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翻云覆雨风波起
“呵呵。”流月放下了手,轻笑两声又道:“海棠,应着二十四番花信风里的春分之际,还真是好名字。”
海棠慢慢的闭上了眼,这样的结局她本来也想过,自从来到这宫里,她也便没有想过要活着出去,这也是她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的事。
但是她也没有想到,竟然是这花名害了她,这样牡丹也逃不掉。
“是的,我是红枫阁的人,潜伏在太子身边,为他谋大业。”海棠低头道。
但是这句话却是像一条鞭子一般,狠狠的打在了流月的心上,让他不禁浑身一激灵,她口中的“他”是在指谁?
他还记得,那次他所追的刺客似乎就在海棠房间的附近!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
紫荆宫中,案桌前,慕雪手拿毫笔凭着印象临摹着这篇兰亭序,或许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的心暂时平静下来,自从司马浩天入了天牢之后,她便就开始心神不宁起来,因为同时入狱的还有海棠。
虽然红枫阁训练出的人无可挑剔,但是她还是隐隐担心着,因为上次她跟海棠见面毕竟是让司马浩天撞破了。
海棠或许还可以守口如瓶,但是司马浩天呢,她还清楚的记着那天他说过的话:“如果今后你敢在宫中再起什么风浪,我定然第一个不饶你!”
但是令她想不明白的是,别人是怎么发现那张字条的,她们红枫阁习惯一般都是看完指令都会将信毁掉,更令人疑惑的是那字条上的字,句句分明就是指向司马浩天!
为什么?这绝不是什么巧合,一定是有人有意为之,但是这个人又会是谁呢?海棠吗?不至于。牡丹?弄梅?
还是还有其他的人已经潜在宫中她却不知?
想着想着,慕雪的手下不禁一撇滑了出去,慕雪皱眉看着已经乌了一块的宣纸,恼怒的放下笔,拿起来又看了看,摇了摇头好不怜惜的撕掉了。
“呵呵,还真是好兴致啊。”突然一人闯了进来,萧萧的立在慕雪的身前,慕雪抬头一看,立即一愣!
“慕雪参见阁主。”慕雪轻轻福身。
“起来吧。”叶秋一甩袖,示意慕雪起身,慕雪盈盈站了起来,也就是此时她才发现,身边的侍女已经倒下大片,之前她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
叶秋寻了处缓缓坐了下去,慕雪只是静静的立在他的身边,却一言不发。
“听说海棠被人识破了身份?”叶秋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静候的慕雪,慕雪则是低声应了一声:“是。”
“那你打算怎么办?”叶秋眉头轻皱,他虽然带着面具,但是慕雪也能听出他的不悦。
“我。”慕雪不知叶秋为什么会这么问:“请阁主示下。”
叶秋却是缓缓的站了起来,薄怒道:“这还等着我教你吗?”
慕雪闻言心中不由得一痛,海棠不管怎么说也是阁中有一定身份的人,难道就不能给她一次机会?哪怕让她自己决断自己的性命!
“是!雪儿明白了。”慕雪深深低头,叶秋缓缓转过身将一个小瓶递到了她的手上:“拿着这个。”
慕雪看了看,瓶上赫然写着“孔雀胆”!慕雪一惊抬头,叶秋已然一阵风般的走了,慕雪紧紧的握了握瓷瓶,心中却不尽的酸楚,是不是有一天,她也会有着这样的命运!
她还记得她初进红枫阁发过的誓言:报效朝廷,视死如归!
是不是那时她们就已经做出了决定,自己的一生都将会献给汐汀!
夜。
晚风吹着湖边落败的杨柳,也吹起了湖面的一丝涟漪,慕雪站在高楼上静静的看着,天已然黑透了,四处的守卫也已经松懈了,不禁拿出了黑面纱,遮住了眉目,纵身一跃,奔出了紫荆宫。
她不停地在皇宫里跳跃着,天牢她曾经也去过,凭着记忆,她也是轻车熟路,须臾便来到了天牢。
“噗!噗!噗!”慕雪弹指打倒了几个守卫,轻松地进入了天牢,但是她在天牢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却是始终没有见到海棠的身影。
蹑着脚步,她又向着左边走去。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陡然间一个男声传了过来,慕雪不禁一怔,抬眼看去,竟然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司马浩天!
慕雪的手不禁紧了紧,凝神看向了他!
但是理智告诉她,她眼下必须离开!但是她刚转身,却发现身后有一群人已经慢慢的向她围了过来。
慕雪知道自己是中了埋伏,但是今天的事也只有她和阁主两个人知道,难道是海棠说出了什么?慕雪暗自思量了一番,又看向了眼前将出口堵得严严实实的众人,不禁脊背流起了冷汗。
“唰。”
忽然一人抽出了佩刀,其他人闻声也拔出了刀,举刀向她砍来,慕雪却是深深的眯了眯眼,双脚点地,一跃,跃上了高层。
也就在这时,突然从人群中飞起一人,鹤立鸡群一般的迎上慕雪。
慕雪不得已一个后翻,又落到了原处,跟着拼杀而来的众人缠到了一起,司马浩天慢慢的也站起了身,紧张的看着牢门外的缠斗,手心也慢慢渗出丝丝细汗。
“啊——”忽然他听到一个女声的痛呼,心不禁一揪,他双手似乎就要抠进了牢门的木头中,但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慕雪受伤了,背后温热的血液须臾便变得泛凉,缓缓的流了下来,但是慕雪却咬着牙,将手中的软剑又紧紧的握了握。
慕雪皱眉看着眼前连连后退的众人,不错,那些人是没有什么可畏惧的,眼前最大的敌人只是那个侍卫统领流月!慕雪缩了缩瞳孔,点足发力,向着那人刺去!
顿时剑花锦簇,剑影不停在眼前闪烁。
“噗——”忽然慕雪一剑刺进了流月的肩上,但是慕雪的胸前也受了一掌,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一掌,慕雪的身子才受力,轻轻的向后飘去。
“高!”流月不禁暗赞一声,但是也慢慢的追了上去,慕雪本来也是受了伤,也是走不快,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必须找个地方先避一避!
慕雪向着前方看去,不管哪里都有着巡夜的侍卫,突然她想起了司马浩天上次带她去的地方——司马祠堂!
那是皇家的禁地,闲杂人等都不得靠近!打定主意,慕雪便匆匆向那里掠去。
到了,祠堂就在眼前!
但是进了她才看清,那里似乎还有一个人,静静的站在祠堂门前——正是那司马羁宇!
慕雪的速度不禁慢了下来,但是眼看后面的流月就要追上来,慕雪顿时也管不了许多,将软剑轻轻的架在了司马羁宇的颈上。
“不许动,否则我就杀了他!”慕雪的剑又向着司马羁宇的脖间移了一分。
流月没有想到慕雪回来到这里,更没有想到皇上也会在这个地方!
“后退!”慕雪呵斥着,流月慢慢向后退着,但是退着退着,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那是他似乎也是这般,他那日只是追着追着,突然发现她不见了?是不是也像今天这般一样——刺客是躲进了祠堂!
“你们都退下吧。”司马羁宇叹了口气,看了看流月道。
流月一愣:“皇上?”
司马羁宇却对着慕雪皱眉道:“走,我们进去。”
顿时慕雪的手竟然开始发软了起来,但是司马羁宇说的话却像是有着什么魔力一般,慕雪很是配合的走进了祠堂。
但是司马羁宇却像是没事人一般,竟然还从容的将门都关上了,慕雪不禁低下头问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但是司马羁宇却皱了皱眉看了她很久道:“雪儿,这里没有别人了,你放下剑吧。”
轰。
顿时慕雪就像被雷劈到一般,整个身子一颤向后退了几步,剑也慢慢的滑了下去,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你。你叫我什么?”她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司马羁宇,司马羁宇却是抬眼看向了她,平静地道:“雪儿,我知道是你,不用再演戏了。”
“我早就知道,自己身边的并不是方慕雅,而是妹妹方慕雪,你们虽然很像,但是。”司马羁宇顿了顿摇头又道:“但是慕雅不该像你这般婉雅。”
慕雅应该是喜欢争强好胜,就像当年的风瑶,若不是他一直用祖训后宫不得干政压着她,风瑶将会成为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戳穿我,不治我的罪?”慕雪瞪大了眼睛,这可是欺君之罪!
“呵呵,刚才我不是还救了你?”司马羁宇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慕雪不禁也暗暗思量,司马羁宇已经不知救过自己多少次了,第一次是余芷青的陷害,第二次便是被人捋到小黑屋的时候,眼下已经是第三次了。
挟持圣上便是一宗大罪,足可株连九族!
“但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慕雪弱弱的问着,如果没有司马羁宇她真是几条命都不够。
“为什么?那是因为。因为你是我的女儿!”司马羁宇突然眼中陡然一亮!
慕雪却是惊得连连后退,砰一下撞到了身后的牌位,慕雪回头,却像看到了无数的先祖都在看着她!
“但是,你也要记住,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忽的司马羁宇一跃上前,刚才的软剑已经搭在了慕雪的肩上,慕雪顿然觉得脖颈上一凉。
“父皇?”慕雪慢慢拉下了面纱,迟疑的叫着。
司马羁宇却是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但是手上的剑却没有松,只是眉间用力的皱了皱问道:“说,为什么要夜闯天牢?”
慕雪直直的看着他,双手却不禁的抚上了自己的腹部,那里的凸起已是日渐清晰了:“父皇?”慕雪只是那样的痴痴的叫着。
司马羁宇不禁皱了皱眉,握着剑的手不禁也松了松,是他对不起慕雪!
但是他也是在不久前才收到的信息,信息上说,慕雪和慕雅为两胞胎姐妹,都是当年风瑶的孩子。
轰隆隆。
突然天空打起了雷,司马羁宇不禁看向了外面,不明白这个季节怎么会打雷,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慕雪突然身子向前一送,撞向了司马羁宇的剑。
“雪儿!你做什么?”司马羁宇似乎明白发生什么事了,手上突然一松,但是地上已然鲜血点点,像开了一朵傲雪的红梅,格外的扎眼。
司马羁宇急忙扶住了将要滑下去的慕雪,慕雪却是含笑的看着她,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这样捧在手心里吧。
“传太医!快传太医!”突然司马羁宇拉开了门,抱着满身是血的慕雪向着外面奔了出来。
“皇上!皇上!”众人看着司马羁宇怀中的慕雪,那不就是刚才的刺客吗?怎么会是锦妃娘娘?
司马羁宇将慕雪抱进了一处暖阁,放到了床榻之上,司马羁宇紧紧握住了慕雪的手,眼中泪几次都在眼中打转,他不想让自己刚刚得到的女儿瞬间又离开了自己,但是慕雪的手却一点点变凉。
慕雪费力的抬起了另一只手,轻轻的抚上了司马羁宇的脸庞,父皇,父皇的叫个不停,她没有想到来到北榕竟然能够得到无微不至的父爱。
“雪儿。”司马羁宇拉起没错的手,紧紧的贴在自己脸上。
“父皇,那个。那封信是有人伪造的,你要相信太子。”慕雪望着司马羁宇诚恳的道,司马羁宇闻言却是深深的点了点头,他已然听不进去慕雪在说什么了。
“雪儿,雪儿是。”慕雪还想说什么,却被司马羁宇打断了:“什么都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慕雪看着痛苦的司马羁宇,鼻子不禁也是一酸,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皇上。”突然冷秋明上前参拜。
“快!快!”司马羁宇看到冷秋明就像突然看到了救星了一般,冷秋明也丝毫不敢怠慢,急忙上前诊治,但是沉思半响却默默不语。
司马羁宇焦急的看着他,但是此时却见到他缄默不语不禁急了:“雪儿到底怎么了?”
冷秋明先是一愣,但是随即也反应过来,赶紧道:“锦妃娘娘可能是近日劳累过度,又动了胎气,可能。可能会小产。”冷秋明战战兢兢的说完,但是他却隐约的感到司马羁宇松了口气一般。
“那。雪儿的身体?”司马羁宇继续问着。
“锦妃娘娘此后要好生调养,要起居有常注意休息。”冷秋明叮嘱。
“好,你下去吧。”司马羁宇点头对着他摆了摆手,对于两人来说,这无疑就是天大的好消息,也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了。
慕雪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禁的会心一笑,他们的包袱似乎都放下了。
远离皇宫方圆数百米外,一人正痴痴的望着庭院深处几株红彤彤的枫树,枫树多姿多彩,有的绿中带红,有的红中带黄,有的呈紫红色,愈加艳丽诱人的是金黄色的叶子,似乎金箔普通,闪闪发光。
远处有几棵枫树红得似乎一团火,大巨细小的枫树翻飞着斑斓的叶子,枫叶经霜以后,光彩转变斑驳,万紫千红,真是堪称一处世外桃源。
而这里正是叶秋的一处世外桃源,守着多年经营的红枫阁,轻斟浅酌在外人眼中不失也是一种洒脱,但是或许也只有他才知道,这几年他一直的处心积虑,步步为营。
“报!阁主!又收到消息了。”忽然已然跑到了他的身前,低头道。
“嗯。”叶秋轻轻应了一声,接过了那人的字条,打开看了一眼,又抬眼道:“此信不比在做手脚,就这样发出去吧。”
那人什么也不问,接了信便又放到了信鸽的脚上,一松手,信鸽便扑棱棱的飞走了,飞向了皇宫的方向。
是的,叶秋一直都在劫由汐汀传来的密报,又适当的做着不为人知的手脚,比如慕雪的身世,就是他他精心的攥写之下成为了司马羁宇的女儿!
叶秋嘴角微微含笑的看着飞走的信鸽,便知道不久的将来皇宫中又会多一场闹剧。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哈哈。”叶秋不禁也笑着走进了房内。
皇宫里关于红枫阁的事也像是告一段落了,红枫阁之人也找了出来,就是太子前不久刚封为昭仪的海棠,海棠也是骨头硬,不论怎么问,也都没有松口,什么事都是一个人扛了下来。
但是尽管如此,慕雪每次忆起海棠都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她,这天慕雪缓缓走在花园里,见到了一侧红透了的枫叶,不禁想起了海棠,伸手接住了一片缓缓下落的红叶喃喃的叫着海棠。
“这是红叶,不是海棠。”突然一个声音传进了慕雪的耳朵里,慕雪不禁浑身一颤,回头看去,却发现身后堪堪就是那司马浩天。
别人无妨,但是司马浩天说出这种话,显然就是有所指。慕雪微微扯了扯嘴唇,幽幽的道:“你放心吧,我只是有些怀念罢了。”
慕雪说着捏着红叶走开了,司马浩天却远远的看着她,刚才的她已然没有那种朝气和活力,就像是垂暮的老人感叹黄昏一般,她的步伐也蹒跚了不少。
慕雪慢慢的走回了紫荆宫,却见到牡丹正在门前等她,看到回来的慕雪急忙上前拉住了她,慕雪一愣,牡丹却说司马羁宇已经在此等了她好一会了。
慕雪匆匆的进了房间,一进门却看到司马羁宇正拿着一张画像呆呆的看着,慕雪慢慢走上前去问了安,司马羁宇才皱眉抬起了头,将画像轻轻推到了慕雪的眼前问道:“此人是谁?”
慕雪不禁一愣,低头看了看画像,这正是她初来之时思念汐汀所画的母亲的画像!但是看到司马羁宇刚才的眼神,她却隐约的猜出司马羁宇并不识得她。
难道他们都弄错了吗?
“母亲。”慕雪静静的看着司马羁宇,不管怎么样,也都是直接面对的时候了,不管结果会是什么样。
果然司马羁宇一听,身子不禁一晃:“什么?”
慕雪不容置疑的又重申了一遍:“家母,柳欣。”既然早晚都要面对这一天,何不此时来个痛快!
“不可能,不可能。”司马羁宇慢慢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怔怔的看着慕雪,又看了看画像,那相貌,那神情,的确是有着七分的相像!
慕雪却不明白司马羁宇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慢慢的走上前去扶他,但是司马羁宇却是拂掉了她的手跌跌撞撞的走出了紫荆宫。
望着渐行渐远的司马羁宇,慕雪的心也像掉进了一个无底洞,正越沉越深,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他们之间一直都是错的。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上天跟他们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
“雪姑娘,回屋吧,小心着凉。”牡丹看着一直矗立在门口的慕雪小心的劝着。
之前她一直都把北榕当成了自己的家,或许是因为在这里她终于找到了知音,在这里终于找到了那种被人呵护的感觉,但是现在一切都像是镜花水月一般,剩下的只有浮影。
司马羁宇蹒跚的走回了寝宫,他不明白,这个结局是不是就叫做竹篮打水一场空,原本心心念念的风瑶没有找到已然是遗憾满满,但是欢喜的以为找到了他和风瑶的女儿却又成了幻影。
司马羁宇突然感到心口莫名的一阵刺痛,是不是就是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才会到了今天的这步田地。
“哈哈哈。”突然司马羁宇大笑了起来,心中却是残忍的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风瑶找不回了,女儿也找不回了,都不会回到自己身边了。
“啪!”突然不知什么东西从司马羁宇的怀中掉了出来,司马羁宇皱眉看去,竟然是那支凤钗,司马羁宇竟然忘了,刚才他去找慕雪便是因为想还给她这支钗,毕竟这是风瑶留给她的最后一样东西,但是他们上了这支钗的当!
司马羁宇不禁对它产生了一种厌恶之情,弯腰拾起用力一扔。
“砰!”钗身撞到了一边的墙上,但是又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钗中竟然别有洞天。
那钗刚才被司马羁宇那样用力一摔竟然裂成了两半,但是不及司马羁宇转目,一段小小的绢帛便生生的扎到司马羁宇的眼睛,因为他清楚的记得,他最后一次见到风瑶的时候,风瑶穿的就是这种颜色的衣服!
司马羁宇慢慢走近,缓缓的捡起了地上的绢帛,缓缓打开,只见绢帛上蝇头小字开头写着“慕雅”二字,司马羁宇的心不禁一颤,这竟然是留给慕雅的书信!
他继续看下去,只见上面写道:“妄妾无知,欲留汝父畔,不幸被人发觉,经林将军拼死相救逃至水月庵,幸途遇丞相夫人施救产下一女慕雅,夫人为不被他人所知,不惜催产诞下一女慕雪,将两女并为同胞,予以收留。愿雅儿得此帛书,感恩方家,延母遗志,休战戈。
风瑶蒹葭一十六年。”
看完之后,司马羁宇眼睛突然湿湿的,仿佛又看到风瑶当年是怎样苦口婆心的劝自己休战,但是自己却争霸不休,不惜以干预朝政之名将其禁足。
今天这步田地是不是就是上天给他的惩罚!妻离子散!
他紧紧的把信握在手中,这是风瑶的笔迹,蒹葭一十六年,正是那个时候,风瑶离他而去,还有令他想不到的是,风瑶最终的遗愿就然是休战戈!
司马羁宇仰面看了看天,但是最终还是有一滴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泪水蜿蜒而下,一点点的变凉,但是他都没有勇气去擦,好男儿流血不流泪!
司马羁宇慢慢走进了房间,独坐在桌前,又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心中生生叫着慕雅,慕雅。
脑海里不禁闪幻着风瑶的影子,还有慕雪!
风瑶的聪慧倔强,慕雪的清丽婉约,一直在他脑海里变幻不停,几日来他早已经将慕雪看做是自己的女儿了,可是眼下突然告诉他她不是,司马羁宇竟然有些接受不来。
他宁愿自己有着这样两个女儿伴他左右。
司马羁宇守着帛书枯坐了一夜,眼见窗外已然开始朦胧亮,又该上早朝了,自从他废掉太子之后便又开始坚持上早朝,但是眼下这却成为他一个不小的负担,他不喜看到众臣因为太子之位而争得面红耳赤,也渐渐厌倦了抉择。
但是北榕这么大的江山他又该托付于谁呢?没有人担此大任之前,他还是必须要强迫自己面对,即便是因为一些朝政而心烦夜不能寐,他也不能不负责任的撒手不管。
司马羁宇轻轻将帛书收好,缓缓起身,揉了揉太阳穴,想要向外走去,但是他刚走了两步,突然觉得一阵眩晕,竟然又瘫坐在椅子上。
眼前阵阵发黑,一颗颗金星也在眼前窜来窜去,司马羁宇一手成拳,轻轻敲了敲前额,果然清醒了不少,他转头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
“皇上?”李昭在一旁担心的看着他,司马羁宇却连连对他摆手:“不碍的。”
之前他也有过这样的状况,那是风瑶失踪的那天吧,他也是这般的枯坐了一夜,任由外面一群人不停的劝说。
“皇上,传太医吧。”李昭看着脸色泛白的司马羁宇不禁担心地道。
司马羁宇还想再阻止却突然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过了这么长时间,竟然还是站不起来,他不禁点了点头。
片刻太医便匆忙的赶了过来,司马羁宇已经在李昭的劝说下到床榻上休息了。
冷秋明细细给他诊着脉,但是却经久不语,司马羁宇却有些不耐烦问道:“朕这是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冷秋明皱眉,额头上已然是附着一层冷汗,他低头道:“请皇上恕罪,臣医术浅薄,不敢妄自下断,还望陛下恩准,请太医署同僚一起会诊。”
“什么?”突然司马羁宇一听,心中不禁阵阵泛凉,这是不是他的委婉之词,他清楚,以他的医术,普通小恙断然不会令他这般为难。
“请陛下恕罪。”冷秋明又是深深一拜,司马羁宇却是怒斥不休,最后众人都被赶了出去,李昭也退居门外。
房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司马羁宇却是含笑的看着徐徐升起的太阳,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苦涩,自登上这九五之尊,他哪天都是兢兢业业,整日里忙于朝政,真是都没有好好欣赏一下这霞光,他错过了好多,他不能普通人家那样,闲下来和家人一享齐人之福,得不到众人真正的友谊,哪怕是儿女的绕膝之乐。
这里每个人见到他都是恭恭敬敬,不敢懈怠半分,是不是平日的他太过严厉,就像对待浩天,对待风阑。
念及于此,司马羁宇真的有些坐不住了,他轻轻撩开被子,缓慢的走下床,拉开了门,一束阳光暖暖的洒在了他的脸上,他也像是得到了什么恩赐一般,轻轻的笑了起来。
“父皇。”
司马浩天来了,还有回来不久的风阑,及其他几个儿子,纷纷对着司马羁宇俯身跪拜,司马羁宇慈爱一笑,轻轻抬手道:“都起来吧。”
“谢父皇。”众人纷纷起身,立在一旁。
他看着眼前这些儿子,顿时心中感慨起来,岁月不饶人,他们一个个牙牙学语似乎都是昨天的事,可是今天却都与他并肩了。
但是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围在这里,究竟出什么事了,他有些惊慌的看着众人道:“你们都很闲吗?赖在这里不走?”
众人纷纷低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都看向了司马浩天和司马风澜,他们两人深受司马羁宇的宠爱,怎样才能平息司马羁宇的怒气就要看他们了。
“父皇,儿臣听说您身体欠安,所以想尽一些身为人子之责。”司马风澜向前一颔首道。
但是司马羁宇却微微蹙了蹙眉:“好了,都看过了,回去吧。”
“是。”众人见到司马羁宇像是真的要生气了,便都轻轻的退了下去。
“如意,你留一下。”突然司马羁宇对着自己最小的儿子温言道。
司马如意停住了脚步,静静的候着,司马羁宇见到离开的众人却亲切的对着他招了招手道:“如意,过来啊。”
五岁的如意却是怯怯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向前挪了两步便又停了下来,司马羁宇却是眉头紧锁的看着他,心中的怒气又要发作了,但是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软语道:“如意不怕,到父皇这里来。”
如意这样才快走了两步,司马羁宇牵起了他的手,走向不远处的一处芳亭,慢慢的司马羁宇却明显的感觉到了如意手中渗出的细汗,整个身子紧张似乎都僵硬了起来。
走到小亭之上,司马羁宇才缓缓松开他的手,坐到了石凳上,也示意如意坐下,但是此时的如意还小,北榕的石凳又做的比普通的要高,他根本就够不到,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跟司马羁宇说什么,因为他在诸多哥哥的身上看到的都是尽其所能的服从,达到父皇的要求,所以只有努力的往上爬着。
“砰!”突然他身子一歪又跌了下来,司马羁宇皱眉看着他,脸上的不悦很是明显,如意看了更是怕了起来,但是他试过了好多次,当真是上不去。
司马羁宇心疼的看着已经跌得满身灰尘的小如意,不禁起身想要帮他,但是他刚一起身,小如意却怯怯的跪到了他的面前:“父皇。父皇。儿臣知错,让父皇失望了。”
顿时司马羁宇的手一僵,为什么?是不是都是自己将众人拒绝在千里之外。
“你错在那里?”司马羁宇问道。
如意却是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儿臣。儿臣。”他看了看石凳,又看了看司马羁宇,似乎那是件很丢人的事情。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突然间一个女子慌忙的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司马羁宇的身前,看的他眉头紧蹙:“臣妾恳求皇上饶了如意这一次吧。”
司马羁宇厌恶的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来做什么?”
来人正是如意的生母谢冬柯,司马羁宇还记得当初她只是被封了个夫人,却因他醉酒恩宠一夜,诞下了麟儿,遂取名为如意。
“臣妾。臣妾。”谢冬柯却只是抬眼看了看司马羁宇,她为什么会到这来,无非是听说皇上将所有的皇子都赶走了,独独留下了如意,她心中不安,便赶了过来,刚到便看到司马羁宇呵斥的情形,但是她怎么能这样如实说出来呢?
司马羁宇看到嚅嗫了半响却说不出什么所以然的冬柯,也渐渐明白她所担心的事情了,但是他却突然一阵心烦,不禁薄怒道:“你下去吧,我只是想和如意说说话。”
“是。”谢冬柯也不敢在说什么,只能不情愿的离去,三步一回头的看着如意,如意却还是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
司马羁宇长叹了口气道:“我在问你,你错在那里了?”如意却不知该怎么回答,就在他焦急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的身子一轻,司马羁宇竟然把他抱了起来。
如意惶恐的看着司马羁宇将自己抱到了石凳上,不禁低下了头。
“如意,现在知道自己错那了吗?”司马羁宇缓缓坐到了另一石凳上温言问道,但是如意却还是摇头,但是司马羁宇却笑了道:“这就对了,不是自己该做的事就要勇于提出来,难道朕就那么让你害怕吗?”
“父皇。”如意闻言却抬起头迎上了司马羁宇的眼睛,像是有着什么大道理要讲。
司马羁宇看着小如意不禁喜上眉梢道:“你要说什么,说啊。”
如意一本正经地道:“儿臣自小看到诸皇兄都是诚诚恳恳的做着父皇吩咐的功课,所以儿臣也要像皇兄们学习。”
司马羁宇顿时一阵不悦,但是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你觉得你的诸多皇兄之中谁最棒?”
如意听到却有些为难,眨巴眨巴眼睛,寻思了一会道:“大皇兄吧。”司马羁宇一听更是好奇了:“为什么这么说?”
如意认真的看了看司马羁宇道:“大皇兄每天都会严格要求自己,从不任性偷懒睡觉。”
“呵呵。”司马羁宇一听不禁笑了出来:“难道如意你常常会睡觉偷懒?”
“不是啦,父皇您不知道,皇兄有时候半夜都在舞剑,有时候还会喝酒。”
“是吗?”司马羁宇闻言不禁站了起来,但是脸上的怒意却再也遮不住,如意急忙闭嘴。
“你下去吧,不然你母亲会担心的。”如意小心的站了起来,向着司马羁宇一施礼,轻轻退下去了。
“等等。”突然司马羁宇一个转身,吓了如意一跳:“不要跟你母亲说什么。”司马羁宇垂眼看着如意皱眉道。
如意称是,缓缓的离开了。
“咳咳。”突然司马羁宇觉得心口一疼,不禁咳了起来,而且咳嗽就像上瘾一般,竟然停不下来。
司马羁宇一手掩口,咳了好一会,才慢慢平复下来,但是他一抬手却发现,手心里竟然都是血!
司马羁宇不禁浑身一颤,退了两步,难道他真的是病入膏肓了吗?他极目向远处看去,偌大的北榕难道就这样离他而去?
太阳慢慢的下山了,皇宫中又从人声鼎沸的时刻进入了宁静之中,慕雪站在窗前看着皇宫一点点暗下去,也缓缓的关上了窗子,司马羁宇已经好久都没有来过了,是不是知道了真相后都无从面对呢?
“牡丹。”慕雪向着外厅喊了两声。
“娘娘,有何吩咐?”牡丹听到声音匆匆走了过来,自从海棠出事以来,牡丹便跟慕雪像是有了隔阂一般,对慕雪的态度更是恭敬了起来,也是为了掩人耳目,就是称呼都变了。
“我想沐浴,你帮我打些热水过来吧。”慕雪轻轻的吩咐着,牡丹应了一声匆匆出去了,很快热水便装满了浴盆,慕雪宽衣解带,牡丹也在一旁帮她把衣服挂好。
“你出去吧。”突然慕雪对着牡丹道,牡丹一颔首,她知道慕雪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沐浴的时候不愿有人近身服侍,便施施然走了出去。
“啊。”
突然慕雪听到外面一人惨呼,一旋身将一件白衣披在了身上,向着屏风后面掠去。
牡丹出事了。
慕雪出去的时候竟然发现牡丹已经倒在血泊中,她竟然是被人一剑穿喉!
众人听到呼叫声也纷纷赶了过来,都被地上的牡丹吓坏了,都凑成一堆,看着一旁的慕雪瑟瑟发抖。
“你们见没见到什么可疑之人?”慕雪扫了一眼众人,她是一听到叫声就赶了出来,纵然是凶手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眨眼间便离开紫荆宫。
“呼。”
突然外面的窗子一开,慕雪一见皱起了眉头,迅速向那边掠去,果然看到一个人影从窗户上翻了出去。
慕雪随即也是一跃而下,但是身子到了半空却突然一顿,便猛地向下坠去!慕雪暗叫不好,难道是她小产之后身体尚未恢复?
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慕雪知道在这样下去她会被摔死的,当机立断,身子微微向后一去,双脚在墙上一蹬,阻了一些下降的速度。
但是落了地那人已经是无影无踪了,慕雪自己的脚却觉得震得有些疼,险些站不稳。
“娘娘,您没事吧?”忽然她被一侍女扶住了,才舒服些,她摆手回头看,扶她的人竟然是雨棉!
“我没事。”慕雪拂开了她的手,慢慢的回到了房中,但是也就这样的一盏茶的时间,牡丹的尸首竟然也不见了!
是谁?到底是谁?
慕雪的心中一阵阵的紧缩,目光凉凉的看着身边的众人,凶手是不是就在她们中间?
“是谁?是谁?”慕雪目光扫着众人瞪大眼睛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