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生们总算“醒”过来了。

一个长相略似仙鹤的帅气考生说:“此事关及众人,必须大家商议,然后一一表决,不能乾纲独断。时间越紧越容易草率,一旦草率就会产生祸害,产生了祸害就覆水难收……”

一个长相略似松鼠的英俊考生说:“刚才这位考生说,到了鲨市之后上岸改走陆路。陆路怎么走?是骑马,还是坐马车?我不会骑马,只能坐马车。但我从小就怕颠簸,一颠簸,头就晕了,还怎么赶考?我考不上,别人就有机会了吧?因此,我坚决反对这个方案!”

一个长相略似公鸡的高雅考生说:“那我就更反对了。这次我在船上装了整整十箱子书,诸位一定在船舱里已经看到。这都是为考试准备的,真可谓‘船行千里十箱书,家学渊源三百年!’这十箱书,难道也要从船上卸下来,再去找马车?”

一个长相略似睡猫的红鼻子考生说:“这些都是小事。最大的问题是,走陆路山高林密,有盗匪出没,很不安全。我叔叔多年前正是走陆路到京城赶考,被一个假装引路的探子所骗,落进了土匪窝,洗窃一空!这位侠士要我们改走陆路,是否别有所图?”

一个长相略似绵羊的白皙考生把话题快速接过去,说:“据我了解,如果从鲨市到京城,会经过灰岭、固寨、沈沟、四家井,几个地方都有盗匪帮。其中势力最大的是固寨,那个土匪窝名声很大,人多势广,还有探子派在外画,引导他人上钩。”

经过两个人一说,所有的考生都向金河投来疑惑的目光。他们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越来越觉得金河可疑。

“是啊,他怎么会知道这河一个时辰后会结冰?”

“他怎么会那么清楚,船上有两个船工,一支橹,还有十几支桨?我们这么多人,为什么都没有注意?”

“你看他,不带一本书,却背着一顶大斗笠,莫不是在关键时刻遮盖脸面的吧?太像是从固寨出来的了。”

“如果这船真遇到了灾难,他为什么不惊不慌,胸有成竹?哪个书生会有这般定力?”

“他上船时我就警觉了,那条颤悠悠的跳板大家都走得那么小心,他却几步就迈过去了。如此身手,不能不防!”

“一船文弱书生,一个固寨歹徒,我们只要齐心合力……”

……

迅速卷起的舆情,转眼之间已经由这群年轻文人完成严丝密缝的“互证互认”。他们得出了肯定不二的结论:金河是歹徒,而且是固寨盗匪集团的引路人。

这种快捷的“互证互认”,是中国文人的集体本能。

孟河细听了他们的全部言论,惊诧万分。这些言论很机敏,但是,这个金河肯定不是歹徒,女孩的直觉非常坚定。只不过,她没有力量,也没有证据,来反驳这些言论。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考生,再抬起头来看金河。

她怯生生地投向他的目光落空了,因为他已经急急地走向船帮,伸头看江面。然后,转身捡起横在甲板上的一支撑竿,伸向河面。

“他想逃!”众考生尖叫起来。

“抓住他!”两个考生喊道,但没有人上前。

“先绑下,到京城送官府!”一个考生在喊,但仍然没有人上前。

反而,大家都退后了一步,怕这个逃犯使出拳脚。

船帮上,只有金河一个人。他把半个身子弯在船帮外面,用撑竿捅着河面。

他终于回过身来了,把撑竿扔在甲板上,轻轻地摇了摇头,说:“冰已经结上了,正好一个时辰。”

甲板上一片静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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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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