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章 血池托生三途渡
茫茫无尽的荒原之上矗立着一座周长达到数公里的巨型石坛,就像拔地而起的小山,深秋草木早已枯黄,旷野中滚过阵阵干涩的冷风,仿佛在为凋零的生命而号哭悲戚。然而在这无处不在的萧瑟当中,石坛上的喊杀声却冲天而起,撼动着昏黄的大地,唤醒了那些一度忘记如何燃烧的灵魂。
“回”字形的石坛顶部,四边围着无数摇旗呐喊的狂热猛者,几名力士共同以筋肉隆隆的粗壮手臂抬起了数百公斤重的血红大旗,其余的则挺胸背手,在指挥号令之下迎着冷风高高扬起骄傲的头颅,生命与热血凝作了有如铜钟般洪亮的“杀”字,再从胸膛当中喷涌而出。而中心的场内,两个方形的水池之间有着一个凸起的正方形台子,足以令五六百人战斗的石台之上只有两人在相互对峙。
“我有句话早就想和你说了。”
身形高大的黑脸壮汉将两块像护臂又像盾牌的奇门兵器分别装在左手手臂上,握着坚硬的拳头向着彼端的对手沉声说道。
“说。”
另一方则是一名手持长可等身笔直长刀的短发青年,面容也像那看上去宛如尺子的凶刃一般横平竖直。
“你那刀真是土到要死!哈哈哈!”
“无聊。”
面对出言挑拨的盾甲黑汉,那青年冷冷地回应了一句,不再言语。
此时,两个水池侧面通往下方的台阶同时走上数十名肃穆阴沉的强壮大汉,左手握着锐利的短刀,与那石台中央对峙的两名强者均是同样的衣着,红底黑纹。这些大汉默默地走到水池旁边列队而立,若是逐一数去,两方的水池边均是二十个人,列在池边正与那水池的宽度相等。
“魂投血狱!”
不知何处突然想起雷鸣一般的号令,池边的大汉们一言不发地步入水池,在最当中盘膝而坐,同时扬起左手当中薄如蝉翼的短刀,向着自己右手的腕部猛然一划,顷刻之间,两池清水已然化作血池地狱。
“命烛孤舟!”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两侧台阶入口各自出现一名黑衣僧人,将纸折成的小船放入鲜红色的水池当中,点燃了小船上负载着的细细蜡烛。
在呐喊观战的周围人众当中,却不知为何还有一位稚气未脱的小小少年,蓬松的头发很容易让人联想起猫狗一类的宠物,脸上仍挂着惺忪未醒的神情。
“哈哈!你这小孩是哪来的啊!难道不害怕?”
一个身高超过两米,满脸横肉的凶恶大汉发现这小孩子丝毫不畏惧眼前这种血腥景象,觉得很是有趣,主动向他出言搭话。
“有什么怕的?还有!我已经小学毕业了!不要叫我小孩!”
少年生气地仰头瞪着比自己高上好大一截的巨汉,想尽力与他的视线平齐,奈何二人身高的差距实在太大,再怎么努力也是枉然。
“哦?有意思,那你可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巨汉知道这少年大概是场内某人的亲戚或兄弟,看那样子居然也不害怕自己,反而还露出了挑衅一般的眼光。这让他觉得越来越有趣,指着场中血池内端坐的人们想要卖弄一番,他觉得这样的小孩即使胆识过人也绝不会知道那边究竟是在做什么。
“知道。”
“知道?说来听听,可不要撒谎。”
“我才没撒谎,不就是血池托生三途渡。”
少年白了那巨汉一眼,对这种怀疑报以深深的鄙薄。
“咦……好,你说的没错,不过你只说了名字而已,我问你的是血池托生三途渡是‘怎样一回事’,你得说明白才行。”
这已经几乎和耍赖差不多了,但他并不是在与少年抬杠较劲,只是心中越来越强烈的好奇心所致,这种比武方式前些日子他也是第一次听说,没想到这少年居然识得。
“你这人烦不烦,好,我说就是了……北魏太武帝时候有两个拳法流派,一个叫狼苍拳,一个叫鬼漠凶傀拳,两个流派一直斗争不绝,最终惊动了皇帝拓跋焘,由于当时崇尚灭佛所以发明了这种决斗方式。那时的做法是让两个流派的所有弟子分别坐在加热保持恒温的水池当中并割开手腕,这样的话血就不会止住,同时水面上放置纸船,上面点燃蜡烛,然后任凭这两个流派的掌门人互相生死决斗。如果一定的时间内没有分出胜负的话自己的全部弟子就会血流过多而死,而池子中的人若是过于惊慌而逃脱或者支撑不住倒下就会翻倒纸船让蜡烛熄灭,这样的话就会立刻被判为失败,最终这两个流派还是没有分出胜负而同时消亡了……没错吧,哼!”
“你……好家伙……真是小看你了……”
巨汉倒抽了一口凉气,少年尚未变声的嗓音还略显稚嫩,然而对血池托生三途渡的来龙去脉却说得丝毫不差,要知道这种决斗由于过于残酷的缘故所以在历史上除了这一场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的正式记载,当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自己完全是一阵茫然。
“碰巧知道而已。”
少年不骄不躁地淡然回应道。
“哈哈!哈哈哈哈!有你的,小兄弟,将来可一定要来咱们辉煌联合上学啊!尽管我今年就要毕业,不留级的话肯定看不到那时候了!哈哈!”
终于对那少年心服口服,巨汉抱着双臂豪迈地哈哈大笑起来,辉煌联合又能怎样,谁道天外没有天?
“才不要来……我早就和朋友商量好的要去同一所学校……而且这边还有……”
少年喃喃自语的声音并没有被身边的巨汉察觉,因为场上的决斗已经于此时拉开帷幕。
“你们三班再怎么玩也永远不是我们七班的对手!真可怜啊,到现在你们还认不清这一点,也罢,就让你们好好感受感受同学白白牺牲的痛苦吧!”
盾甲黑汉双手用力撞击在一起,脚下坚固的石板在这一震之下纷纷开裂,望着对面的持刀青年,黑汉毫不留情地嘲弄道。
“不会。”
少言寡语的持刀青年毫无感情地吐出两个字。
“哦?你凭的什么!”
“这个!”
持刀青年上身猛然发力,身上穿着的校服碎成了无数布片,连场外轰鸣着的喊杀声都在这个瞬间戛然而止。那青年苦经锻炼的强健身躯上刻着数排尚在流淌鲜血的字迹,将表面皮肤整片挖去的伤痕组成了一串串的姓名,那正是血池当中肃然端坐甘愿为胜利而献出灵魂之人的名字,二十个名字成排地镌刻在青年的胸前,这正是男子汉之间最高的誓言。
“是吗……你是说这个吗!“
那盾甲黑汉微微一笑,同样挣破了身上的衣服将后背转向青年,场内再度一阵寂静。原来他的后背也同样背负着无数的刀痕,那些相信自己并用生命支撑着自己前进的同伴,每一个人的姓名必将伴随他的一生,只有胜利才是唯一的回报。
“看招!”
“喝!”
电光石火之间,一盾一剑凌空相交,金铁轰鸣之声响彻苍天,场内喊杀之声再度此起彼伏,一直传到了云端高处,化作了席卷一切的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