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人

第十六章 人

柯晓这段时间,总是会无缘无故的想起小哲。在一起吹牛嬉笑的时候,还不是那么的想念。可这才刚刚不见面一个月,柯晓的心里就没了底:他会不会找了女朋友。这个怀疑促进了她穿开胸衣,整教练事件。从吕教练直勾勾的狼眼,口水直流的反应中,柯晓证实了一件事情:老娘还是有女人味的。

她觉得有必要以女人味的装扮出现在小哲面前。

王小五不厌其烦的准时在星期六下午出现在松才面馆。大肠面,冷了又热,热了又冷。一些老顾客,早已经习惯了如此场景。倒是有几个新客人,对这个神秘的女子,准确的来说是,为老不尊的老女人耻笑不已。

向中华最近是越来越觉得张援朝这老伙计,有干劲,有魄力。孙锁贵这么个毛小子,还真让张援朝给震住了。那套拉拢人的手法,这老伙计,愣是用的炉火纯青。越是如此的张援朝,越是安静祥和的张援朝,却让向中华,时不时的眉头紧皱。总觉得不对劲,不对路子。向中华带着一丝赞赏与忐忑,不时的端详着手中的禁赌批文。他想将此事交由张援朝去督办。转念一想,将此事交给了朱为民。这个老油子虽然挺油滑刁钻,却不失为一个好的手下。一颗棋子,终究还是唯利是图点,易于掌控。

张援朝不是蠢人。他微微侧目,看着进出向中华办公室,前后判若两人的朱为民,他的嘴角上扬,不言不语。他想起一个所里的常客,一个有用的人。

孙锁贵这几天,很清闲。按时上班,按时下班。他甚至觉得,只有这样的平静,才能算得上至高荣誉。他心里很明白:相对平静。

群英浴场的生意,依旧风风火火,好像一个月前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收银台边的长沙发上,又多了七八个光彩照人的新货。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在隐蔽的偏厅里跟一个大男孩说着话。那男孩不是别人,正是抢劫任墨被抓的尹国栋,向中华的大侄子。这个女人叫薛翠娥,挺有本事的女人。像是安抚着尹国栋这孩子受伤的心灵。薛翠娥跟尹国栋说了几句话,尹国栋大笑起来,身体摇晃着,熟知他的人,就懂了:尹大少,又要作威作福了。薛翠娥老实巴交的工人老公,在一旁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也不声张,悄悄的退了出去。

他叫陈奀。为了救患病在床的母亲,不得以,与薛翠娥结成了有名无实的夫妻。他今天有些激动,他觉得,他母亲的开刀的钱,有了。这个薛翠娥,从来没有将他母亲的病放在心里。本以为薛翠娥会兑现结婚前的承诺,谁知道,他却成了这个有本事的女人,长期的劳工。恶言相加,连打带骂。

“不要脸的女人。”他挺直了“佝偻”了半辈子的背,炙热的希望,洋溢在脸上。

金义高,霍精华。这一天在火锅城的角落里,碰了头。晚上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就等着某人上钩。

上官珍珍从小哲那得知了贺云斌的近况。虽然小哲讲的含含糊糊,但像她这般精明的女人,总能从蛛丝马迹中接近真相。她时而蹙眉痴笑,时而怒从心起。最后,像个没事人似的,不管不顾,与往常一样,在嘈杂的工作环境中,细品原味抹茶。

文千篇依旧埋头苦干。他如同这间报社的榜样,铁一般的工作意志,根本停不下来。

包松才已经习惯了王小五的到来。这种习惯,慢慢的变成了期待。在期待中,他忽视了小哲不规律的上班下班。

夜。宁静而诡异。成群的面包车,驶向了幽暗空冥的村庄。

“给我,我还不信了。我今天一定要大杀四方。”贺云斌叫嚣着,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绅士风度。纵观围在桌前的这群人,哪个不是黑眼圈,闪耀着星光的眼里,充斥着贪婪与懊恼,痴迷与胆战心惊。

金义高今晚又输了。没人坐庄,他便坐了。这一坐下去,便是23万随风而逝。如果说,将这些钱扔进水里,还能听见响声。这不一会的功夫,如同夜风拂面,不知不觉。在霍精华鬼话连篇的引导下,除了金义高上次借取的10万元,贺云斌又帮金义高担保了10万元。贺云斌本想这金义高如此有义气,不会运气这么差吧。

场内陷入了沉静。赌徒们饱了,谁也不愿意坐庄。一些人开始催促金义高还钱。前债未清,如今债台高筑。

霍精华,一脸的惊讶。这超出了他们的计划。他们本来只想将贺云斌拉下水。谁知道金义高的手气这么差。霍精华脑子很好使,立马就想出了好办法。

那些催债的人,在霍精华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将矛头对准了担保人,贺云斌。

“我们只认你,贺云斌老板。”

手足无措的贺云斌,在霍精华歪曲事实的引导下,竟然答应了替金义高还钱。他始终相信金义高是个讲义气的人。

金义高与霍精华对视一眼:计划继续。

虽然贺云斌糊里糊涂的答应了替金义高还钱。可这平白无故的损失了20万元,让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再也憋不住了。看着停滞的赌局,他心一横,坐庄!就当是仗义疏财。他心想,他这么一个人畜无害的大好人,坐庄肯定是顺风顺水。这正是金义高与霍精华计划的一部分。他们没有阻止,他们占据了左右角,干起了擦角的老本行。

事与愿违。一阵风吹过,贺云斌也输了20万元。他耷拉着脑袋。赌徒们开心的散场了。

他不愿意散场。却不得不散场。已经没有人愿意借钱给他。

宾馆的套房里,霍精华向贺云斌提出了一个诱人的建议:将当接下来。你跟金义高三七分,你七他三。你这么仗义,金义高也是个仗义的人,他已经答应了。

贺云斌心里一阵迷茫与冲动。他此时已经神志不清。

“如果你再注资个几十万进来,将当转活了,那失去的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立马翻倍赚回。”霍精华继续诱惑着。

“容我想想。”贺云斌下了逐客令。霍精华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模样,悻悻的走了。只剩下贺云斌在床边苦思悯想。小哲不说话,这一切来的太突然。看着别人输钱,他没什么感觉。并不觉得,钱居然会以这样的速度消失不见。可当贺云斌站上赌桌,他才真正感觉到赌的可怕。

他心中有个更可怕的想法:这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

这晚,贺云斌没有睡好。

第二天,他神使鬼差的从银行中转账还钱。还多转了40万元,到金义高的卡上。这样的生活,已经将他的思维打乱。他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赚回失去的那些钱,完全将仗义疏财扔在了脑后。而从这天开始,小哲不再跟着贺云斌。小哲回到了铁树报社。这是贺云斌的决定。

文千篇机动的工作里,又多了一个跑腿的。

松才面馆的生意,不好也不坏。柯晓总是隔三差五来这里吃面。包松才觉得柯晓是个好女孩。长的也挺对得起自家兔崽子的。就是屁股太小,将来生不出儿子,那可怎么办。这丫头最近总是点大肠面吃,老包觉得挺自豪,心里摸索着,要不让小兔崽子学了他的手艺,到时候,这小丫头,还不跟定了小兔崽子。

柯晓一边吃着大肠面,一边玩着手机。小哲这段时间,就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柯晓在手机屏幕上,用手指胡乱的上下翻着。看到小哲的号码,总是忍不住想要去触碰。她咬了咬牙。松软香滑的大肠,几根面条,在与香唇分离时,变的不再完整。她将手机放进了裤兜,专心的吃起面来。

司空墨,最近都没有来松才面馆蹭饭。像是与小哲约好了一般。

夜。小哲走着走着,就进了酒吧。银行卡里的钱将近两万。习惯了半夜的生物钟,此刻的他,虽然忙碌了一天,还是不习惯。

浑浑噩噩的过了一个多月的跟班生活,他想让自己静一静。人是一种奇怪的物种。最安静的地方,莫过于卧室。寻找安静的人群,选择了酒吧。

酒吧的灯光昏暗而绚烂。他喝着啤酒,吃着果盘。他的脸在酒精的刺激下,愈发的红润。他不会喝酒,一喝就脸红。

凡是酒吧,必有驻唱。凡是驻场,美女帅哥居多。他们天生貌美,施展些许技艺,不愿劳苦终生。熟不知,这条路上,亦是坎坷艰辛,还有一丝难堪。

台上的女子很清秀。不施粉黛,亦能潦倒众生。这女子一开嗓子,倒是让小哲有一丝毛骨悚然。

“嘿,我真的好想你……”女子自弹自唱。小哲黯然神伤。记忆中的一些片段,不停的浮现。他的手脚麻木,眼神呆滞,嘴唇颤动,像是跟着音乐在哼唱。有些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他瘫软着,保持着这个姿势。他不想动。手里拎着啤酒瓶,一口一口的喝着。喝到最后,整瓶整瓶的吞着。他在幽暗的灯光里,犹如迷路的小孩,在漫长奔跑的干渴后,补充水分。女子唱出了声,他喝涨了肚子。酒瓶悄然落地。他不管不顾。看着台上的女子,他觉得他们是一路人。怀揣着希望,在夜的孤寂里哼唱自由,却发现,只有风的附和。甚至没有观众与关注。路过的行人,与坐在台下的客人,只顾谈着他们的私密话题。他们的世界里,音乐与瞩目,都进不去。

他忽然很想知道一些事情。在女子结束演唱准备离开时,他神使鬼差的跟了上去。迷迷糊糊的,他跟着女子穿过了好几条街。女子发现了他的跟踪,慌张的小跑着。他踉踉跄跄的跟着。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双眼沉重而昏暗。

女子总算是到了家。她惊慌的开着门,钥匙不配合。花容失色,她频频回头,目测着小哲与她之间越来越近的距离。当小哲与她相聚不到4米时,门终于打开了。她窜了进去,迅速的关门,由于紧张,没掌控好力道,寂静的夜里,响起了沉重的关门声。那么响亮的声音,并没有惊起熟睡的人。女子掏出手机,就要报警。她忽然挂断了刚拨出去的报警电话,猫眼里,她看到了小哲倒在了门外。

铁树报社这天来了一些人。墨镜,纹身,金项链,耸肩,怒目。他们在找什么东西,他们分辨着报社中每个人的脸,也有个别贪婪的看着上官珍珍布料较少的身姿。看来是在找人。他们横行无阻,又不言不语。冷漠的脸上,有着病态的白皙。看来他们要找的人并不在这里。他们一言不发的走了。

不消一会,报社中就传开了:贺云斌输了几百万,跑路了。

人与人之间的交流,首先是眼神,其次是语言。人人都有一张独一无二的嘴。看美女时,注意力集中在嘴唇。看男人时,注意力集中在牙齿。看老板时,注意力集中在语句。在口口相传里,真相与几百万瞬间增大了无数倍:贺云斌输了几千万,跳楼了。

而当事人,还在被窝里,睡着觉。

贺云斌是输了钱。他已经完全的意识到,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他心疼这些扔在水里的钱。他懊恼自己太过于亲信别人。他被同一个欺骗手法骗了无数次。他有些麻木。脑子里想的都是钱。他从未感觉自己这么缺钱。

向中华今天很高兴。朱为民是个可造之材。才这么几天功夫,就将他委派的任务,进行的这么顺利。他拿起朱为民放在办公桌上的东西,乐呵呵的笑着。山高皇帝远,赌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说禁就禁。他吩咐着:好好办,叫他们收敛点。朱为民连忙点头说着是是是,退了出去。

走在过道里,朱为民高昂着头。孙锁贵看着他这副模样,有种想立刻打得他头破血流的冲动。他表情生硬的斜着头,抵着松垮的肩膀,瞄着孙锁贵,出去了。

张援朝笑了笑,不置可否。他有些喜欢孙锁贵的表情,爱憎分明,不错。

当小哲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了沙发上。这不是他的狗窝。这里家具一应俱全。他的狗窝没有这么敞亮整洁。自从柯晓没来他狗窝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习惯了邋遢。这个屋子,干净的有些刺眼,他不习惯。

他随意的扫视着四周。知道了那紧闭门房的地方,便是此间主人的卧室。这么整洁的屋子,一定住着很有生活规律的女主人。他的酒还未醒,他没有丝毫的拘束。他没有立即离开的打算,有着不得不告别瘫软的紧迫感。他开始变的有精神,双眼绽放着夺目的光。他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乱窜着。他打开一扇又一扇门,只为寻找一个可以释放膀胱空间的地方。慌不择路的他,打开了女主人卧室的门。

卧室里,传出了一声尖叫。他连忙说着对不起,仓促的退了出去。带着些许尚未散去的酒意,他嘀咕着:身材不错。

就当括约肌将要崩坏的那一刻,他终于找到了。奇葩的设计,居然将卫生间设计在厨房边上。

他也顾不上谩骂设计者,手忙脚乱的释放着,那种感觉,太过于美妙。

此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正在舒缓的劲头上,本不想接,可这里不是他的狗窝,他不能自私的让铃声骚扰了卧室里的女主人。是贺云斌打来的。

“包良哲,来我这。”小哲还没来得及说“喂”,对方就挂断了电话。他从贺云斌的声音里,听到了沧桑无力与苦闷的挫败。

他必须得过去。在贺云斌有意无意的帮助下,他算是小赚了一笔。他闻到了嘴里的酒味,随意的拿了主人的杯子,漱了漱口。

从卫生间出来时,女主人穿戴整齐的坐在沙发前。

“谢谢。”小哲此时才觉得有些不自在。他转身就要离开。

“一句谢谢就可以了么。相不相信我告你性骚扰。”女子淡淡的说着,动听的声音里透露着一丝毫不妥协。

“随你。”小哲停顿了片刻,扔下了两个字。就在他打开门的一刻,女子轻柔的声音飘来。

“万一我屋里少了什么贵重的东西,我一定报警。”

“你想怎么样?”小哲被女子的这句话,说的有些烦躁。他立马走到沙发前,低着头,双眼微闭,歪着头,看着这女子。

“算了,你走吧。”女子嘴角上扬,答非所问。

小哲觉得有些可笑。他虽然醉倒在地,却还是明白事理的。若不是这女子收留他,估计昨晚,就要睡门外台阶上了。

“谢谢。”再次说了道谢的话,小哲走了。

“呵呵。你这次走不了了。”女子笑着,喃喃自语,脸上两个酒窝,美丽动人。她看着手机,上面显示着小哲的名字与手机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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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青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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