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雪峰小庙
在雪山的小庙醒来后,凌颜望吃了睡,睡了吃,好似他也如沈牧清一样痴呆了,不愿意记起自己的一切回忆,每次醒来时,泪水总是挂在脸上。
梦里的母亲慈眉善目,梦醒以后找不到熟悉的笑容,昏昏沉沉、诚惶诚恐,只是活着。
茫茫无际的雪山上,孤零零的小寺庙——雪隐寺,小得只是一个白色的小堆,就算走到门前,也不一定知道这微微隆起的雪堆里是一间小庙。一间石头砌成的单层屋子,总共四十多平米,说是一间庙,不如说是一老一小两位僧人修行的道场。
雪隐寺地处雪山之巅的南面,外墙已被皑皑白雪覆盖,大风过后,会漏出一些石头墙体,仿佛厚厚积雪中的一个石头堆。屋高三米多,寺门朝南,一张厚厚的实木板就是寺庙唯一的门,木门上有炭火烙成的图案,看样子已经非常久远。门里的布帘子黝黑发亮,好似多少年头也没有拿下来清理过,当庙门打开时,靠这黝黑的帘子阻挡风雪。
走进寺门,门对面正中靠墙供奉着一尊塑像,这尊塑像庄严肃穆,栩栩如生,面部略带微笑,目光炯炯有神,好似真人坐在佛龛里入定一样,这尊塑像与所有寺庙里的塑像都不一样,只此地供奉,天下唯一,是一尊秀美的女人塑像。
塑像前的空间里挂着五色灵幡,密密麻麻地从石头屋顶垂下来,一直拖到地上。地面是石板铺成,借着几处天窗透进来的光亮,可以看见地面的石板已经相当有年头了,光滑如镜。
屋子除了南面一道门,四面墙上没有窗户,想这样终年寒冷的地方不敢开窗,屋顶有几处设计考究的天窗,能透进光来,却几乎少有雪花飘进来。
塑像两边十几盏酥油灯一直燃烧着,好似万千年也不会熄灭一样,把屋子照得如黄昏定格一样,也把北面的整堵墙熏得黝黑发亮
不大的屋子被中间密密麻麻垂下来的灵幡一分为二,西面角落里烧着炭火,也是做饭烧茶的炉灶,炭火前旁沿墙堆着些整齐的柴火,一个三层木架上放着简单的生活用品和锅碗瓢盆。靠中间一点有一张石桌,石桌后面铺着几层蒲垫,垫子上堆着好几张动物的皮毛,既是平时打坐休息的地方,也是晚上睡觉的地方。
东面靠墙也铺着几层蒲垫,垫子上同样堆着好些张动物皮毛,狐皮、虎皮、山羊皮、鹿皮、豹皮、羚羊皮,多种动物的皮毛杂乱地堆放在一起。凌颜望就睡在东面的蒲垫上,身上盖着动物皮毛,曾经伟岸的身躯在蒲垫上缩成一团。
如此小的雪隐寺,小得难以在茫茫雪山上寻见,寺里两位僧人,一老一小,老的耄耋之年,小的还是个十来岁的孩童,凌颜望彻彻底底算是一个外来人,不是出家修行的人,却好像赖在小小的雪隐寺了。
屋子里没有厕所,每次上厕所都得出门走到远处背风的地方解决。凌颜望第一次是小僧人领着去的,以后他每天自己披着兽皮出去,完了回来继续睡。
在凌颜望来到雪隐寺几天后的夜里,估计天快亮的时候,寺庙唯一的木门突然哐哐狂响,好似有万千人要杀进寺庙里来,外面山呼海啸般的狂风呼啸声一浪高过一浪。睡在凌颜望身边的小僧人及其不情愿地爬起来,赤着脚跑到门边查看,天真地喊道:“师傅,师傅,刮大风了,怎么办?这门好像要散架啦!”
老僧人在西面侧睡为起,一点也不慌张,慢条斯理地说道:“桑吉,睡吧,没事的,这门比我都老不知多少岁,怎么今夜就能坏了呢?唉!多少年没见这么大的风雪了,这声音也确实有点吵,这样,你把他叫起来,把门好好拴拴,别吵着师傅睡觉。”
“大哥哥,快起来帮我,快点,门快被吹开了。”
几天以来,这是凌颜望第一次从垫上起来,身披兽皮,几步走到小僧人面前,用力把门重新拴牢,用几张皮毛把门四周塞住,总算是把门发出的响声控制到了最小。
凌颜望刚想继续回到铺垫上去,老僧人叫道:“尘子,你过来。”
“尘子?”凌颜望想,这寺里没有别人,小僧人唤着桑吉,这尘子是谁呢?莫非是老僧人在梦里喊着谁吗?
正犹豫之间,小孩子拉着凌颜望往西面走:“大哥哥,师傅叫你呢?”
“叫我?”
“对啊,师傅给你取名尘子,师傅说你是尘世中漂浮的孤子,所以叫尘子……”桑吉天真地解释着。
“桑吉,你怎么总是有这么多话要说?”
屋里北面墙上的十几盏酥油灯灯光昏暗,但已经足够能看清一切,凌颜望只几步就来到已经起来打坐在铺垫上的老僧人面前,没敢太靠前,在石桌旁站住,双手合十,用僧人的语言说道:“几日来多有打扰,感谢师傅收留,请问师傅尊号。”
“白玛多吉,我师傅叫白玛多吉。”桑吉抢先回答到,回答完毕,嬉笑着看看师傅,转身去炭火架上双手提起茶壶来。
凌颜望看桑吉提着茶壶很费力,马上抓住茶壶放在石桌上。
桑吉从架子上取下几个厚重的铜碗,高兴地叫着:“大哥哥,快倒茶,我好渴,渴得不行了。”
凌颜望木讷机械地把三个铜碗倒上酥油茶,放下茶壶来,桑吉马上捧着铜碗喝起来,嘴里呼呼作响,太烫了,只有这样小口地呼着喝。
觉得应该给老僧人递一碗过去,凌颜望马上端起滚烫的厚重铜碗来,绕过石桌,刚要把手里滚烫的茶递过去给老僧人,脚腕子突然被桑吉从身后一踹,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而桑吉在身后天真地笑着:“哈哈哈,大哥哥,第一次给师傅递茶,必须要跪着,跪不下去我帮你,大哥哥,快叫师傅啊!”
小孩童这一踹,把凌颜望踹得清晰许多,暗暗感觉自己不是挨小孩子踹的,这力气比一般大人都还来得猛烈,实在难以想象是一个小孩子随意地伸了一脚,听桑吉天真地说笑着,好似完全不在意。
“师傅请用茶。”凌颜望轻声说道,把茶碗递上去。
老僧人接过滚烫的茶,小喝一口,探身伸手把铜碗放回石桌上:“尘子,快起来坐吧,桑吉,你不要调皮,小心我罚你去门外当顶门石。”
桑吉抬头看看屋顶:“外面风大雪大,师傅才舍不得桑吉出去呢。”说着,把头凑到凌颜望下巴前,仰头看着:“叫我桑吉师兄,以后我不能再叫你大哥哥了,师傅喝了你的茶,我们就算是师兄弟了,你比我后来,所以,我得叫你尘子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