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 仍是旧人笑
陆宛昔问贺天:“事情再不解决,我就要强制清场啦。”
贺天正在开车去公司的路上:“我已经确定:警报已经解除。”
“效率这么高?贺宁兮这个美人计到底还是奏效了?”
贺天脸一热,将驾驶模式切换为自主驾驶,然后才说:“要我解决沈安琪的人是你,现在却要讥讽我利用自己的妹妹,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这么一说。”
“陆宛昔,说实话,我忍你好久了。”
电话那头,陆宛昔并不在意,轻轻一笑,收线。
外面的天空阴霾着。秋风吹落树叶,天气更加凉了。
海顿17号。
煮饭的大婶照例来厨房忙碌,楚正哲来到楼下,让大婶给煮一碗浓浓的米粥出来。
大婶说:“沈小姐今天想吃得清淡些吗?”
楚正哲微微尴尬了一下,说:“沈小姐已经不在这个家里了,这碗粥,是做给贺小姐的。”
大婶一听,立马愣住。“啊?”这位四十小几的中年妇女明显脑子转得跟不上趟。“贺小姐?”她满怀诧异问:“是不是那天——”
楚正哲明白她所指,点点头。
“哦——”大婶别有深意唏嘘着,不再多嘴,转身去拿米,淘干净开始煮粥。
楚正哲并不在意她到底会怎么看待自己。对于沈安琪,他确实是个负心人。卑鄙无耻,忘恩负义,朝三暮四,言而无信……这些喻意不好的词语都可以用在他的身上,他无话可说。昨天宁兮疯狂成那个样子,他的心真的被活生生撕碎了。明知道贺天在利用妹妹牵制自己,安琪离开时的响动,他也全听在耳朵里面。可是,都没办法。他做不到将宁兮扔下来,然后去顾念别人,包括自己。
凌晨时分,宁兮熟睡了,他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照自己的脸,自己对自己说:“楚正哲,你这就是为了贺宁兮活着的意思吧?你的生命其实不是你的,你的意识归根结底也不是你的。”
“我上辈子到底欠了贺宁兮多少,这辈子要这样践踏着自己无怨无悔地偿还她?”楚正哲敲击着镜子里那张脸,咬牙切齿问。
来到楼上,他发现,宁兮醒了。
贺宁兮睁开眼睛,迷蒙的眼神游目四顾。
她不太认识这个房间的布置仿佛,过了好久,目光才慢慢聚焦。
聚焦后的眼神,就停留在楚正哲脸上。
贺宁兮不自觉张开张小嘴巴,茫然、呆愣、惊讶,诸般情绪交织着,爬上她那苍白苍白的脸。
“小……小哲哥?”哭喊了几天的声音喑哑无力。
楚正哲“嗯”了一声,说:“你醒啦?”
贺宁兮木愣愣只顾看他,什么也不说。楚正哲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说什么,便站起来,准备出去先到厨房再看看,除了米粥,他还可以帮她准备什么。
他刚站起,贺宁兮便从被窝里爬出来。在床上膝行了几步,在床尾,贺宁兮猛地伸手从侧面搂抱住他的腰。
贺宁兮将脸放在他胸腹之间,两行眼泪再次悄悄滑落下来。
她哽咽着低语:“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不该那么愚蠢,这么多年都没能看透你对我到底有多么好。”用力抱住他的身体,贺宁兮直起后背,昂首看他道:“不是因为非要从沈安琪手里将你抢回来,而是——”如果宋诗筠此刻站在她身边,就会用语言代替她总结:而是因为日积月累,我终于知道自己其实没法失去你。
感情的模式大致都差不多,但是,细节梳理精细程度却导致各人爱情最终归宿不一。
不好,好在楚正哲并不会和贺宁兮计较。
无论贺宁兮这么多天来的举动源自于谁的设计,带着怎样的动机,他都只认准最后那个方向。他会留在她的身边,一如既往照顾她,直到走到生命的尽头。哪怕这行为伤害了其他人,给其他人造成了诸多不幸。或者,便宜了什么人,让他们得偿所愿内心得意。
楚正哲将贺宁兮的手从腰上拉下来,握在手中,温柔地说:“我现在下去一下,看看,给你准备什么早餐最合适。”捧着她的手腕瞧了瞧,心疼的样子流露言表,道:“干什么要把自己切成这样呢?”又抱着贺宁兮坐好,抚摸了一下贺宁兮早已被他亲手包扎起来的脚,柔声说:“以后不要这样伤害自己,我会为之很难过。”
贺宁兮苍白的脸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因为羞涩,也为了心里涌起的开心。
她搂着他的脖子,仰着小脸说:“你如果没那么难过,怎么还会这样对待我呢?”主动送上樱唇,亲吻他。脸上的红晕更浓了,贺宁兮娇羞无限道:“便是这样,从今往后,便是我最开心去做的事情。”
楚正哲禁不住双眼一亮,低头又吻了她一下,之后才说:“我还是先下去吧,你累得话,就再多睡一会儿。”
贺宁兮依言躺下来,眼睛却眨也不眨盯着他说:“你快点上来,我在这里等你。”楚正哲点头下去,她低头嗅了一下盖在身上的被子,那阵并不陌生的属于楚正哲的气息,此刻萦绕鼻端,竟似恍若别生。
楚正哲和沈安琪在一起时,早上的饮食主要以烤肉、面包、牛奶为主,穿插意大利面,以及凉拌西兰花等样式。而今天该做中式早点,煮饭大婶便烙了几张鸡蛋饼,一个小碟子里装着特制的酱料,还有肉排、肉松、海带、香菜等各装一个小碗,鸡蛋饼涂上酱料后便可以包着吃。
米粥煮得浓浓的,胃口不太好的人喝着正合适。搭粥的小菜是一碟盐水毛豆和一盘椒盐花生米。煮饭大婶果然是厨房里的好手,一个小时之后,丰盛的早餐就摆上桌。
贺宁兮从楼上下来时,上身穿的是楚正哲的长袖衬衫,一双修长的腿露了一大半在外面。她在椅子上坐下来时,楚正哲拿来一块小毛毯,给她盖在腿上。
楚正哲包了一块只夹肉松海带香菜的鸡蛋饼给她,然后说:“你哥刚才打电话来,你嫂子带回过来看你。”
贺宁兮撇撇嘴说:“他昨天那么绝情,把我拖出家门,又把我扔在这个小区里面,现在还来看我干嘛?”
楚正哲包了一块肉排正要吃,闻言停下来。他看了看贺宁兮,又低头心中暗自叹息。吃了一会儿早饭,两个人都有空档时,楚正哲对贺宁兮说:“你都不知道你哥哥为什么将你拖出家门,然后又把你扔在我家门前?”
贺宁兮横了他一眼,说:“为什么?”想了想,说:“大概是恼恨我没用吧。我家里面几个人,我爸爸从集团小员工做起,一路高升成为北美总部副总裁,我哥哥年纪轻轻便成了知名大学正教授,三十岁而已,就成了一家大型企业的掌舵人,现在贵为大华夏区董事,掌握大华夏区绝大部分实权。至于我妈,也算是慈善界名人了,曾经也做过非常有名的时尚杂志记者,只有我,沾着许多人的光有了今天,却看不好自己的男朋友,自己弄丢了,没本事争取回来还在家里面大吵大闹,让人头疼。”
说着话,她目不转睛紧盯楚正哲的脸,只见那张脸,由诧异到戏谑,一边因为自己的话有所触动,一边却为自己全部的内容觉得万分不屑。
贺宁兮微愠,说:“你觉得我考虑问题还是那么简单,对不对?”
楚正哲沉吟须臾,说:“也不全是。只能说,每个人考虑问题的视角会有不同。”轻轻一笑,说,“你这样去想,对你,对你哥,还有对我——我们大家心里都会轻松许多。”
一个小时之后,老杨将宋诗筠送到这里。穿着一身杏黄色皮质连衣纱裙的宋诗筠,精心描了眉眼,嘴唇涂成了很艳的正红色,无可否认,一副气势逼人的女神模样。
她提着一个大手提袋,手提袋里面是当季桃之夭高级定制。贺宁兮将衣服接过去,去二楼房间换好。大气的黑色立领花边衬衫配浅色系印大花蓬蓬纱长裙,精神当中糅合了时尚以及女子独有的妩媚气息。贺宁兮从楼梯上走下来,楚正哲只看了一眼,便悄声对宋诗筠说;“贺董事真是费心得很,这衣装,大概都是昨天才开始设计,然后连夜制作出来的吧?”
宋诗筠可不是贺宁兮,脑筋好使得很。楚正哲讥讽的意思流露于言表,就算是个呆子,也不可能完全听不出来。她却只是一笑,脸上表情云淡风轻,半点尴尬也瞧不出来,且笑着回答:“正哲你说笑了,你不了解衣服制作的流程,所以才不知道,这衣服,从设计,到制版,然后用选配的面料裁剪,最后制作出来,一个晚上,肯定远远不够。”
楚正哲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冷冷道:“可是,为什么不管我怎么看,这都像你以及你的先生向我示威的战服呢?”
宋诗筠简而言之:“你想得太多了。”说到这儿,贺宁兮已经走下楼梯,来到他们面前。宋诗筠问:“还满意吗?”
贺宁兮说:“有什么不满意?”和楚正哲一条心后,连语气都不乏嘲讽,说:“只要我哥还能想着我,我就十分满足。”
宋诗筠露出对她刮目相看的惊诧,旋即一笑,眼睛弯弯盛满温暖,说:“宁兮,不管怎么说,你和正哲现在重归于好。”即是说给楚正哲听,也是说给贺宁兮听,接下去:“我们之间,没有谁要算计谁,大家都是为了彼此共同的利益,正哲你应该明白,宁兮你,也心知肚明。”
这些天来,贺宁兮受她颇多指点,如今,自己也完成了心愿,昨天晚上的事说到底和她也没关系,自己心里结下的疙瘩,日后要算,也得找亲哥才行。
贺宁兮说不出什么,楚正哲就更加不好再说什么。只有一点,被自己放弃了的安琪,她的未来怎么办?
一想到那个传奇而又多情的女子,楚正哲就忍不住悲叹。昨天自己可以留她下来,但是,各种原因导致,自己只能像失去了知觉的木头人,好像真的完全浸入了爱情,然后没有反应听任她离开
她和地头蛇决裂,就是要投靠自己。
自己下了保证,突然之间却又违背了保证。
那么,这么一来,这个可怜的女孩子会将她自己置于何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