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2章 大变
禅房中，悟心呆呆的坐在凳子上，隔着窗子遥望着夜色，脑海中却盘旋着玄德的身影。
这漆黑的深夜中，那老和尚在哪里？
悟世修为被废，那么即将到来的仙门会武谁去参加？
师父毕生夙愿就是希望他在仙门比试中一鸣惊人，荣耀落败千年的菩提寺，如今这老和尚怕是要失望悲伤了。
风吹了进来，袈裟飘起，带来一袭凉意，悟心自嘲的笑了笑，心中自嘲道，自己一个废人，想这么多有什么用？
他虽有舍利子，能凝聚庞大念力出其不意，可真若是斗起法来，恐怕连一个灵根刚刚觉醒的弟子都比不过。
更何况命犯天煞，周身凝聚阴邪晦气，时刻都有可能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能照顾好自己已经不错了。
算着时间，八十一天已经过了，又该去介子崖下那无名山洞闭关坐禅了，凉夜无眠，悟心索性起身朝介子崖走去。
介子崖旁，老松树下，如水的月光洒在一个身影上。
悟心一愣，走到他身旁，躬身喊道：“方丈师伯。”
方丈回身看了看他，点一下头，然后再次回过头，望着崖下飘渺滚滚的云雾，不知再想些什么。
悟心皱起眉头，心中却念想起玄德，此时此刻，师父是否也在一处荒僻角落静静发呆呢？
犹豫半响，悟心忍不住轻声问道：“方丈师伯，不能放过悟世师兄么？仙门会武马上就要到了。”
方丈仿佛没有听到他讲话，目光依旧望着飘渺虚无，翻腾多变的云雾，似乎看着滚滚红尘凡世。
好半响，方丈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悟心皱了皱眉头，看着方丈的背影，只听他娓娓道来：
一千年前普贤圣佛尚在人间的时候，菩提寺在天下仙门的地位无人能够动摇，高高凌驾于诸派之上，辉煌胜极一时！
后来普贤圣佛与魔教‘无邪尊者’决战七日，双双销声匿迹，天下人不知，这两人却是已经身死道消，自此以后，菩提寺的地位便不如往日！
不过当时纵使没有普贤圣佛，寺内三大弟子‘法通’‘法天’‘法空’皆是通天强者，妖魔外道，也无人敢打菩提寺的主意！
可是悲剧的是，普贤圣佛圆寂不久，菩提寺便彻底内乱起来。
起因既是‘血经’！
当年法天无意中得到血经，发现经文虽有伤天合，邪恶无比，但是这血经的强悍程度竟然不输菩提寺亘古流传的‘心经’，一时心魔骤起，便偷偷修炼血经！
时隔不久，法天受‘血经’影响，心性大变，凶残暴戾，嗜血如命！
当时的方丈法通果断决绝，忍痛下了决定，将不惜一切代价，亲手灭杀法天。
可是真正面对法天的时候，事情并非如此，修炼血经后的法天，身具佛门正邪两大强悍法门，修为高深无比，法通根本不是对手。
倾尽菩提寺实力，最后虽然成功把法天剿杀，寺中弟子也死伤不少！
后来发现法天六个弟子竟然也在暗中修炼血经，法通心中大震！为防止事情不可收拾，一怒之下，不顾‘法空’的反对，彻底诛杀了六人。
法空心中慈悲，心中失望法通的凶狠，带领他的弟子离开菩提寺，另辟道场，便是今日大悲寺！
自此以后，菩提寺彻底没落，千年之后的，只能算是二流门派！
悟心一阵发呆，没想到菩提寺有这么一段历史，更加没有想到血经竟然如此邪恶。
当年法天身为通天强者，修炼血经后尚且无法抗衡心魔，如今以悟世的修为，恐怕更加容易走火入魔。
方丈回头问道：“历代菩提寺口碑相传，血经现时，天下邪魔横行，恶鬼阴灵不入轮回，为害人间，而修炼血经之人便是劫难源头，你说，我该不该杀他？”
悟心怔怔说不出话来，可心中莫名就想起青牛山悟世疯魔般的身影，那是要经历了如何的凄惨才能悲苦至此呢？
轻轻叹了口气，道：“师伯能容得下我，又如何不能容纳下悟世呢？”
方丈沉默不语，好半响后，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你可是要下介子崖？”
悟心点了点头。
方丈挥了挥手，转身离开，却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去吧！去吧！师伯终日拜佛，却也逃不出天命，你心中不必谢我，救你，是天命，救悟世，那也是天命，就连悟世修炼血经，怕也是老天安排好的，他活不活？哪是我这老和尚能掌控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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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山洞中，舍利莲台上，悟心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的坐着，心中却是无论如何都安静不了，念及六日前方丈一番话，更是惴惴不安，一股疑惑在心底徘徊不散！
算算时间，还有一日悟世就要身死，虽然平日里两人多有干戈，但此时此刻，悟心心中却是由衷的悲伤。
无论如何都是十年师兄弟！
纵使是仇人也好！
这一辈子，如过眼烟云，时光飞逝，不知不觉便到了生命终点，能有几个人会陪着你走过十年？
陪着你欢乐十年！或者陪着你悲苦十年！
“去吧！今日之后，定当夜夜诵读《地藏王本愿经》，万千遍为你超渡，了断你今生孽业厄因，只求你来生能享尽福报！”
悟心暗暗发了个誓言，起身飞出无名山洞！
刚飞到山崖上，整个人却如石化一般，呆怔在沧桑的松树边，心中轰的一声，用十年光阴塑造的世界，再次轰然坍塌！
脑海中一片茫然，心如死灰，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不想去想，只余下映入眼帘的那轰轰烈烈，气势滔天火海！
整个菩提寺化成了一片火海！
“师父！”
悟心大叫一声，整个人化成一支利剑，朝着菩提寺射去。
到了近前，一颗心彻底跌入了谷底！
九曲回廊早就烧成灰烬，满山遍野的菩提树化成飞灰，冒着青烟。
禅房已经被夷为平地，废墟中到处都是断臂残肢，无数熟悉的身影跳入眼帘！
悟通师兄，悟性师兄，还有那整天在九曲回廊上转悠的迷糊师伯......
六日不见，竟然天人永隔！
“师父......”
悟心双目通红，嘴唇被牙齿咬出了鲜血，整个人投身到火海中，在依稀记忆的房间废墟中扒拉着。
心中却忐忑不安，唯恐那熟悉的身影突然从哪片瓦块下出现。
上天为何要如此对他？
十年前，千山村村民死伤殆尽，只余下他一人孤苦伶仃。
十年后，他只想青灯古卷，诵经礼佛，如此平淡终老一生，菩提寺却又灰飞烟灭。
若是要惩罚他，老天要了他的命便是，何必非要让他尝遍人间悲苦，万般伤痛？
悟心无力的四处游荡。
虽未身死，却恍若孤魂。
搬开坍塌的房椽，深入火海，悟心疯了似的四处寻找，在至善大殿的一角发现了方丈。
这老和尚静静的坐着，脸上平静如止水，即使是面对死亡都是这般淡然洒脱。
“师伯！方丈师伯！你醒醒啊！你不要死啊！......”
悟心疯狂哭喊着，仰天疯狂吼叫着，那恬淡脱俗的老和尚徘徊在记忆里。
十年前，在那山顶遮天蔽日的老松树下，这老和尚对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孩子，轻轻伸出了手。
曾几何时，一次次讲经论佛助他驱除心中魔障。
传他心经，恩赐婆娑念珠，不惜借助圣佛舍利为他驱除阴邪煞气......
一切的一切，都让悟心觉得心碎。
整个心一点一点变的冰冷！
菩提寺没了，心中的佛祖便没了，慈悲善念便没了，留下的只剩下复仇的心。
老天留下他不就是要他如此么？
有谁知道，这一日，须弥山上，废墟火海之中，原本慈悲心肠，与世无争的小和尚，心中发下大愿：
今生今世，天上地下，三界六道，漫天仙佛，诸界妖魔，灭杀菩提寺者，定当上穷碧落下黄泉，尽数屠之！
夜渐渐深了，火焰缓缓的熄灭，须弥山顶，一个人影跪成了雕像。
第一缕阳光穿过云巅照上须弥山时，漫天金光灿烂，美轮美奂，耀眼夺目，在这般美景之下，悟心阴冷着脸，捡着满地的断臂残肢，收拾着烧焦的或者没烧焦的尸体，找寻了一夜，囫囵的尸体有几十具，却全部烧的焦黑，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师父玄德。
只得在原本属于至善大殿的地方，立下一个墓碑：
须弥山菩提寺众圣僧墓弟子悟心立
回首看看端坐在一旁的方丈，心中悲楚更盛，轻轻抱起他的法身，仿佛抱着整个世界，心中沉重无比！
“师伯！我带你去个地方，只有普贤圣佛圆寂的地方，才配得上成为你的墓冢！”悟心轻声说道。
后山悬崖之下，无名山洞中，悟心抱着方丈，冷冷的盯着那宽阔石室的最里侧，水池附近，青黑色石台上，原本该是普贤圣僧坐化的舍利子，此刻竟然空无一物！
是谁？到底是谁？
这无名山洞，只有他和方丈知道，纵使是师父都丝毫不知，舍利莲台更是不传至宝，无名山洞地处悬崖峭壁之底，深潭瀑布之后，有飘渺云雾遮掩，其中岔路纵横交错！
到底是谁，在这一夜之间取走舍利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