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风
第十一章风
汤料是早就做好的。酱油怎么会再次倒入?包松才知道,柯晓隐瞒了一些事情。那个一脸仇恨的小伙子走了,司空墨跑了,柯晓也急急忙忙的走了。包松才现在肚子里憋着一股气。偏偏这个气还没处撒。客人终究是上帝,无缘无故的,包松才还真没有办法跟客人较劲。
小哲像往常一样,来到了松才面馆。他在柜台边坐下。一言不发,等着包松才将大肠面送来。包松才像是没有看到他回来一般,继续呆坐在柜台边。客人不算多,老包也得了清闲。
小哲并没有注意到包松才脸上的凝重与深思。他回忆着报社的事情。
指痕,报社的四姑娘。居然在感情上也有事不过四的迹象。这几天与报社里的职员混熟络了。对于公司的事情,多多少少有一些了解。在替上官珍珍跑腿买了原味抹茶后,上官珍珍硬是拉着小哲,跟他说起报社里的故事。
主任贺云斌,就是这家报社的老板。前年他父亲死于心脏病。据说是死在了城中某名媛的床上。他母亲是家庭主妇,不懂这些报社的东西。他本不想接手报社。可若是他不接手,谁来?
他当了主任后,做事倒是很沉稳。就是女人方面,一如贵族般放纵。兴许是这两年玩够了,心气儿高了。他看上了四姑娘。四姑娘是个本分的女子。六个月,贺云斌连四姑娘的手都没有摸到。
贺云斌急了。索性就将四姑娘叫到办公室。他字字情真意切,可四姑娘说:从现在开始,你不许跟我纠缠。一年之后,如果你做到了我的要求,我就相信你真的喜欢我。我的要求很简单。这一年,我允许你跟四个女人交往,以便发泄你的荷尔蒙。
贺云斌当时就答应了。好景不长,这才过了一个星期,贺云斌就憋不住了。贺云斌喜欢喝酒。尤其是烈酒。喝醉了之后,便在夜店里左拥右抱。自然,当晚一炮双响。
隔天,贺云斌兴匆匆的回到了报社。贺云斌从四姑娘面前走过时,四姑娘轻描淡写的说出几个字:两次。
贺云斌原本高在云霄的心情,顿时从高空落下,碎成了虚无。就这样规规矩矩的过了半个月。贺云斌是年少的富翁,自然有很多的朋友。他舍得花钱,朋友们玩乐时,总愿意叫上他。无论谁提出买单,最后买单的一定是贺云斌。在他的朋友圈里,朋友们称他为“贺少”。
贺少出手阔绰,穿着得体,言谈高耸入云霄,是所有女人的猎物。贺少对于女人有自己的一套喜好:制服,清纯,大眼睛,短发。他的朋友们都知道他这个爱好,于是便网络身边的女人,推到贺少的面前。贺少只是贺少,终究是个人,是个有欲望的人。一旦酒精麻痹了神经,他张狂的一面,便显露无疑。清醒的他温文尔雅,醉酒的他野兽般疯狂。
终于,他再次使用了四姑娘给他的四次特权。在汤山温泉的舒适与浪漫里,迷失了自我。
当第二天他有些侥幸的走过四姑娘面前时,四姑娘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三根手指。在确定贺云斌看到她的手指后,她又埋头工作,不予理会。
贺云斌很奇怪。这四姑娘是怎么知道的。信息传达最快的莫过于枕边风,难道他每次遇到的女人都是四姑娘的好友。难道四姑娘在用她的好友试探他。他想来想去也觉得不可能。四姑娘绝对没有这么神奇。哪会有女人将自己的好友推到自己未来男人的身边?这不科学。
贺云斌很是苦恼。可这苦恼并不影响他饮酒作乐。他喝酒,但不再喝醉,是不敢喝醉。他环顾四周,猜测四姑娘是不是全程跟随,暗中监视。他观察了一个月,都没有发现四姑娘。
他估摸着,会不会是他的朋友出卖了他。可这些人,哪会跟四姑娘这样的本分人交朋友。他们要的只是运动,而不是情感。四姑娘明显不属于他们的交往圈。
贺云斌是个标准的“尾巴长在前面的猴子”。一个人若是总吃一样菜,即使再好吃,也会厌倦。这一次,贺云斌换了口味。这个不幸,或者有幸的女人,便是上官珍珍。贺云斌瞒着朋友,跟刚到公司一个月的上官珍珍上了床。先是派上官珍珍外出上海谈业务,尔后贺云斌称病回家休息。特地让上官珍珍在上海多待几天。他在确认了从脚到头发没有任何痕迹后,才回到公司。经过四姑娘身边时,四姑娘有些愤怒的伸出了四根手指头。贺云斌很难过。并不是对于做错事的忏悔,是一种不知道被谁出卖的愤怒。
“是我说的。”上官珍珍轻描淡写的说道。即使是***愉,也没有哪个女的能忍受对方在兴奋的时候喊着别人的名字。尤其当这个女人还是报社的同事。除了这一次是上官珍珍说的,其余两次,至今为止还未查出。贺云斌有些怀疑上官珍珍,所以对上官珍珍很厌恶。他却忘了上海的那几天是如何的欢喜上官珍珍。
“那样傻不垃圾的女人,居然会被贺云斌看上。整天穿的跟粽子似的,装的跟小姑娘一样。谁知道她内里到底是个怎样的破鞋。贺云斌是不是瞎的,你说她漂亮,还是我漂亮。”上官珍珍自顾自的说着,似乎现在才想起小哲的存在。小哲沉默不语,她又转移了话题。
文千篇,中年老男人。每天大杯子,雀舌茶。工作千篇一律:查找错别字,撰写城市女性话题。似乎总想将女人说的体无完肤,往三从四德,道德败坏上引导。文千篇,是贺云斌已故父亲的老臣。尽管文千篇的专栏受到很多读者的反对,贺云斌依旧顶住压力,不置可否。
文千篇此人,行事规规矩矩。上官珍珍就是找不到关于文千篇亲属的资料。最后只得到一个非常无聊但又充满意味的消息:文千篇原本不姓文。上官珍珍仅仅是感叹了一下。一个中年老男人,看似死板,却改了自己祖宗的姓氏。这不符合老男人的性格与做事态度。追究下去,说不定能挖出一个故事。可一个中年老男人,没什么重大的新闻价值。报社里的同事放弃了,其他报社的人没有放弃。这个世界,总有些并不阔绰,却有神通广大的人。他们有特殊的关系网。文千篇原本叫柯南。对于这样的消息,所有人都笑了:难怪这么较真,这么死板。对于真相只有一个的世界里的柯南,不死板,才奇怪。
还有一些关于如何偷懒的技巧,上官珍珍毫无保留的都教给了小哲。
“这个男人,只要他依旧戴着他的金钥匙。我是不会放弃的。我告诉你这么多。只要你做一件事情。你别急着答应和拒绝。先听我说。跟我来。”到了报社的角落里,上官珍珍颇为难得的拿出一根过滤嘴是爱心形状的细长烟。
“我要知道贺云斌的一切喜好。你放心,我不会害他。我只是想更好的掌控他的一切,让他爱上我。你慢慢考虑。”上官珍珍确定四周并无他人,坦白的跟小哲说。说完,便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
“掌控一切。呵呵,人的思想岂是那么好掌控的。”小哲忽然感觉到肚子饿了。包松才还坐在柜台里一动不动。小哲看了看面馆内,那几个客人早就走了。桌子上放着面钱。小哲觉得包松才今天有些不寻常。
小哲起身,收拾着碗筷。将碗筷送入了伙房。当他出来经过柜台时,包松才说话了。
“儿子,你说我是个好人么?”
“哪方面?”小哲有些吃惊。这包松才不会是又在附近给他找了个“后妈”吧。
“各方面。”
“不咋地。”小哲是越来越觉得这老小子肯定又找人了,心里有股莫名的气。想也没想,就将话说了出去。
“我怎么了。什么不咋地。你是怎么说话的。”包松才本来心里有股怒火,此时算是逮着了机会。
“我就是这么说话的。”包良哲心里也憋着气儿。自从老包跟老家那个女人在一起之后,他就憋着这股气。只不过后来上高中,去了城里,上大学去了南京。反正一年也见不到几次面,便没有发作。这下正好,本来白天被上官珍珍的话说的就心烦,这个时候,一看老包借机发飙,他也不在乎添一把火。也顺便消消自己心中的火。
“兔崽子,你说。我知道你已经恨我几十年了。我今天就让你说。你骂我,你骂啊!没事,老子今天不怪你。别说我不跟你沟通,这么多年,你跟我沟通了么?”包松才的光头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黑密的胡须刚冒出了头,在灯光的照射下,颤动着。双手略微颤抖,两脚有些烦躁的抖动着。
“你。呵呵,算了,我说不过你。你是墨索里尼,总是有理。”小哲忽然意识到,这段时间,吃的一碗碗大肠面。
“我怎么墨索里尼了,你把话说清楚。”包松才额头上的青筋暴现,用手指着小哲的鼻子。
“呵呵。我真说不过你。你说的都是道理。我算什么?兔崽子,你快乐时,射掉的一滴血。我真怀疑,当初我妈就是因为你乱搞男女关系才走掉的。”小哲最不喜欢别人指着他的鼻子说话,就算是他老子,也不行。
“呵,你终于说了。你翅膀终于长硬了。敢这么跟老子说话。我就知道你恨我。你恨我,哈哈,你居然恨我。”包松才脸上的笑容很渗人。看在小哲的眼里,便是一副凶神恶煞,酗酒过度的样子。看着看着,又觉得心疼。
“我不恨你。只要你不提。我就不会说。既然你提起,就不要怪我说。”小哲此时有些退却。今天一切都不对,到底是怎么了。平白无故跟老包吵起来。他似乎想停下来,可事态的发展,不受他控制。
“哈哈。不错,我儿子有出息了。敢说我了。”包松才说着拿出一瓶52度的二锅头,闷声喝着。
一见包松才喝酒,小哲就要走。
“站住。话还没有说完,你就想走!”包松才忽然大声叫了起来。
“我不跟喝过酒的人说话。”小哲快步走出了门口。包松才追了上去。
“兔崽子,你给我站住。我喝酒怎么了,我喝了酒,脑子更清醒。滚回来……”任凭包松才在那里叫骂,小哲跑开了。
包松才悻悻的回到了松才面馆。他进了伙房。一会端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大肠面,就着酒吃着。
“没良心的小兔崽子,给狗吃,也不给你吃。”包松才嘟囔着,明显忘了这句话不该在这个时候说。等于将他自己说成了狗。
“你们这些小年轻,一天到晚,只知道张嘴说别人,没嘴说自己……”
“什么***,什么网友见面就开房,什么骗女孩去野营硬来,这些都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做的。我们那个年代没有这个事情。都是你们这些年轻人……”
“乱搞男女关系?笑话。你们才是乱搞男女关系。我们那个时候都是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你们呢。就为了图一时的快活……”
“都什么年代了。你个小兔崽子怎么思想比我还守旧。我离婚了,我没老婆。我谈个恋爱,找个女朋友,这不很正常么。什么年代了,就允许你们年轻人乱搞,不许我们中老年人处个对象?你才墨索里尼,你太不讲理了……”
“还什么我乱搞男女关系,你阿妈妈才走。我告诉你,大错特错,我跟你阿妈妈在一起,就没有找过别的女人。我包松才顶天立地,绝对不会做那种男盗女娼的事情……”
“脑子里进了屎的小兔崽子。一个这么好的姑娘在面前,你不珍惜。你都看不到,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啊……”
“乱搞男女关系?屁话。你们这些年轻人,动不动就害的姑娘家去打胎。你们倒是敢付点责任撒。啊!我当初就是为了你,才结婚的。你以为你的妈妈是什么人……”
“跟你们年轻人犯的病一模一样。这也不做,那也不做。是,她不做,我有力气,我能做。但她是什么都不想做。班不想上,还不想做家务。懒的身上长蛆……”
“是,老子没本事。不是有钱人。我没钱,要是有钱,你阿妈妈就能享福。我tm告诉你,就是有钱人家,也不会让媳妇闲的长蛆……”
“呵呵。要不是为了你,我会跟她结婚?现在你倒好,为了一个连看都不想看你,撒腿就跑出家门,不想回家的烂女人来怪我?真的长大了,翅膀长硬了。小时候的你是什么样子。我每次出差,你都在远处看着我坐的车哭。越长越大,你倒是越来越不孝顺了……”
“呵呵。你能走了,能跑了,能自己养活自己了。老子不重要了是吧?跟你那个娘一样,都是没得良心地东西……”
包松才对着空气说话,张牙舞爪的,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走在黑夜里,小哲的心很疼。炎热的风吹着些许红肿的眼,双腿拖行。
“谢谢你给我做的大肠面,每次都会让我肝肠寸断。”小哲呢喃着。不知不觉就上了的士,回到了家。
屋里的灯亮着。小哲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开了门,直到坐到沙发上,才发现屁股底下有东西。
“啊!疼!”
“额,你怎么来了。”小哲站起身,看见仰躺在沙发上被他坐醒的柯晓。说完,小哲便坐在了沙发前的地上。柯晓本想责备小哲长没长眼睛。但看见小哲这般模样,就咽下了到了嗓子眼的骂声。
柯晓不说话,就这样蜷缩在沙发上,看着小哲,静静的等着。她已经习惯了。小哲平时都是乐观向上,油滑的很。可一旦他不想讲话,那只有静静的等待他开口。她联想起今天在松才面馆的事情,觉得,小哲肯定是知道了。也许,也知道了那个男人的事情,以及关于包松才“人不咋地”的事情。
“你说,我爸爸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的妈妈,又是什么样的人。”包松才忽然说话了,倒是吓了柯晓一跳。
“这个,我不清……额。”柯晓话还没有说完,小哲又开口了。原来小哲不是问她,是在自问自答。
“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人都不咋地。”小哲有些懊恼的说着,说完,仿佛见到新大陆一般惊奇。
“柯晓,你怎么还没有回去。这么晚了,男女共处一室,会发生非常邪恶的事情的。出去,出去,你该回家了。”小哲下了逐客令。
“额。这个……”柯晓面露难色。
“去吧。你就放心的去吧。我没事。你要是留下来。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我可是正常的男人,有正常的性取向。你可别试探我。宁杀错,不放过,是我做人的原则。”小哲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觉着柯晓定是看见了自己刚才的颓废,有些不放心,才不愿离去。
“我家钥匙丢了。我老妈出差不在家。”柯晓一脸的可怜相。说完,柯晓起身,低头,慢吞吞的走到门口,开门,带起一阵风。
“好了好了,怕你了。”小哲急忙说道。
“哈哈。”柯晓的苦瓜脸立马笑出了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