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云霁便把太后安置到了通常给长辈的院子。和李谪一起送了她过去,自有带来的贴身宫女替她收拾。云霁这才看到她还带来了几口大箱子,打开来,常用的东西一应俱全。这是有备而来啊。
可是,李谪是一等一的高手,他时常晚来早走的云霁倒不担心被外人撞见。这太后在臣子家住着,这说得过去么?
太后悠哉的喝着茶水,你都能这个样子跟皇帝过日子,带着我这婆婆一起过怎么了。
“那母后,虽然今天没出什么事,您也早点歇着吧。”李谪对太后的意图心领神会后,便拉着云霁走了,“走,看看早早晚晚去。”
“这、这算怎么回事啊?”
“你也知道她有时候还有点童心未泯的了,你就哄着她吧,她玩够了自然就回去了。”
“那宫里没了太后行啊?”
“行,反正她一天到晚也不干正事。就算被人知道了,她一贯任性,大臣们嘴都说干了,她理会过么?倒是你,今天惊马伤了路人,明儿御史一准参你。”
“我怕他们啊,说他们的去。反正我现在也不上朝,也不做什么。”
李谪看着她,“行啊,近墨者黑,母后才来一天呢。”
“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我上朝还打呼呢。”
李谪伸手捏捏她的鼻子,“所以你们俩投机啊。”
云霁猝不及防的,被他捏了个正着。
“嘻嘻”
早早晚晚早就看到他们一起走过来了,正穿着寝衣站门口看呢。
云霁过去抱起早早,李谪就把晚晚抱起来,一起送到床上去。
“谁叫你们下床来的,都睡暖了。”本来是一人一个院子,不过两姐妹一起呆惯了,还是一起睡。
回到屋里,云霁继续把后续情况报告,“那匹惊马我找兵马司的朋友仔细查验了,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一处外伤。”
“你看清楚是什么暗器了么?”
“我当时就见到在阳光下闪了一下,没看清到底是什么。”
李谪蹙眉,“是冲你们谁来的呢?”
云霁请缨,“皇上,这事交给臣来查办吧。”
李谪笑笑,“你这几日带孩子不是带得挺好么。现在又添个太后,相当于三个孩子呢。”
云霁的脸垮下来,偶尔能放松一下,和家人出去游玩那是很好很好的。所以这几日她还是比较开心的,可是长期这样,真憋屈。
睡觉的时候,云霁给了个背影给李谪看,说她带三个孩子,累了!
李谪没聊错,第二日果然御史就上书弹劾云霁了。他在朝上把事情压了下来,就有几个老家伙跟到了御书房。
“是有人暗算了方将军的马,那马车上有他一双女儿,怎么会大意用轻易受惊的马匹。”
“可是查无实据啊,皇上。现在外间风传方将军自恃功高,却被赋闲在家,心头颇有怨言呐。”
李谪一哂,“这才是你们想说的吧,留言而已,何足为凭。”
下头一阵沉默,然后打头的人说起,“皇上,兰陵将军还年少,您就让他这么闲着,这这是饲虎豹以草食啊。就算他今时今日没有怨尤,但时日久了,难免生隙。”
李谪想起昨晚背对自己的身影,这时日就了,会不会踢他下床啊。没准真干得出来!
然后又听到下头说:“皇上如此,是不是要挫一挫兰陵将军的锐气。毕竟他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难免骄傲。如果冷他一段时间,是为了将来派大用,那臣等方才的话就全是废话了。只是这段时间不宜过久啊。虽然西边平定了,但南边现在正蠢蠢欲动呢。”
李谪的眼眯起,原来不是来告状的,倒是变相替她求差使的。
“此事朕心里早有主张,你等不必再说了。”
什么冷一段时间,再派大用,他就是在跟云霁打拉锯战。死丫头就是不肯进宫。不知道他娘出马,能不能一个顶俩。
“段康,她们四个,今儿又去哪里游玩去了?”
段康毕恭毕敬的回答,“小霁说昨日出了事,今儿先不出去了,叫了戏班到府里唱戏。”
李谪挑眉,“杜生生?”
“正是。”
“罗怀秋也去了?”
“去了,说是去听戏。那位新来的西陵使臣也上门去了。”
“真是自在!”李谪愤愤的道。
段康闷笑,不是你让人赋闲的么。闲了自然要找乐子,不过找上彩晖班就不是那么单纯了。
杜生生已经不登台了,让徒子徒孙在台上唱着。
“小杜子”听到这个称呼,杜生生的眉极力忍住才没有打结,“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我还是喜欢听你唱戏,特别是这两年,唱腔里都含着情。”
杜生生脸上一红,旁边的罗怀秋嘿嘿笑出声来。
云霁则慢条斯理的给一窍不通的呼延浩指点着台上的戏目,呼延浩本就不是为了听戏而来,但又不能扫了云霁的脸面。而且那个仪态端庄的老夫人是什么来路,难道是云霁的母亲?
不像,虽然两个都是大美人,但一点不像。
听两个小娃娃在叫祖母,难道竟然是炎夏的太后?太后也能随随便便出宫的?
刘香听说呼延浩来了,直接就躲起来了。云霁这里热心的向蛮夷介绍着国粹,看他明明不耐烦又不得不听着的样子。
杜生生听着倒是觉得,嗯,没白教那半年多,如数家珍啊,可惜是对牛弹琴。这个蛮子真是不识货!因为呼延浩轻视炎夏国粹,直接被杜生生鄙视了。刘香不肯跟这个人,宁可在烽火连天中冒着各种危险逃走,果然这人不是良人。
知道了首席坐的是太后,呼延浩又多了重顾忌,知道今日定然不会有收获了。他就是想偷偷潜进去找人,也得能过了云霁这关才行。
不管她在不在,这个候府都守的是滴水不漏,看来是早有安排了。
等人走了,太后问:“就是这个蛮子?长得还算蛮不错的。有戏没?”
“不知道,看刘香自己吧。她要一直躲着就没戏。我已经告诉暗卫了,如果刘香自己愿意见呼延浩,他们就不用露面。”
太后掩手打个哈欠,“昨天认床没睡好,我再回去打个盹。早早晚晚,要不要一起?”
“我们陪祖母。”双胞胎乖巧的说,商量着去要太后的好东西。
太后牵着人走了,罗怀秋蹙眉:“我们真的不方便告诉你什么。生生可是才放出来的,你就安心在家呆着吧。”
云霁看到罗怀秋跟来的时候,就知道问不出什么了。他生怕杜生生又被云霁给连累了。
“我不问,成了吧。”云霁叹气。
下午云霁登台唱了出《游园》。太后看了直夸她唱得好,“我年轻时候也学过,什么时候跟你一起上场试试。”
云霁心头暗暗叫苦,你还真打算长住啊!
“太后,蒋婕妤就要生了,您不回去坐镇么?”
太后叹气,“要回去的,不然还不知引来多少揣测呢。”
“不如早点回去做准备吧。”
太后瞪她两眼,“你就想赶我走,我偏不走。去,下厨去给我做好吃的,亲自去。”
一旁两人听说云霁要亲自下厨,立马表示要留下吃便饭。早早晚晚也一副期待的样子。太后还叫人进宫去告诉皇帝一声,说云霁要亲自下厨,叫他早点回来吃晚饭。
李谪果然一早就回来了,众人等了半日,才见云霁端出一锅乱炖来。
“我就会做这个。”厨房里有昨天钓回来的好几条鱼,这会儿全再锅里了。
太后看着那堆肉糊糊,“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这也太随便了吧。”
罗怀秋识货,第一个落筷子,“好东西呢!别看样子不好看,内面可是自有乾坤”
早早晚晚站起来动筷子,也说:“好吃,爹爹做的真好吃。”
李谪就当捧场一样,先给他娘夹了一筷子,然后自己再吃,入口竟是说不出的鲜,没有旁的调料,连盐都很没搁多少,就是一股鲜味弥漫在口里,继而沁入心脾。
罗怀秋看看杜生生,“吃啊,真是好东西!小霁做这个是一绝。”
他半信半疑的尝,然后露出淡淡的笑来,手下不停,又去夹。
太后这才吃了,“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算你过关。”
云霁再给她挑了些用鱼肉煨出来的面筋,这个只用了一点酒去腥味,然后慢慢煨出来的。
太后吃了,高兴的问:“这什么菜式啊,从没吃过。”
云霁笑笑,“哪是什么菜式啊,有一次断粮好几日了,好容易弄到点面粉,然后到河边钓了几尾鲜鱼,他们一个个累的累,伤的伤,就我精神些,就这么随便一弄。你刚才要我弄吃的,就想到了。”从小方文清什么都教了她,就是这洗手作羹汤的没教过。
她说得轻描淡写,李谪却听得心惊,断粮几日,是那一次吧。他接到云霁一行人失踪的消息,然后就梦到她战死了,半夜惊醒过来。
一锅鱼肉面,很快被几个人吃完,太后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你二人还不走,还等着一会儿吃宵夜呢?”下人把桌子收拾了,李谪端起茶说。
那两人忙不迭的告辞,太后牵起早早晚晚,“走,咱们出去走走好消食,免得有人嫌我们是蜡烛。”
“为什么嫌我们是蜡烛?”
“你们看这有花有月的,杜叔叔跟罗叔叔也被赶走了,我们不走不就是蜡烛了么?”
李谪哭笑不得,“您怎么跟两三岁的小孩子说这些?”
太后眨眼,“你想我们留下啊?好,一起赏赏花、赏赏月。”说完又坐下。
早早问:“不去消食了么?”
晚晚答:“不去了,留下来当蜡烛。”
云霁看太后一脸的促狭,李谪一副吃瘪的样子,把脸转到一边去笑。
李谪看到她这段时日难得开怀的笑,也就由得太后胡闹了。好在她没一会儿就带着两孩子出去找很适合观星的地方去了。
他俩不知道的是,太后只是让宫女陪着早早晚晚,自己却把刘香找来见面。
“太后?”
“有人看到你给小霁一个药瓶,里头是什么?”
“是、是……”
太后愿意的时候,是很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但当她板起脸的时候,也是足够威慑的。
刘香纵然在红尘里打滚了许多年,跟太后比,段数还是低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