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活着
2012年11月1日,农历的九月十八,星期四
冬风南下,一夜原野白了无数,农历的九月十八,而在公历的这一天,对中国这片土地来说,可不是个好日子。还有七天才是立冬,可今年的却似乎冬雪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也更冷许多,也要让南方人体验一把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四川省泸州市,在温热的四川盆地边缘,往年就是极冷之时,也难得见上冬雪,此刻也是一夜千树梨花万树开。
瑞雪兆丰年,这么大的雪,本该是孩子出来玩雪,行人出来赏雪,可偌大的一个泸州城市,大街上的人都去来去行色慌张。
冷,死一般的冷,这是这座城市带给人的气息,那一幢幢建筑,就像一具具巨型的棺材,巨大的森然之气,让冬鸟都不敢歇脚,只有那偶有从窗户口和门缝挤出来的半张可见人脸,还证明着这些建筑中的活气。
蓝田机场上空,一架从北方来的飞机,冒着随时能让飞机成冻鸟的鬼天气,进入了降落跑道,还没有停稳,就有几辆车已经冒险的冲了过去,尾随着滑翔前进的飞机,飞机停稳了,下面的几辆小卡也嘎吱吱的响声不断的抖了抖车身停了下来。
从后面几辆车中,冲出十多名士兵,身手矫健,着作迷彩军装,黑色的防护服,一步下去,标准的60厘米距离,就像拿着卡尺丈量过落脚点,双手擎枪,就那么五秒时间,已经在飞机的弦梯口布下了一个圈,两两侧身靠站,枪口散状的对着机场四周,随着视线在移动。
前面的三辆吉普车中,也跳出了几个人影,看肩章,六个中校,四个上校,还有两个大校,在最前面的一辆车上,挤下了一个身影,满头是汗,在这大冷的冰雪天里,还真不容易,而他的肩章上,没有见到杠杠,只有一颗金黄色的星星,被旁边的肩花依托着——少将。
只见他下了车,急忙把感觉已经是扣在脑袋上军帽搬正,然后打着小跑,边整理着仪容,后面的那大校、上校、中校,也是跟着小跑,三两步并到了弦梯边,身体站得笔直,可是他们的脸色,更像是才从批斗大会游街过后下来。
弦梯口,出现了一个身影,看相貌不过五十多岁,身着一身正装,肩膀上,哪个星星又多了一颗,来人是一位中将,蹦的一声踏在了那弦梯上,却是没来由的让下面的少将跟身后的校官一紧,跟着又是一声蹦,几连响,响响如锤的敲在他们的心头。
此刻这位中将脸很黑,非常的黑,如在他脸上被涂了一层锅烟墨,或者说都能从他的脸上刮下一层锅烟墨。扫了一眼四周警戒的士兵,用带着有些浓重的四川口音的京腔话语咆哮道:“看把你们那老鼠胆吓的,难道那些鱼都已经爬上岸了,已经攻击到要占领这机场了。”
雪,在这声咆哮后,也从云层中摔了下来,让视线不佳的天气,更是变得模糊起来。
“首长,请上车。”少将的声音有些颤抖,知道这果子不好吃,但也没有想到,这个果子是实在不好吃啊,但也只好硬着头皮应付道。
“走,一个个跟着我走出这机场,就让这雪让你们冷静冷静,什么山中虎,水中蛟龙,我看就是山里猴子和水里黄鳝,被一群鱼给整得灰头土脸的,他奶奶的,国家养你们是让你们吃白饭,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看热闹吗?那些江口,全都被堵上了,你们还真是长脸啊!全部给我就地降一级,如果还做不好,那就直接降,成小兵好了,我现在是少将,想想到时候五十多岁的小兵,还真不多见啊!”话语中的四川口音更重了。
恶狠狠的盯着那少将,让本来刚才已经流汗有些缺水的少将再次挤出了不少的水分,感情,这中将冒着生命危险来是专门降级的。
……
长江口、珠江口、黄河口……,一条灵渠,一条京津杭大运河,还有南水北调,只要是连接上长江水道的出海口,在出海门户上,都被许多大型舰船所占据,可是那些舰上挂的旗帜,全都是混杂着,美国的、英国的、中国的、印度的……,更有奇怪的,居然还有几艘挂着蒙古国的,那是他们出资给打造的。
长江口,一根根电缆在几艘大舰上朝江口延伸过去,在几里外江面,那里,相隔十米就是一根金属桩,一溜的插满了长江口,像这样的金属桩,整整布下了十排,上端,连接着那些电缆,两架遥控飞机在江面上空百米高处巡游,监视着水下的动静。
银色的背鳍像鲨鱼一样的从远处的水面上冒了出来,几串水柱上去,一架来不及躲避的遥控飞机被命中,瞬间就从刚才的滑翔变成了铁鸟,一头朝江面扎了下去,在半空中,又被几道水柱命中,然后被抛飞了几下,斜斜的朝岸边栽了过去。
“罗脂鱼,罗脂鱼。”几个老外从密仓中冲了出来,用着无比纯正的汉语喊道。
“轰、轰……”几声,布下的几道探测**爆炸开,拉起了一道道的水柱,也带起了银白色的鱼肚皮抛在半空,然后是炮弹飞出的啸声,从近到远的一路落到了江面中,这样的定点射击,对于这些舰艇来说,并不困难,但是,却依然有不少的背鳍,朝着那些金属桩布下的迷魂阵冲过去。
在几声叽叽哇哇声后,舰艇上的发电机轰的一声全都响了起来,引得舰船发抖,“啪”继电器发出一声,跟着冒出一道小闪电,然后,大量的电流被释放到了金属桩上,大量的气泡从金属桩边冒了出来,那里的水瞬间被电解。
那些刚要接近金属桩的罗脂鱼抽着身体,漂浮出到了水面,流经了迷魂桩阵,然后在出了桩阵一里地的地方,被打捞的滚装船给拉起,丢进了空仓中。
满了的船朝后退去,空出来的位置被另外的船给填上,这打捞船挪动到了后方,那一艘艘的装沙船靠了过来,一些人拧着长刀,对着这些鱼尸,直接把鱼头给喀嚓喀嚓下来后,三米长的鱼,顿时成了一个米的鱼头和两米的鱼身,这才放心的移上那些传输带上,丢进了沙仓。
……
这些,跟吴望无关,长江中一个困岛上,这岛,叫沙鱼岛,此刻的吴望,探着脑袋,看着四周的长江水,脸上说不出什么神采,回过头,朝原处道:“儿子,告诉那帮小子,谁也别冒头去,否则被鱼给击中,那就只好吃了他,现在正饿着呢?免得还要费神去抓鱼。”
其实,不要吴望这么说,大家经过这两月的经历就知道,乖乖的窝着,比什么都好,反正是磨嘴皮的事情,所以,他们现在偶尔还能笑闹几声。
雪,又飘了下来,仰头看了一眼天,吴望低声叹了一声,不过,马上又嘿嘿的笑了起来,让他身边的高洁也跟着笑了起来:“小子们,这个是好东西,好好的收集起来,这是老天给我们送水来了,知道我们渴了,老子的,守着偌大的一江水,喝口水都这么困难,还是老天好啊,现在给我们送水来了,注意哟,要猫着腰哟!”
得到了孩子的一众回答,吴望这么说,增加着气氛,就这条挖出来的大壕沟,只要小孩子不朝上爬,那是没有冒头的可能性,为了保障孩子们的安全,他可是深挖壕。
沿着沟,吴望猫着腰,朝前行进,而高洁,也是尾在后面,行了一段,吴望就地一坐,而高洁却是没有得到预先提示,一下扑到了吴望的怀中,被吴望一把抱住扶正,让她满脸的羞红,看着雪影下模糊的河对岸山梁,嘿嘿的道:“大好山河呀,大好河山,老子有杆枪,好些年未放;你家有块田,荒了二十年。”
“流氓,小心给那群孩子教坏了。”高洁那模样,就像小媳妇一样。
“哦,这个应当的,这个应当的,那我以后一定注意,一定得注意。”吴望闭着眼睛应答道。
“再说了,我二十六了。”高洁更是争辩的道。
“哦,二十六了,那年,我在干什么呢?想都想不起来了。”天空中,一阵的轰鸣声响,吴望抬头看了一眼,那是飞机穿过头顶的声音,没有理会。
高洁靠在吴望的身上,希望在这寒冷的冰雪天里,得到些温暖,都懒得抬头去望,多次的教训后,让她有些麻木。
“吴哥,你说,我们能离开这岛吗?”高洁低声的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能,哥说过,一定能,不过,我现在还是个逃犯呢?你能相信我吗?”吴望看着高洁的眼睛,给自己定了定神。
“相信。”吴望才说完,高洁就接过了话。
吴望突然一下站起来,朝着江面道:“向我开炮。”
“嗤、嗤”的五道水柱朝他射来,让他一下坐回了壕沟,冲着高洁道:“你看,我说能吧?你看我现在都把它们这帮孙子训练得多听话。”看着满脸紧张这时候扑哧一笑的高洁,又道:“你去看下孩子们,别让他们真个遇险,还是适当的带到那团高地上放下风的好,孩子们得多运动,但千万要注意了,谁也不知道这些玩意有没有进化出远距离的射手。
高洁猫着腰离开了,看着远去的高洁,吴望低声的叹了一声:“活着,真他妈的好;老汉、老妈,现在是几月几号了,你们还好吗?唉,老子早该把该死母鱼弄死,可叹,可恨。”
一阵困顿袭来,他靠着壁就这么睡了过去,梦里,回到了今年的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