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天远旧事道前情
秦慕萧看着紫玉枕头,说道:“紫玉坚硬,他是如何做到的,难道他手中还会有刻刀之类吗?既是囚禁,又怎会允许他有那样的东西?”
“那必是有人帮他了。”燕洛雪说道,“凤长天在《南朝纪事》中没有提及什么吗?”
“没有。”秦慕萧立刻回答,速度之快让燕洛雪多看了两眼,秦慕萧避开了,燕洛雪扭过头去。
秦慕萧将枕头放了回去,说道:“他只是说孟久襄前来寻事,被他捉了,至于招魂术之类的,是在《幽冥录》中略有提及。雪儿,现在再说那些有什么用,我们回去吧。”
燕洛雪听出秦慕萧的紧张,想必是不愿意让燕洛雪再想起当年的恩恩怨怨,纠缠不清,她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回去吧。”
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她目光下移,看见了乌木床的床柱,那四个床柱不过数寸高,但上面都被雕成了含苞待放的相思花,秦慕萧也看到了,狠声说道:“明日我找人将这床烧了。”
“时过境迁,还计较这些干什么?”燕洛雪淡淡说道,“你去看看有无古怪?”
秦慕萧看了看床尾靠外的那朵相思花,又看了看床柱,这时他看到床柱上有个小孔,秦慕萧在珠宝箱内找了支金钗,插了进去,花瓣开了,里面掉下白色丸药,燕洛雪弯身拾起,捏开药丸,里面整齐折着一页草纸,上面字迹呈血色:珍儿,兄命恐不能长久,今生无缘再见,甚憾,然则凤贼以陆法欺我,以逼婚辱我,以囚禁毁我,我入地府亦不能谅。凤贼夺爱在先,祸国在后,若此生不能得报此仇,唯待来生。兄只恐来生相见,对面不识,故留下幽冥暗度,引汝相会,相思花魂,兄之情深,今生缘浅,亦待来生。
这是孟久襄的留给秦珍儿的遗书,应该写在秦珍儿自绝之前,也许他认为秦珍儿会回到宫中吧,他没想到秦珍儿会选择了自杀,若是知道,还会不会为秦珍儿提供了幽冥谷那样的地方?还会不会教她制作相思弦?还会不会在凤长天与秦珍儿之间挑拨离间?
燕洛雪手中书信落地,秦慕萧拾起,看了看,有些忐忑看了燕洛雪一眼,燕洛雪说道:“欺骗,逼婚,囚禁?”
“我不知道”秦慕萧将信团成一团,扔在床上,也不理燕洛雪了,又去摆弄另外三朵相思花,床头两朵并没什么,但床尾靠里的仍被打开,里面是血红色的钩钩画画,燕洛雪和秦慕萧都看不懂,应该是巫族咒语,秦慕萧犹豫片刻,将咒语揣进了怀里。
燕洛雪无语坐到了桌边,看那几箱珠宝,这必是凤长天有意侮辱孟久襄的罪证,她伸手探向上面一个美丽的绘有飞天仙女的锦盒,随手打开,里面竟也是封书信,那上面字迹竟然是凤长天的:九襄兄均鉴,长天蒙兄指点,于日前找到珍儿,奈何珍儿恨我入骨,情绝不能转圜,自绝于相思树下,长天悔恨,痛不欲生矣。闻听巫族之王可行招魂之术,特命陆法前来跪求,兄之所藏于床中书信及诅咒,长天已经知晓,数百年太久,长天只愿数天,若将珍儿还我,长天愿复大秦,以慰珍儿今生之苦楚。
原来如此,燕洛雪想起冥王曾说齐隽滥用血魂珠,篡改了很多人的命盘,或许就是缘于此了,秦慕萧藏在怀里的,恐怕就是孟久襄对凤氏王朝的诅咒了。
燕洛雪仰头,却发觉秦慕萧站在他身侧,盯着她手中书信,她笑着将信折起,放回锦盒,轻声说道:“这里,我不想再呆,回去吧。”
“好。”秦慕萧点头,他知道燕洛雪对以前的事知道得越多,就越难过,就越发感到自己不能自主,怨愆更重,虽说燕洛雪对他深情不会改变,但总想着,若不是因为前世渊源,若不是因为情锁,只是因为他们一见钟情,只是因为他们心心相印,不是更美丽?
但世间事总有遗憾,燕洛雪幼年与他相见,被他缚上情锁,但她仍是将他遗忘,若不是多年后机缘巧合重逢,看到情锁,他们亦是对面相逢不相识,他又没有什么幽冥暗度,来提醒她忆起往昔,可见,燕洛雪合该是他的,他一介凡人,只凭本心,让燕洛雪爱上自己,为自己生儿育女,不是上天垂怜他累世孤独吗?
想到这里,秦慕萧握住了燕洛雪的手,“你是我的,生生世世都是。”
“真是霸道。”燕洛雪说道,“你以为老天总是眷顾你吗?”
他们走出这间隐在井底的囚室,旋转人字,秦慕萧还不停问着:“你为什么这么说?你后悔了吗?你答应过不后悔,你不记得了吗?”
燕洛雪兀自不理,摸索着踩着坑穴爬上井去,秦慕萧在下面又呆了一会儿,几下上来,说道:“先等会儿,看看有无变化,那人字按了回去,仍可旋转。”
他刚说完,只听井底传来流水声,井壁中间以坑穴流出水流,他们坐在井边观看着,只见井水漫到流水的坑穴位置,便不再上涨了,带水波无痕,燕洛雪瞧了一眼,只见水面上映出苍穹星斗,果真是观星台。台上台下皆可观星。
秦慕萧笑道:“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井底的秘密了。”
燕洛雪点头,“是啊,有些事还是要深埋地下为好,一旦泛起波涛,就会兴起风浪的,到时随波逐流,很是不好受。”
“雪儿”秦慕萧叫道。
“怎么啦,我发发牢骚还不可以吗?”燕洛雪嗔道。
“行,当然可以,不过,我不愿意给你这个时间,你不要忘了我们两个小宝贝,我决定很快就将他们接到你身边,省得你胡思乱想。”秦慕萧和燕洛雪缓缓步行,牵着马,絮絮说道,马蹄声清脆,打在燕洛雪脆弱而柔软的心上。
孩子?爹娘?爹娘得知了南凤国的消息,会怎样呢?他们绝不会说出一句怪她的话,但是她又如何能心安理得呢?怕是这一生一世,她在心底都要背负着祸国妖孽的罪名了,更要背负着对爹娘的愧疚。
她的爹娘,虽然不说,但她知道他们坚信她会设法保全南凤皇族的性命,包括南凤灵帝,她却怎么也料不到会是柳儿劫持了南凤灵帝,柳儿和南凤灵帝也是夫妻,她怎么就能将南凤灵帝这般带走?
南凤灵帝不愿做亡国之君,她可以理解,但是他竟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当着明瑜和凤夜澜的面决绝的与柳儿共赴黄泉,这让她如何想得通?难道他不知道明瑜会为此伤心欲绝吗?明瑜怎么能放心他的黄泉路上相伴的竟然是那么一个心如蛇蝎的女子。
他想要反抗什么?想要控诉什么?怨恨她搅乱了天下,怨恨她夺走了荣华公主,怨恨她抢走了他的长子?在她面前,死前还向她伸着手,是想抓住她,还是将她当做她娘?
这几日她一闭眼,就看见南凤灵帝看他的怨恨眼神,他至死也不愿解开对她的恨,想要将这种恨带给凤氏皇族的每个人,她嘴角挑起冷笑,他这么做也没什么,即使他不这么做,她也会让凤氏皇族这样恨她,只有恨得刻骨,才会让他们度过伤痛。
只是苦了她的爹娘,不能恨,只有伤痛,爹娘不会愿意再见到她了吧,只有不见,才不会将那伤痕撕开,才不会让伤口流出鲜血。
燕洛雪所料不错,就在西秦武帝秦柯返京后的一个月,燕重垚和荣华公主随同秋月怜将燕洛雪的一双儿女送到凤凰城外凤氏祖陵,却避而不见秦慕萧和燕洛雪,只留下书信一封,说道,东齐境内尚不十分安定,竹生还需辅佐,此次就不见面了,他们会取道顺安城,探望明瑜等人,如西秦武帝秦柯能将明月送至金鹰城,他们夫妇二人十分感谢。
燕洛雪见到书信,跪地放声大哭,秦慕萧站在一旁,不知如何解劝,他们的弦歌,花舞,成了开解燕洛雪的良药,他们爬着,弦歌爬到了伏在地上哭泣的燕洛雪身上,嘴里咿呀不停,口水流在燕洛雪背上。
秦慕萧将弦歌抱下,燕洛雪起身,秦慕萧将弦歌放在她的臂弯处,自己抱起花舞,说道:“你若想见他们,我就陪你去金鹰城。”
燕洛雪摇了摇头,甩落雨泪纷纷,“相见何意?徒增伤感罢了,他们想必也是这样认为的。”
“雪儿,你不要伤心,他们不想你,还会想我们这对小宝贝,你看,他们这么可爱,我就不相信他们养了几个月,会狠心将他们不闻不问。”秦慕萧说道。
“是啊,太子殿下说的对。”豆娘说道,“荣华公主昨夜里哭个不停,抱着两位小殿下,三皇子怎么劝都没用呢?三皇子说了,荣华公主只是一时想不开,过一段日子,心情平复了,就会让太子妃去见她了。”
“真的吗?”燕洛雪忍住泪,屏息问道。
“真的。我可以作证。”秋月怜走了进来,“我还帮忙劝说来着,你母亲和你还真像,都是泪罐子一般。”
“四婶。”燕洛雪讷讷叫道,“四婶来了,四叔却随皇上回京了。”
“没关系,我来这里不是看他的,是来看看你们,顺便游览一下久负盛名的离山。”秋月怜随意说道。
“你去了离山?”燕洛雪问道,“那你去没去忘忧谷?”
秋月怜飞快看了她一眼,道:“去了,你爹娘非去不可,还在忘忧谷内住了一宿,不过,明嘉兰没有出现,他们留了一封书信在里面,告诉他们竹生的情况。”
“竹生?”燕洛雪喃喃道。
“竹生情况好转,能够说话了,只是记忆好似遗失了很多,只记得齐隽和你,别人都不认识,平日不大爱说话,仍是酷爱睡眠,一天之中倒有一半时间是打瞌睡的。”秋月怜缓缓说道。
竹生情况好转,齐隽也应该如此吧,不知他清醒了没有?还记不记得这俗尘之事?会如何对待她和明嘉兰呢?若知道东齐国和南凤国的情形,会如何反应呢?还会不会仍要与秦慕萧一争天下呢?
秋月怜见燕洛雪走了神,说道:“你都不关心一下你四叔的孩子吗”
燕洛雪羞愧一笑,秋月怜摆了摆手,“他拜了周善文为武学师,留在东齐学艺,学得很有兴致,对了,你爹还夸他禀赋很好呢。”
燕洛雪被秋月怜无形散发出的母性所感染,不由看着自己的小宝贝,心情渐渐沉淀了下去,嘴角泛起了一丝柔和笑容,“我爹不轻易夸人呢,当年他很称赞师兄,说师兄是难得的将才,如今,师兄果然成了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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