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雪阻路
走了约莫二三十里,天空越来越阴沉。一阵风吹过,竟然下起了零星的雪花。
雪花越来越大,从一片片,变成一团一团的往下落。天地之间很快就蒙上一层银白。极目望去,眼前迷蒙一片,可见距离不足百尺。
天空阴沉的似乎要掉下来一般,令行走在天地之间的人,心情也跟着压抑下来。
齐佳加快了脚步。早知道会遇上风雪,她该迟几天出发的。可现在,人在路上,也没有再退回去的道理。
地面上的积雪越来越深,渐渐行走困难起来。齐佳这样往前赶路,倒是不冷,就是忽然想起自己那栋破屋。白费她那么多功夫修整。
一队人马从齐佳身边奔驰而过,踏起一片乱琼碎玉。
马上人身穿光亮的皮甲,带着皮盔,披着厚实的斗篷。
最主要的是人家那弓,一看就是牛角硬弓,人家那箭,正经的羽箭。可是把齐佳眼馋的够呛,心说什么时候她也能弄这么一副弓箭,那就好了。
那些人一瞬间就和齐佳错身而过。齐佳眼馋了一会儿,拔脚接着往前赶路。
雪大难行,如果不能在天黑前赶到宿头,在风雪中过夜,想想就无比酸爽。
“那位大姐。”遥遥的,前面路上出现了一辆车。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人向齐佳这边招手。
齐佳走过去,才看清楚,原来是一辆带车厢的马车,这会儿轮子陷进雪中,走不动了。
赶车的女人挺健壮,望着齐佳道:“麻烦这位大姐帮忙推推车吧,实在走不动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齐佳问道:“不知要往哪里去?”
女人道:“我是建陵陈家的奴婢,跟随我们家大小姐去云州城办事。谁知回去的时候遇上这样大的雪。马车走的慢。我们家大小姐先和别的从人骑马走了,让我赶着马车在后面慢行。这雪越下越大,马车陷在雪中,实在走不动了。要是把马累坏了,我有几条命也不够陪的。”
虽没有风,雪却很大。齐佳前后看看,即不见前人,也不见来者。如果任由这车马在此陷着,天一黑人马都不大稳便。有些见死不救的嫌疑。
她上前道:“要是顺路,我可以帮你。”
女人大喜:“你可救了我的命了,到了前面,我请你喝酒。”
齐佳道:“喝酒就不必了,出门在外,容易误事。”
“这是好话。”女人和齐佳一起,在车厢后推着,那马儿这才肯迈起步伐向前走。
遇到上坡,或者沟坎。两人就用肩膀扛着车轮向前走。
实在是这雪太大了。齐佳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一团一团往下砸,密密麻麻仿佛在天地之间织了一张网。
脚下的雪,边走着边就没过了膝盖。这马车是木头轮子,在雪里陷得很深。到了后来,两人推着都寸步难行。
“不行了。”齐佳靠在车厢上,气喘吁吁:“把车卸了,牵着马走吧。”
“那可使不得”女人连连摆手。
齐佳就不明白了,车重要还是人重要?
她走到马车前面,就去卸车:“你主人要是怪罪下来,我一力承当。”
女人看着天色渐暗了下来,心知今天要是不放弃马车,无论如何赶不到宿头。夜里天寒地冻,就算没遇到野物,也会冻死。
蝼蚁尚且惜命,何况她是一个人。
齐佳卸掉马匹,牵在手里,招呼那女人:“走吧。”
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那女人抬脚跟上了齐佳的步伐。只是她一路走,一路心中忐忑,到底提不起精神。
先前耽搁了太多的时间,加上雪深难行。两人一马走到深夜才看见路边的一片低矮店房。
齐佳过去敲门。敲了好久,门内才有一个老媪的声音问道:“客官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齐佳道:“云州来,往建陵去。”
老媪道:“很是不巧,店中客满,烦请别家去吧。”
齐佳道:“这样大雪,却教我们哪里去?”
屋内没了声音。
齐佳又拍了拍门,不由有些气恼:“这是做买卖的样子吗?”
“我来试试。”一直跟在齐佳身后的女人往前站了站。
齐佳后退了一步。
女人拍了拍门道:“翁婆开门吧,我们不是歹人。前几天刚刚在你这里歇过脚,打过尖儿的。我们家主子还赏了你二百铜钱,你怎么就忘了?”
门内寂静了片刻,忽然响起了轻微的门栓拨动声。店门打开一线,探出一个满脸褶皱的老妇人来。
那妇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门前的两人一马,望着那女人:“你看着还有些眼熟,进来吧。”
女人指着齐佳道:“我们是一起的。”
老妇人将两人让进屋里。又唤一个年轻的女孩儿把马牵到马棚去喂。
齐佳进了店房,才发现屋里的凳子上,地上挨挨挤挤很多人,都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赶到这里来的。
都是穷苦人家,连大通铺都住不起,只能花一个大钱,在这里寻个屋头避避风雪。
和齐佳一起的女人,现在丢了车,生怕马有闪失。非要住进牲口棚里,看着自己的马匹不可。
齐佳拗不过她,想着两人不过是萍水相逢,也就自己去找那老妇,花俩大钱买了四个杂粮面饼子,要了一碗半开不开的温水。吃饱喝足,拢上被子往马棚里的干草垛里一钻,暖暖和和还省一个大钱。
睡梦中忽听咔嚓一声,紧跟着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砸落在干草上。
“地震。”齐佳第一反应就是手脚并用从草垛里爬出来。此时天色微明,眼前一片狼藉。
马棚,店房都塌了。许多人乱纷纷从倒塌的土坯房中跑出来。不知所措的站在空旷的地方。
齐佳懵了片刻,才想起那女人昨夜也是睡在牲口棚的,此时却不见出来。齐佳连忙去扒倒塌的草棚,边拔边喊:“你在哪儿呢?”
齐佳根本就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只能这样喊。
也许是受了她的影响,那些逃出来的人们开始纷纷扒倒塌的屋子,寻找被埋的东西和人。
齐佳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女人,但是,她头部被掉下来的横梁砸中,鲜血如注,已经没了声息。
齐佳心里咯噔一下,一下子躲出去好远。这是她两辈子第一次见死人。
昨天还活蹦乱跳的人,说死就死了,生命何其脆弱。
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只是小了一些,从最开始大团大团的,变成鹅毛雪。
因为坍塌而裸露出来的泥坯,茅草很快就被一层雪色重新覆盖上了。
“妈……”一个女子暗哑的哭声,像一把尖锐的匕首,划开了沉重、压抑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