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 章 故人踪迹(上)
那一日的事情过后,竹悠没有再提过顾家的任何事。
被丢在葛庄角落里的顾千雷,就像是又被忘记了似的,整整被丢了三天三夜之后,才再一次见到了楚封崖。
那一天,两个人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众人只知道,休整了这么长时间以后,一直安静不动的州府守备军终于接到了新命令。
九王爷有消息了,人就在黑山西北的方向。
整个守备军几乎一下子就走了八成,原本留下葛庄驻守的九王府侍卫、暗卫等人,也去了九成半,只留了几个人看守那几个被抓到的重犯。
自然,顾千雷也算是重犯之一。
守备军进入黑山的当夜,葛庄就遭到了袭击。
那些黑衣人重点照顾了几个关押重犯的地方,而更加重点的,则顾千雷和他的随从。
单单就凭这股子不灭顾家人誓不回的气势,楚封崖就敢肯定这些人就是呜呜族派来的。
这自然是一场毫无意外的陷阱,楚封崖布了将近一个月的局,终于开始收网。而他故意透露出去的香饵顾千雷,显然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他们抓到了一条大鱼!
根据这条“大鱼”的审讯结果,圣教最近要有大行动,他们的教主会驾临圣教分坛,为信奉圣神的信徒们传播福祉。
很显然,这个所谓圣教,就是楚封崖这一次来西北想要查的邪教,那个圣神,正是他们要查的那个邪神。
而这个教主……
竹悠从这两个字里就听到了一股故人的味道——久违的剧情君终于开始垂死挣扎地蹦跶了,那个素未谋面的教主,竹悠敢肯定,绝对就是白灵儿最后的那个姘头,那个风靡魔道、邪魅帅气让人哭的魔教教主了。
“有故人要来啊。”楚封崖情绪不明地低叹了一声,抓着马缰的大手骨节分明,微微有些发白。
坐在马背上,跟楚封崖共骑一马的竹悠轻轻地恩了一声,用脑后勺蹭了蹭他的胸口,微微侧脸去听他沉稳好听的心跳声:“没关系,他若是来了,那谁必然要来,我们只管一勺烩。”
楚封崖明显地沉默了一下,却是胸腔震动,发出了愉悦的笑声:“小竹儿说的没错,若是能够将这些人一勺烩了,倒也是不错,省的我们东奔西跑的找他们。”
迎面的风快速地拂过面颊,竹悠眯着眼睛抿唇一笑,眼底是凶悍至极的冰冷煞气。
封崖,别怕想起以前,别让以前变成你的软肋。瞧,我就在你身边,永远都不会走。无论是谁,只要他让你受到了伤害,让你感觉到不快乐,我就帮你,弄死他!
感觉到竹悠半天没说话,楚封崖不禁低头去看她,顿时被她眼底的凶悍弄得呆了呆:“怎么了这是?”
难道有谁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惹到她了吗?
竹悠回神,皱眉,眯眼,抿唇:“完了,我好像真的越来越暴戾了,动辄就想杀人放火……这一定都是血脉的原因吧。”
她紧着眉头嘀咕:“分明记得以前我一直都很善良的……”
被她逗笑了的楚封崖大笑出声,快马一鞭之后,两个人像是风一样没了踪影,将后面的马队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马车里,紫羽捂着腰爬了出来,掀开了帘子瞧着外面空荡荡的大路,眼睛里似乎都带着无数的圈儿:“我,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坐马车竟然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
唔。
他晕车,救命!就算是被打肿了屁股,他也不想坐马车了!
豆蔻从里面拽住了他的腰带,小心翼翼地往车里拖:“紫羽你乖,别闹了,病了就该乖乖地趴着,小姐把马车让给你就是要你好好养伤,你要是不听话,会被揍的!”
紫羽呆了呆,想到这如今越发凶狠的两位主子,只觉得浑身都是一寒,扭了腰就往马车里闪去,也不知道是撞到了哪里,顿时发出了一身沉闷至极的惨叫。
紧接着,戚染淡淡的一句“闭嘴”,就让紫羽所有的哀嚎彻底消散了。
车外的随行众人不禁无语,真恨不得昭告天下——车里的这个二蠢,一定不是他们的同伴!
车队的最后面,顾千雷不远不近地缀着,听着车队里闹哄哄的动静,嘴角边露出了一丝笑意,却又很快变得落寞起来。
顾家,也是这样其乐融融的样子,九王府……其实跟顾家很像啊。
因为要赶路,众人轻车简行,走得极快,但是跟楚封崖的爱马比起来,仍旧是差得极远的。
所以,当马车追着楚封崖离开的方向来到了州府郊外的时候,闻讯赶来的杀手并不知道马车里坐的并非九王爷和九王妃,还以为自己抓到了立功的大好机会,于是不要命的扑上去之后,彻底被包了饺子。
一阵叮叮当当的碰撞之后,原本热闹的郊外已经再一次陷入了一片宁静之中。
陈州府是距离幽州府最近的一个大城镇,也是那些想要算计幽州府的人,绝对会待的地方,更是守卫堪比幽州的大州府。
然而如今,却有杀手在这陈州府郊外出现,很显然,其中猫腻浓厚。
这一场刺杀堪称乌龙,没有给九王府的车队造成任何损伤,只是让整个队伍在郊外滞留了两刻钟的功夫。
人,被绑成了粽子直接丢进了后面装东西的马车里,马和兵器,直接被墨羽等人征用,毫无违和感地加入了车队之中。
进陈州府城门的时候,墨羽冷着脸一亮军部特批的通行路引,就直接被守城的军士恭敬至极地送进了城内。
当陈州府知府恭谦地笑着凑了上来,小心翼翼地要恭迎九王爷大驾的时候,又装扮成了陈清的莫阡辰似笑非笑地骑马挡在了马车前,淡淡地道:“州府大人好灵通的消息啊,王爷明明是微服而出,连皇上对王爷的行踪都不甚了解,却不想大人,竟是比皇上……还要厉害几分呢!”
陈州府知府陈进闻言,当场出了一身的冷汗,唯唯诺诺地正想要说什么,却见后面那辆马车忽然一阵晃荡,然后帘子一动,一个人就从里面滚了出来。
“呜呜呜……”
那滚出来的人涕泗横流地趴在地上,因为被绑成了个粽子似的,想要站起来,却一动就成了滚地葫芦。
陈进的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但是他遮掩得很好,先是当场一惊,然后便急声问道:“这,这这……这是怎么了?”
莫阡辰一眼就将他所有的表情都看在了眼中,冷笑一声,淡淡地道:“不过是路上遇到的几个不长眼的毛贼,劫道劫到了九王府的头上了,胆子倒是挺肥,可是让本官见识了这陈州府的民风之彪悍啊。”
陈进的脸色一片铁青,想说几句争辩,却又无话可说,咬了咬牙,正要狠狠心把那几个劫匪接手过来,却不妨空中猛然传来一声惨叫,然后,一个鼻青脸肿的青年噗通一声就摔在了他面前的青石板上。
陈进正要怒骂,却不妨定睛一看,顿时呆住了:“儿子!谁?!谁打你的?!谁竟然敢打你?打我陈进的儿子?!”
“爹……爹你一定要,帮,帮我报仇!”那年轻人瞪大了一双眯缝眼,沙哑着嗓子哭喊道:“我瞧着那小娘子身量不错,正是圣神喜欢的类型。
我不过是想推荐她去做圣神的侍女,他丈夫看着也还行,便恩准他去做个供奉的小厮,这可是抬举他们,谁曾想,她,她……那个女子,她竟然,竟然就这么把我从楼上给踹下来了!
那可是二楼!那可是二楼啊爹!她这是要我的命!我一定要恁死这两个狗男女!我一定不要让他们好过!爹,你去,抓了他们两个,我现在就要把他们,活祭了!”
陈进对自己这个儿子简直是毫无办法,别听这东西嘴里说的义正言辞,实际上根本就是看上了人家小娘子,拿着圣教做遮掩呢。
然而这是他家的独生子,哪里就舍得他被别人这般欺负?明知道他在胡扯,他还是当场就怒了,抬头就要先骂人,然后叫人抓人,拉出去活剐了献祭。
却不妨这一抬头,正看到窗户边一个一身白衣的年轻男人正往下看过来。
那刀劈斧凿一般的俊挺轮廓,当场就让他萎了,吓得浑身一哆嗦,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九,九王爷饶命!小儿鲁莽,竟不识得九王爷大驾,冲撞了王爷,实在是,实在是下官的责任,还请王爷赎罪啊……”
他几乎两腿哆嗦着跪在了地上。
他的儿子,刚刚竟然想要九王爷去给圣神当小厮……找死找到这种程度,便是疼爱儿子没底线的他,也恨不得立刻将这蠢货狠狠地踩一顿了。
楚封崖最恨人信奉神明而忘记实干,将一切都推脱到神明身上。然而如今,他那蠢儿子,竟然想要抓这么一个弑神者,去给神当奴隶……
楚封崖似笑非笑地呵呵了一声,淡淡地道:“陈大人,几年不见,倒是越发的清减了。这是求神拜佛求的,还是心虚虚的?”
陈进心中猛然一突,满脸冷汗地叫道:“九王爷!冤枉啊!下官素知您不喜欢民间佛教信仰,更是不喜这幽州边缘地带民众信这个,可是,小儿他真的只是嘴贱,其他的,从始至终都没有做过什么大恶之事……”
这陈进,分明就是偷换概念,将那不正常的邪教信仰,说成正常的佛教信仰,这是明目张胆地往他身上泼脏水啊。
呵,谁给了他这个胆子?!
楚封崖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却听一人轻声笑道:“这位,想必就是九皇叔吧?玄当真是想不到,竟然能够在这里,碰到九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