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3)(上)月底急求订阅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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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唰唰地下着。整个体育场都笼罩在蒙蒙的水雾中。球场上双方的球员穿着完全湿透的球衣球裤,在雨中筋疲力竭地奔跑着,提醒和警告的短促呼喊在空落落的体育场里回荡,显得既单薄又单调。队员们的球衣上都不同程度地糊着大块大块的泥浆,个个都狼狈得象只泥猴,可谁都顾不上揩抹,往往从地上爬起来,只是匆匆撩起衣角擦把脸,就急急忙忙地重新投入比赛。
场地上时不时会响起队员提醒或者警告队友的短促呼喊;声音在空荡荡的体育场里回荡,听起来既单薄又单调。偶尔也会传来一声刺耳的凄厉哨音。更多的时候,体育场里就只有均匀的雨声。
场地边还有三台摄影机在追逐着球场上的变化。摄影机、转播车还有工作人员都是属于本市的经济电视台,可他们来这里并不是要转播这场比赛,而是受雇于外地的电视台,为别人作现场直播一一所有的电视画面将通过卫星线路即时转到珠海,然后由珠海的一家电视台在当地播放。至于省城里的球迷和观众,他们根本看不到这场比赛。
四周的看台上几乎没有观众,只有一排排一圈圈整齐的水泥座位,它们用近乎残酷的灰暗色调,冷静地包围着在球场上奔波的球员。只有西看台的最高处有一截遮风挡雨的地方,零零散散地坐着十几个人。
这些人都很安静,既不喝彩也不喧哗,偶尔场上有精彩的配合或者惊险的场面,他们都也不象平常球迷那般哄闹激动,最多也就是神色有些紧张,或者攥紧拳头,要么就是吁一口气。看起来他们并不象是热情的球迷。
他们确实不是球迷,甚至也不能算是观众,他们是两家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对于他们来说,围着足球转只是工作,俱乐部只是他们的雇主;他们不需要为足球欢呼,足球也不是他们的全部一一工作就是工作。眼下他们虽然都聚集在这里,可对球场上的瞬息变化并不是特别关心,只是默默地等待比赛结束。
高劲松也在这里。在他前面一排坐着新时代俱乐部的几个员工,在他旁边坐着的却是萧南。
萧南是特意跑来看球的。至少她是这样对高劲松说的。不过自打两人见面开始,她的话题就和足球无关。
她正在讲述前两天她去四川九寨黄龙风景区旅游时的故事,她是如何与旅游纪念品商店里的奸商作斗争,最后用九百块钱买了一块原价一千四的玉坠。她还把玉坠掏出来给高劲松看,指着上面精细的花纹向他炫耀自己在玉石鉴赏方面的经验和见识。
“好眼力,这石头起码值一千二。”高劲松随口敷衍着。他的目光只是在玉坠上转了一圈就回到球场上。新时代刚刚有次不算机会的机会,珠海南方的后卫大脚破坏时皮球飞得不远,又被新时代一个队员顶进禁区,可接球的家伙在射门前停顿了一下,结果珠海南方一个队员立刻把皮球铲出了底线。
张迟这混帐!
高劲松忍不住在腿上轻轻拍了一巴掌。这里离珠海南方的球门还是有段距离,门前晃来晃去的都是一身泥浆的球员,他根本分辨不出哪些是进攻队员哪些是防守队员,可是那射门队员一停顿,他就立刻认出那是张迟一一怎么射门前要确认球门位置的毛病就是改不掉?
“是玉!”萧南翻着白眼看着他。
“哦。”他又在萧南托在手里的那块白石头上瞧一眼。“这羊雕得挺精致,神似……”
“这是马!”
雕的是马?他仔细地打量了两眼。确实不太象马,但是他不能再说是羊,只好换个话题,问道:“你去四川,就买个石……玉马?”
怎么可能就买个玉坠呢?萧南嗔怪地乜他一眼。她这一趟去的地方可不少,九寨沟和黄龙大草原只是其中一站,她还去了青城山和峨眉山,然后下重庆,游三峡……
“是吗?这样啊,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哦,那然后呢?”高劲松嘴里胡乱答着腔,眼睛却一直留意着球场上的形势。
雨天里的比赛总是缺乏滋味,尤其是场上比赛的双方都还在降级区附近徘徊时,场面就更加难看。因为场地泥泞草皮湿滑,双方都没有什么小范围的配合,通常都是从后场直接一脚把皮球送到前场,让前面的队员和对手去争抢。可是这种简单粗糙的处理球方式很难奏效。双方都在后场囤积了重兵,皮球往往就是从后场传递到对手脚下,然后对手再把皮球的控制权再移交回来,如此周而复始……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苦了两边的前锋。
珠海南方的两个前锋都是巴西人,脚下也算有点真本事,语言沟通上又没有障碍,时常一个眼神上的交流就能把对手防线搅得人仰马翻,也靠着默契为球队立了不少功劳,可今天这场地条件让俩人吃尽了苦头,滚了一身的泥,却只寻到一次射门的机会,而这唯一的一次机会,还让九号前锋踩着蓦然停下的皮球一个马趴摔在新时代球门前的泥坑里,把新时代的后卫们惊出一身汗,再笑了个半死。
新时代的两个前锋的光景也好不到哪里去。玻利维亚外援库库和张迟一样,是个标准的门前机会主义者,除了等着别人为他创造机会,就只能在球门前拾漏补遗,可现在球都是在半空里高来高去,他就只好一遍又一遍地用瘦小的身躯去和别人高大的后卫争夺高球。这差事对他几乎是无法完成的任务,最终的结果除了时常爬在地上抓两手泥,就连个球边都沾不上。他的同伴张迟比他的情形好一些,偶尔还能碰下球,可张迟的球衣已经快被泥浆糊满了,刚才主裁判警告他假摔时,不得不先用手帮他抹掉糊在球衣后背上的泥,这才能辨认出球衣上的号码。
张迟和库库的日子虽然不好过,好在球队的后防线倒是挺稳固,一时半会看不出有什么凶险,高劲松这才又问萧南:“那就是说,你是从武汉回来的?”
“从济南……”这一回萧南说得倒没那么起劲。她神色黯淡地低下头,扣着自己的手指头,半晌都不说话。
高劲松假装没看见她神情上的变化,又转过头去看比赛。
陈明灿在左边的传球有些大,皮球越过和库库一起跳起来争抢的珠海南方队员头顶,直飞进禁区,被珠海南方的五号截了下来。
这个五号就是他特别提醒让张迟留意的家伙!就是那个喜欢卖弄脚下技术的中卫!
张迟毫不犹豫就贴了上去。
可珠海南方的五号也不傻,张迟还没靠近,他就已经把皮球传递到边路,看来这家伙知道,这种场地条件下在禁区里卖弄脚法无异于玩火。
张迟只好随着珠海南方压出来的后防线慢慢向后退,等待下一次机会。
“你走这么长时间,回来花生米还认识你不?”高劲松开玩笑说,“它没咬你一口?”
萧南的情绪还是不高,勉强在脸上挤出点笑容,说:“……它敢!”
“看来是咬了。”高劲松笃定地说道。他还为自己的推论作解释,“什么样人就养什么样狗。看你的样子,就知道花生米不是条好狗。”
萧南笑了笑,也不和他争辩,抓根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细木棍,拧着眉头在地上画来画去。
她这付模样,倒教高劲松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他已经习惯萧南在他面前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她突然沉默下来,顿时让他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他想了想,问道:“你有心事?”
萧南继续在水泥凳上画着毫无意义的符号,似乎没听见他的话。
高劲松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些不大对劲。他把心思从球场上收回来,用平静而严肃的语气对她说道:“要是你觉得合适,可以告诉我……也许我能帮你出点主意。”
萧南手里的木棍停顿下来,抬起头盯着球场看了好一会,然后才轻轻地摇摇头。
她说:“其实,也没什么事……”
高劲松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没啥事?没事摆出一付心事重重的模样干什么?他欲言又止。她肯定有什么心事,只是不愿意和自己说而已。算了,不说就不说吧!这很正常,要是自己遭遇到什么事,也不可能和她说……事实上,他现在就有满肚子的话想找个人说,可谁会听他说呢?张迟关铭山他们已经够焦愁了,他不想再去拿自己的事搅扰他们;孙峻山为俱乐部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根本就抽不出时间来听他说,再说孙总和他在年龄上差着那么大一截,又是上下级的关系,实在没法说;余胖子倒是会听自己说,可胖子这段时间一直在和女朋友闹矛盾,上星期一起吃饭时一个劲地长嘘短叹,他又怎么好说?
他下意识地从兜里掏了根烟点上,这才好不容易把分散的心神重新聚集到眼前的比赛上。
现在,珠海南方的十六号队员正带球从右边推进。被对手二过一配合绕过的陈明灿体能已经下降,显然跟不上对手的节奏,他追了几步就放弃了,转头去掐断十六号的传球路线。右路的突破传中,原本就是珠海南方最习惯的攻击手段之一,不过这条进攻线路在今天的比赛里根本没有发挥出作用,就象这一次,十六号队员看见周至栋逼上来,犹豫了一下,就匆忙把皮球回传给队友去处理一一开场不久他就被周至栋接连三次断下皮球,如今面对周至栋的逼抢,心里总是发憷……
他的队友在陈明灿的阻拦下也没找到好的传球方向,只好再把皮球传给他。
他在边线旁控制着皮球,等着周至栋上来抢截。可令他遗憾的是,嘴唇上还留着柔软髭须的周至栋就象个老队员一般沉稳,一步一步地靠上来,却偏偏不急于起脚。他已经观察到,又有一名新时代的队员跑过来,看来他们要对自己实行包夹战术。现在他连把皮球传递出去的机会也没有,只能无奈地选择突破。
第一个作势欲扑的动作做出来,对手根本没反应;第二个动作做出来,对手还是没反应,可他真正要带球突破的一瞬间,眼前的年轻队员已经先他一步站到他带球突破的路线上,他完全就是主动把皮球送到别人脚下!
周至栋立刻把截断的皮球交给包抄上来的队友;队友趟了一步就递给刚刚跨过中线的陈明灿;陈明灿一个人球分过摆脱刚刚还被他纠缠现在又来纠缠他的珠海南方队员,跑了几步看好位置觅到角度,立刻就把皮球传出去一一
被珠海南方五号中卫贴身防守的张迟急赶几步,终究还是在球门外小禁区边沿赶上皮球,但是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射门的机会和角度一一他人还在半空,使劲拧腰转身撩起脚来用脚弓把皮球一磕一一他在底线外的草坪上接连翻滚了两三圈,满身满脸都是泥水,却总算没教皮球飞出底线;皮球不仅没出界,磕回去的位置还恰倒好处!
一一库库迎球冲顶!
高劲松一巴掌就重重地拍在自己大腿上!
见鬼了!这球都能被珠海南方的守门员挡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