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母女心计
她的名字中有一个露字,都说这字生的好,似清晨的露水,晶莹的外表,纯洁的内心,不会与花儿争辉,又被太阳温暖地照耀。可是从她懂事那天起,她就明白,母亲的心愿其实只是母亲的一个梦而已。因为从出生在府中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不争不抢,就要被践踏。
她叫姚玉露,是姚大将军众多儿女中的一个。
“玉露啊,何必练舞呢,好好地学学女红,以后还能帮帮妈妈们。”一个尖酸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二夫人,玉露谨遵教诲。”姚玉露闻声放下了手中的彩带,这支舞她已经练了多日,一直苦无一个称心的名字,这会子被二夫人一打扰,姚玉露这刚理清的思绪又乱了。
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姚玉露不敢多说什么。在这姚府中,除了婢女,最没有身份的也就是姚玉露和她的母亲林氏了,玉露的母亲林氏是姚府中的姨太太,是姚大将军的小妾。
“二夫人、二夫人,宫里来消息了,老爷此次出征大获全胜,明日归来。”二夫人的贴身丫鬟香儿脸上像开了朵花,乐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那太好了,快,快,听听大夫人那方是如何安排的。”二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刚才还一股子的尖酸劲突然换成了一脸的喜庆,一言一语都配合着她那眉飞色舞的神情。
“还有你,玉露小姐!玉露小姐!快去前厅,跟着管家他们布置一下,老爷走的这些日子,家里都没个生气。”说这话的是香儿,是夫人身前较为得脸的丫鬟。一个夫人身边的婢女,都可以挑着眉毛对小姐指手画脚,这小姐的名号,她姚玉露真是当不起了。
姚玉露对香儿笑了笑,微微点头,朝二夫人微微鞠了个躬,说:“二夫人,那玉露先去帮忙了。”
说完,姚玉露朝着前厅的方向走去,但随着远离了二夫人的视线,玉露拐了个弯。
那条路上布满了竹,杂乱繁茂的竹林挡住了本来就狭窄的小路。走出这条小路,一间院子冷冷清清地伫在路的劲头,那是一幅多年无人修剪的树木所营造出来的荒凉景象,但仔细望去,依稀可见当年院子的有序的格局和精致的装潢,可如今?
“母亲,是我。”玉露推开已经斑驳了的红漆门,对屋内的妇人说道。
“露儿,你来了?这个时候,你没练舞?”这妇人便是姚玉露的母亲林氏,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年岁比其他夫人们大不了几分,但神态却疲倦而苍老,几丝银发爬上了鬓角,眼神有些浑浊,透着常年不散的惊恐。这前半句话,林氏露着慈祥的笑,仿佛一个母亲对着刚出生的孩子那般,耐心,惊喜。而后半句,林氏的双眉紧皱,那表情像要吃了玉露一样,恶狠狠地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几个字。
林氏是当今皇上跟前说话最有分量的姚大将军的小妾之一,当年名震京城的花魁——林潇潇,如今已经是人老珠黄,已经看不出当年名震京城的影子了。
“母亲,你别急,露儿很乖的。露儿来是要告诉您一个好消息,父亲这次的仗赢了。”
玉露早已习惯了母亲的喜怒无常,当年的林潇潇,美貌不可不说,但她的舞更不可不提。京城多少公子哥,为之倾心,为之动情。但她偏偏被当年花名在外的姚国章大将军看上了,这一眼,林潇潇的付出则是一生。嫁到姚府的头几年,林潇潇虽说是个妾,待遇可比正室还要好上千倍万倍。姚国章特意给她修了一间别致的院子,皇上赏赐的稀奇古怪的玩意,他也给她拿来,把她供的像个宝贝。林潇潇也很是争气,到府上没有一年,就怀上了姚家的第一个小少爷,但谁曾想,孩子生出来不到三日,就夭折了。孩子死得太过蹊跷,但也没个所以然,这孩子的命,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没过两年,林潇潇怀上了玉露,姚国章一看是个女儿。大失所望,从此对林潇潇不闻不问。
在姚府中,不管是夫人还是妾,人人都想来踩一脚这个过了气的美人,母女二人的日子,可想而知了。
这些年,林潇潇受的侮辱和打骂让她像个惊弓之鸟,情绪的波动也有了几分异常。她一心一意要培养这唯一的女儿,让她能不重蹈覆辙,成为人上人,把这些看不起她们母女的恶妇踩在脚下!可谁又想,不管是府中,还是宫中,都是深不可测的牢笼......
“露儿,终于让我们等到了。明日在老爷的庆功宴上,你一定要让他们所有人看看,你的舞......”
“可是母亲,大夫人二夫人她们,会让我献舞吗?”玉露疑惑地看着母亲,在她看来即便是这皇上会驾临的庆功宴,也不一定就是属于她的机会。
“露儿,母亲为了这一天,已经想了太久算了太久。你这些年为了练舞付出了多少辛苦啊。此刻,我们只需要小小的一计便可得一翻身做凤凰的机遇。”林氏拉着姚玉露的手,一滴泪落在了姚玉露那双虽然白皙但有些皲裂的手上,这是常年洗衣做饭留下的痕迹。
林氏拿过枕头,背面竟然有个暗袋,林氏从中取出一个小纸包,包里是一些细细的白色粉末。
姚玉露吃惊地望着母亲:“这是?”
“露儿,你不要怕。这只是一包泻药。”
“泻药?”姚玉露吃惊地望着母亲,大声地喊道。
“嘘!不要被外人听到,虽然只是包泻药,但在这是是非非的王府中不定会传出什么乱子。你听母亲说,这次的机会我们无论如何也不可以再失去了。若是不能利用这次的庆功宴进宫,咱们母女这一辈子也只能窝在姚府当婢女。”林氏的的眼睛黯淡了下来,似乎想起了往事。
“母亲,可露儿要怎么做呢?”这是包泻药而已又不是神仙药,姚玉露摇摇头,始终闹不清这小小的白包中的玄机。
“露儿,以二姐的性格她自然会让她的女儿在皇上面前献舞,更不会给你出席宴会的机会。可咱们姚府舞技拿的出手的只有你和玉韵,若是玉韵身体不适,这支舞也只有你能跳了。所以我们能做的只有阻止玉韵。明天你就把这包药放进玉韵的茶水中,这剩下的一切也只能尽人力听天命了。”
姚玉露听着母亲的这番话,这些年在府中她们母女究竟都被怎样地造化玩弄了?林氏曾经最憎恶的就是耍手段耍心机,但在王府的这几十年,她当年的信仰和坚持早就磨碎了,被这府中的莺莺燕燕们感染着,被其他夫人小妾践踏着,此刻的林潇潇也懂得了怎样才能活下去,不仅仅是活还要活得有声有色,光彩照人。可是不是已经晚了?
“母亲,我懂了,我会照做的。”玉露抚了抚母亲的鬓角,那丝丝白发更坚定了她的决心。
这场仗开始了就不能回头。
次日。
这一早府里忙上忙下,这一天不仅仅对姚玉露母女来说意义非凡,对府上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特别的一天。皇上亲临大将级的府邸还是头一遭,这莫大的殊荣没有人敢怠慢。
小丫鬟们叽叽喳喳地在前厅布置帷幕,摆放碗筷,那上好的白玉碗,精致的檀木筷,镶金的酒杯,是工匠们的匠心巧夺又是挑选者的悉心精选。每一个细节都体现了今天来宾的身份不凡和权势显贵,每一个细节都体现了主人的用心良苦和小心谨慎。嬷嬷们也西厢来东厢去,帮着主子梳洗更衣。没有哪个夫人和她的子女不希望在这一晚争夺一次耀眼的瞩目。
过了晌午,姚玉露就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上午她就被叫去姚玉韵的房里去帮忙。她默默地看着姚玉韵穿上华美的衣服,那衣服上镶着的宝石是她活到现在都没见过的,比她任何一支钗子上面的宝石都要大都要美。又看着她戴上别致又名贵的头饰,那张本来并不精致的脸在这金银的衬托之下,竟也美得像一只令人嫉妒的孔雀,高高在上。
“妹妹,今天皇上来了你还穿的这般寒酸,怕是要给爹爹丢脸吧?”姚玉韵朱唇一开,便滚出一句酸溜溜的话。她看着姚玉露那张比她年少的脸,丝丝的妩媚配着少女的羞涩,是这般迷人。她知道单论美貌没有人敌得过她这寒酸的妹妹。
“姐姐,妹妹就不添乱去了。在这帮姐姐更衣完就去后厨帮忙。听说姐姐晚上要献舞,妹妹先祝姐姐一舞惊人,博个龙颜大悦的好兆头。”姚玉露淡淡地笑着,边帮姚玉韵更衣边说道。
“这就对了。不要像你的母亲那样没有自知之明,到头来闹得一场空。”
这话让姚玉露的手紧紧地攥住了,她心中念道:这么多年的仇,我的好姐姐,今天我一并还给你。
姚玉韵终于收拾停当了。她挑挑那描的细细的眉毛,对贴身丫鬟玲儿说:“给我倒杯茶去,再把我的跳舞时用的扇子拿来。”
姚玉露的神情微微有一些触动,带着点等待已久的欣喜又有些见不得光的紧张,她的手摸摸腰间的药包,知道时机来了。
“姐姐,我去给你拿扇子吧,别劳烦玲儿跑来跑去的了。”姚玉露随着玲儿一同走出去,分别转向了不同方向。
这时候姚玉露心中主意已定。扇子放在了姚玉韵练舞的厢房,她推开门见四下无人,将那摆放在桌子上的扇子用力一扯,扇子变成了两半,上面的牡丹顿时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