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是张先生吗

5 是张先生吗

和老乡分别后,父子俩用赵哥送的红头巾包上头继续赶马车前行。到达延庆州时已是一年之中最热的三伏天了,炙热的太阳烘烤着大地,按道理在这样的时节里,在旱情缓解之后抓紧补种过的农民,终于可以放松下来歇夏了,但这里的农民是个例外,他们个个扎红头巾在练拳脚和法术,就像东汉末年红巾军,唐末黄巢的农民起义部队操练一样。

路边一面墙壁上贴有一张纸,张先生跳下马车过去看,闻天则跑到路边小树林里上厕所,原来是一张盖有庄王载勋印的悬赏告示:“募能杀洋人者,杀一男夷赏银五十两,女夷四十两,稚夷二十两。”

“啊呀,大呀!”闻天惊叫。张先生跑进小树林一看,闻天双手提着裤子,望着一坨屎边土里露出的一只手瑟瑟发抖,他蹲下身把儿子搂进怀里拍拍背安慰一下,眼睛再顺着那只手四处打量,根据覆盖的薄薄的土层显示出下面物体的轮廓,可以推断出这里有一个草草掩埋了二十多个人的大坑,从土层上面和附近有破碎的布条和血迹看,这里发生过惨烈的屠杀。

张先生把儿子抱出小树林放到马车上,从棚里的药葫芦里倒出一粒治惊吓的药丸给服下,过了一会儿闻天才停止了抽搐发抖。马车在主街道前进,街巷里练习的拳民纷纷慢下来父子俩疑惑的打量,几个人持刀堵在马前“哎,你那个团的?”张先生从车檐上跳下抱拳“我们是山西太原的,为了照顾拉肚子的儿子和其他的团员走散了!”其中的一个小个子对一个胖子说:“二师兄,我看这两个人可疑,别的义和团是一个团伙,而且带着刀叉等武器,他俩啥都没有可能是二毛子。”二师兄持刀挑开马车帘子看了一下里面说:“我也怀疑他俩是冒充的。”又转头审问张先生“说,你们是干什么的?是不是二毛子?”“二师兄,我们团是从太原来入京勤王的,大师兄秦叔宝二师兄杨延昭,我是跟团的郎中不动刀枪,只管治伤救人!”张先生认真的随口胡诌,闻天听的都有点信了!二师兄一本正经的大声说到:“自从义和团起事一来,一直奉行扶清灭洋,保我大清和太后,但是有一些地痞流氓投机倒把的商人也混进来,乱杀无辜抢劫强奸败坏我等名声,对此败类必须要严惩。你虽然这样说,但无凭无据,为了甄别良莠所以请孙大圣用火眼金睛看一下!”又回头对其他人说:“升坛,请大师兄!”

众拳民把闻天揪下马车然后押着父子俩拐进一条小街道,不长的街上设了两个坛口,第一个坛口桌子上供着鲁智深牌位,桌前有个人打扮成花和尚样子扛个小一号的禅杖。众人在第二个坛口停下,木板搭的台子上有一张桌子,中间放供着齐天大圣的牌子,两边各插着一支锄头把粗的红蜡,中间一只黑碗里有好多香灰,一角上有一沓黄表和几把香,桌子右边一面大旗用墨汁写着“齐天大圣”。

小个子上台先点燃蜡烛,再点着三根香两手捏着念念有词,然后作三个揖将香插入碗中“有请大师兄齐天大圣登台做法!”

台下一个人“噌”的翻筋斗上台,又连着几个空翻,然后一个亮相打住,是一个穿着京戏里孙悟空服装的小个子,尖嘴猴腮的很形象。他一把抓住台下的人扔上一根棍子在台子上舞起来,那端是齐天大圣在世大闹天宫一般,众人齐声叫好,一位高个拳民对另一个人说“大师兄不亏是拜师学京戏的,这猴戏是他最拿手的,在他老家章丘是一绝!”

大师兄练罢之后手搭凉棚瞧着父子俩说“我等起事以来扶清灭洋,要求拳民习法术不得碰女人,否则法术会失灵;不得抢人财物,因为同是我大清子民,但现在好多地方有人冒充我拳民行为非作歹之事,故现在要严查此类事件为义和团正名,现在让我用火眼金睛仔细分辨尔等!”抓耳挠腮很长时间之后仍看不清楚,忽然叫道“二师弟,上黄表!”二师兄从桌上拿来三张黄表递给张先生说“在此烧香焚表,倘若纸灰不起,便为冒充之人,结果是等同洋教教民或二毛子三毛子,乱刀剁死,就地掩埋。”张先生抖抖嗦嗦的点燃黄表,青烟直直的向上飘起,黑色的纸灰越来越多,他紧张的自语,忽然念出了“左青虎,右白虎,云凉佛,前心,玄火神,后心,先请天王将,后请黑煞神。”旁边的闻天也念叨“站起来!站起来!”黄表终于烧完了,纸灰下半截着散了,上半截像烟囱一样立的直挺挺的!台上的师兄弟听到他念的咒语,再看到纸灰愣住了“这到底是不是呢?”台下的人吆喝着“没起来,没起来,冒充的!”齐刷刷的拔出刀来。

“是张先生吗?”台下有人大叫,所有人都停下来看是谁在叫。街上走过的二三十个其他坛口的人此刻挤在他们身后,张先生看那说山西口音的人很面熟“是满囤吗?”那人挤到前头摘掉红头巾说“先生,是我!”闻天叫“满囤哥,还有我!”满囤跳上台给先生磕头,众人都傻傻地看着先生双手搀扶起他,一时觉得此人深不可测定大有来头。

满囤拍拍闻天肩膀之后走向那两师兄弟,然后三人一起走进了院子,过了一会儿,大师兄上台宣布“这父子俩不是冒充的,是我义和团的拳民!”然后也对着张先生磕头“先生高义啊!”

在告别大师兄后,父子俩随满囤他们走进了另一条街的周仓坛口。

坐在摆满饭菜的桌前,张先生一肚子的话终于说出来“满囤,你不是和老乡回老家了吗?怎么在这里?有财人呢?”满囤高兴地说道“先生,你先吃饭,你和闻天肯定饿坏了!这说来话就长了,咱饭后好好聊!”父子俩好久没正经吃过一顿饭了,今天又惊又吓身体都有点吃不消了,现在见到老乡一时高兴的胃口大开,闻天吃得猛了连着咳嗽,满囤给端水拍背乐得不行。

满囤见先生吃饱放下筷子后才说“我和老乡当初是要回老家,到半路听到义和团招拳民,老乡一商量说到处大旱,回家也要饿死,不如当拳民还可以挣粮饷养活一家人,所以除有财外我们都入了团,他胆子小说要回老家看看不想惹事。”张先生喝口茶压压问“那你们怎么到北京了?”满囤给续上茶说“我们入团之后见他们胡作非为,在小地方肯定不能长久,就想着到北京闯闯,万一将来招安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几个陪坐的就是我们一个村的。”那几个人说“当初原本是去投奔先生呢!满囤给我们一说情况,大家也都理解,是怪这老天不给人活路!”先生说“惭愧惭愧,是我没本事就不了更多的人!”满囤疑惑不解地问“姨娘怎么没来?药铺谁看着呢?”闻天“哇”地哭了“娘被人杀了,药铺被人烧了!”满囤惊得站起来,又转身跪倒先生身前伸出双手抓着两条胳膊:“先生,怎么回事?姨娘被谁杀的?”先生泪流满面说不出话,只用右手抚着满囤的肩膀。闻天放声大哭起来,一直叫娘,一段时间之后哑了嗓子抽噎着,旁边陪坐的老乡七嘴八舌地议论:“是哪个王八羔子下得手?竟敢动手到张先生身上!咱们弟兄们查出凶手来给剁了报仇。”

张先生平静下来之后把所发生的事情如实相告,在坐的气的哇哇大叫,骂那些人没人性,应该饿死喂狗。满囤问:“先生现在准备怎么办呢?要干嘛去呢?”闻天说:“我和大准备去京城里找姥爷和哥哥姐姐。”先生边给儿子撸胸拍背边说:“俩个孩子都不知道这事呢!我们一是来给他姥爷报丧,二是准备换个地方生活,太原太让我伤心了?”一个老乡说:“既然这样,这里到京城还有一段路,路上不太平为以防万一,我们弟兄们陪着先生走一遭!”众人齐声附和,先生站起来抱拳道:“我和闻天就谢谢各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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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大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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