一面送医院医治,一面咬牙切齿地安排何水放出风去:“重赏100万,找到动手的那个庄家,不管他是谁,打断三根肋骨,砍他两根手指!”
颜国梁刚进警署,迎面碰到侦缉处同组的郑灿妹。
“颜头,陈通在办公室等你”。
“日找夜找,一刻不得清闲。”国梁zui里嘀咕。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港岛地区黑道猖獗,贩毒开JiYuan的,设仙人局行骗的,打劫金楼的,啥劳什子事都有。警察有权力也是个高危行业,颜国梁常和弟兄们说,手大遮不过天来,都是为了一份薪水,时刻要牢记安全第一,对于民愤极大的、上司关注的案子随便拎几件出来交交差,不用拿老命去拼,生命要紧啊。
来到顶头上司陈通的办公室,推开门,烟雾缭绕,开赌档的金牙辉坐在里面,大咧咧的叼着根雪茄。
颜国梁心里明白,为了范欢被砍的事他抓了偏头三,金牙辉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个赌棍是个难缠的地头蛇,能在中心城区把赌场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明摆着在警界高层有靠山。可是国军将军范犁夫也不好惹,特别是范的老婆龙敏更不是善茬,如今过江龙大战地头蛇,这事夹在中间有些左右为难。
“颜警长,大英律例,江湖规矩,欠債还钱,天经地义,你把偏头三抓了,我怎么向弟兄们交代?马上端午节了,还等着偏头三收上钱来给警署的弟兄们发过节费呢!”一进门,金牙辉呲着大金牙yin阳怪气的开了口。
“范家的宝贝儿子出事,他们找了太平绅士撑腰,放出话来一定要讨说法。偏头三这次没弄清对方家底动了刀,抓他是邝名堂根据上面的意思,为什么抓他?你去问邝警司吧。”
“都坐下!”
陈通站了起来,他在警署年龄大,资历老,但是贪财胆小,最擅长耍奸偷滑、抢功邀赏,不大招警署同事待见。对于新任用的警长颜国梁,陈通一直看不顺眼:靠着警司邝名堂喜欢,不把前辈放在眼里,老邝马上退休了,你能依靠他一辈子啊?!
“叮铃铃”电话响,邝名堂给陈通打来电话:“上面已经联系了聂仁王,请他出面摆桌酒席宴请范犁夫,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打不相识嘛。”
放下电话,陈通说:“就这么定了,聂仁王准备请范犁夫吃顿讲和酒,不要把事态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