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死不足惜

第120章 死不足惜

第二日。

快巳时才醒来的萧琴,到处都寻不见南宫乙。

她找过房间、后屋甚至地牢,南宫乙似乎并没有来过仙乐教一般,让她怀疑昨晚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在做梦。

万不得已,萧琴敲开了肖墨的房门,找到了看护她的独幽。

昨夜虽然只是慌张一瞥,但萧琴也认出来那人就是独幽。

“找我做什么?要堵住我的嘴吗?”

昨夜二人在那种情形下相遇,就连独幽也觉得十分难为情,没有将事情挑明说出来。

“你可知……他去了哪里?”憋了半天,萧琴总算问出了口。

独幽红着脸道:“你自己的男人,问我做什么?”

“你是最后一个看见他的人,如果你不知道,那我再自己找。”萧琴心想就算她知道,可能也不会告诉自己,便打算离开。

“慢着!”

独幽白了她一眼,轻咬着下唇道:“你答应我个条件,我就告诉你。”

“什么?”

“对肖墨从轻发落。”

“这个我不能答应,对肖墨的处置,需要跟骆护教还有四位长老一起商议,我做不了主。”

独幽不信,抢白道:“你做不了主?你都能做主放了江南雁,还能把男人带进教中,还有什么做不了主的?”

“你不说就算了。如果他还在教中,我总能找到他,如果他下了山,水防队的姐姐也一定会知道……”

萧琴正欲转身离开,独幽又拦道:“你就不怕我把昨晚之事说出去吗?”

“你要说什么?”

“你……”

萧琴知道以独幽冷僻孤傲的性格,绝不会将昨晚的事情告诉别人,对于她的“威胁”也无动于衷。

“你是要我求你吗?”独幽竟有些急了。

萧琴摇了摇头,“你不必求我。我不惜以放过公孙家为代价将肖墨救回来,便不会为难于她。对她会有怎样的处置,完全是为了给教中上下一个交代。即便是出于私心,我也不希望她有事。至于你想怎么样,就随你好了。”

萧琴转身便离开了房间。

“他在文月坊留宿了一夜,天还未亮就下山了。”独幽在她身后冷冷地说道。

萧琴听了,没做停留,一路向山下走去。

***

萧琴从顾妙那里打听到,南宫乙一早便骑马向南而去。

“南宫家住的客栈在城南,难道他是回去和家人汇合?为何不跟我说一声?还是说发生了昨夜的事,他觉得无颜面见我?”

萧琴不想在教中干等,便骑了马向城南而去。但整整一上午将城南像样一点的客栈都打听了个遍,也没找到南宫家落脚的地方。

“难道他们已经离开了?还是说为了掩人耳目,并没有报真实姓名?”

萧琴不肯放弃,将这些客栈又寻了个遍,结果无功而返。

回到仙乐教时夜色已降临,守在凉亭的顾妙见她归来,急忙迎上去。

“萧护教,你可回来了,余长老整个下午都在找你。”

萧琴心中微惊,“有说什么事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可能是跟男人有关,余长老的脸色可不好看了。今日中午,有个了不得的人物闯进来了。”顾妙神秘地说道。

听到“男人”、“闯进”,萧琴心中一颤。

“难道君意回来找我了?能让余长老生气,难道是我们的事情败露了?”

在不安中渡了河,萧琴发现黄莺亲自在岸上等她,接到人便一言不发往山上走。越过袅袅峰、娓娓峰,最后竟来到了最高峰靡靡峰。

萧琴一路发问,即便身边无人,黄莺也闭口不语,直到将她带进秦南风晚年住的那间木屋。

余长老在二层的卧室中等着她们,但她没有闲着,而是在床边整理着什么东西。

黄莺道:“余长老,我将萧护教带来了。”

“啊,你又开口说话了!”萧琴一声惊呼。

余长老转过身来,说道:“自从半个月前黄莺在你们面前开口说话,就耐不住寂寞了,于是我准她在没有别人的时候可以说话。”

萧琴不解道:“黄莺姐姐为何要装哑巴?”

余长老叹了口气,“这要从二十三年前的事情说起……”

“二十三年前?”

这个时间萧琴十分熟悉,正是那一年的一场恶战,改变了仙乐教的势力。

“那一年,我教跟夺命先生做了一笔买卖,却被六个武林高手截胡。你听到的故事可能是你娘身受重伤、罗凤鸣丧命、江南雁被俘,但事情的全部并不是这样简单。”

萧琴认真地听着。

“我们会被截胡,是因为被人出卖了,而那人一定是夺命先生。他用钱买我教的延年丹和药方,你娘留了一手,给了他一个假药方,但最终延年丹和假药方都被劫财者抢去了。经过昨日之事,我终于知道当年那些人都有谁——追魂夫人公孙语、道姑冯秀清、南宫夫人和黛兰、被我们捉住的江南雁,还有一个当场死掉,不足一提。唯独不知这些人的师父是谁。丫头,你早就知道这些人的关系,却一直隐瞒不说,为的就是趁机放了江南雁吗?”

萧琴暗自佩服余长老竟能如此之快摸清这些人的底细,心中盘算着辩解之辞。

“我的确早就知道,也是有意隐瞒。因为这些人全都来头不小,就算说出来也无济于事。我相信娘当年也一定认出了追魂夫人就是那日的劫匪之一,却没有拆穿、报仇,而是选择与追魂庄平分势力。我这样做,不过是延续娘的做法而已。”

余长老“哼”了一声,“你倒是会狡辩!”

萧琴继续道:“说起来,事情已经过了二十三年,余长老比谁都清楚我们真正的敌人是夺命先生。至于那些劫匪,之后与我教再无纠葛。如今放了江南雁,既还了追魂庄的人情,也了结了与南宫家的恩怨,虽然没有事先跟几位长老商议,但我相信以余长老顾全大局的眼光,是会赞成我这样做的。”

“你……”余长老走到萧琴面前,用拐杖在她小腿上轻轻一戳,眯起眼睛道:“你知道你哪一点比你娘强吗?”

萧琴低头道:“我哪里都不如娘……”

“你会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强词夺理,你娘就不如你!”

“我没有……”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可知黄莺为何要扮作哑巴?”

萧琴松了口气,抬眼道:“琴儿不知,还请余长老……”

“因为当年罗凤鸣根本没有死。”

“什么?”萧琴真的吃了一惊。

“当年那场恶战,你娘负伤后失踪了很久,而冰凝将凤鸣抬回来的时候,凤鸣还没有断气,不过伤的很重。以我教的医术和灵丹妙药,凤鸣本不会死,却在疗伤时被人倒掉了救命的药物。这一切都被当时只有十岁的黄莺看在眼里。”

“谁会这样做?”

“你觉得呢?”

“琴儿斗胆猜测,难道是冷护教?”

“你的胆子可不小!”余长老并没有否认。

“当真是冷护教?”

“你是怎么猜到的?”

萧琴沉思片刻,说道:“余长老曾说她死不足惜,可见您对她早有不满。虽然我只与她有过一次接触,但看得出她心狠手辣,想要除掉所有阻挡她在教中一手遮天的人。她不曾挽留娘,将秋姐姐逐出教,后来还想杀我,也只有她才会对重伤的罗凤鸣起杀心。”

余长老点头道:“你说的不错。那时水柔失踪,只有她一口咬定水柔坠崖身亡,如果再除掉骆凤鸣,她便可以一手遮天了。黄莺无意中偷看到冰凝的所作所为,便将此事告诉了她娘黄钟。可黄钟是个胆小怕事的主,而且当时她只是火徵门的一个普通弟子,此事便被她压下,直到凤鸣不治身亡。两个月后,水柔痊愈归来,听说了凤鸣的事,便觉有些蹊跷。很快她就意识到可能是用药出了问题,便找上了主管配药的黄钟和帮忙送药的黄莺。水柔何等聪明,很轻松就让黄莺开了口。知道真相后,水柔并没有揭发冰凝,而是劝告她们母女小心谨慎。”

黄莺道:“那时我虽然只有十岁,却什么都懂。我至今还记得秦护教对我和娘说的话,她说,‘骆护教已死,我便不能处置冷护教。我能从你们娘俩口中问出的话,冷护教也可以。你们以后还是小心行事,我可能没有办法一直护着你们。’后来娘制造了一场意外,让我大受惊吓,装作失忆失语,为的就是不让冷护教对我起疑心。”

“娘为何不能处置冷护教?”萧琴不解。

余长老道:“我想原因有三。一是那时我教刚受重挫,已经死了一个护教,再处置一个,必定会动摇人心,无异于自断臂膀。二来黄莺只不过是个十岁的小丫头,人微言轻,又没有十足的证据。只怕撕破脸后冰凝辩白一番,不仅不能给她治罪,还会被她反咬一口,招来杀身之祸。这第三嘛……可能那时你娘就已经做了离教的打算,她也不想多管了。”

“但娘回教后又在教中待了三年的时间才离开,这段期间就没有任何作为吗?”

“对于这件事,她没再提起,不过她也并非没有作为。其一便是亲自培养秋凉,提拔她成为新一任护教。二是成立长老会,与护教一同分管五门。水柔说与夺命先生的买卖是个极大的错误,而犯错的原因都是因为她作为护教独断专行,没有旁人约束。虽说成立长老会是在约束她的权力,但最终目的还是防止她离教后有人一手遮天。离教前,她提拔黄钟成为火徵门的管事长老,而我也将黄莺要来服侍我的起居。这些年,她们母女俩在教中也算平安无事。”

萧琴总算明白了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还有一事不解,问道:“黄莺姐姐武功高强,不知是谁教的?”

黄莺道:“娘能位居长老,全靠高明的医术,但她武艺平常,无法指导我。秦护教在时,曾指点过我一二。后来我一直跟着余长老,接触到很多当年琴韵姑娘留下的武学心得,便自己练了起来。不过我但求自保,只学了些皮毛。”

“光是皮毛就已经很厉害了。”

余长老道:“好了,我跟你说这些,不仅仅是因为你好奇黄莺的事情,主要还是想告诉你,冷冰凝虽死不足惜,但教中弟子对此全然无知。南宫乙依然是杀害我教护教的凶手,所以你给我长点心,不要那么招摇,任凭一个男人于我教随意进进出出!听到了没有?”

余长老的声音突然严肃了起来。

“是。”萧琴愧然应道。

余长老在桌边坐下,长叹一口气,道:“其实你们做了什么,我都一清二楚,大家都低调点,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知道秋凉在外面有男人,但只要她一心为教,我也不会去在乎她大半夜跑出去与男人幽会。我也知道杀了冷冰凝的人其实是苏风琬,我不说破,但我不能让弑师者得权,所以才在全教范围内重选护教。唯一没想到的是肖墨,她竟然藏了那么久、那么深,我至今都不敢相信她是公孙家派来的内应。”

“余长老打算怎么处置肖墨?”

“我?这事我不想管,你自己看着办吧。”

“一切由我做主?”

“怎么,这点小事你还做不了主吗?”

萧琴不解道:“这可不是小事……如果不是为了此事,那余长老今日叫我来是为了什么?”

余长老忽然抬手在桌上一拍,道:“都怪你问这问那,我都忘了叫你过来干什么了。我啊,其实是想让你来试件衣服。你过来。”

余长老将萧琴拉到床边。

床上是一件摊开的绛纱袍,红如流火,绣似行云,一看便知是良材所制,做工十分精细,样式绝美无比。

萧琴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她向来喜素雅,从未穿过红色的衣服,却不知为何看到这件袍子的第一眼,就十分喜欢。

“这是你娘出嫁时穿的嫁衣,是我亲手缝制的,你来穿上试试。”

余长老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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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于君指上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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