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病重

第九十二章 病重

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

云福寺是洛伊第二次来了,上一次是和毗昙一起,来这里见了文努,据毗昙说,文努正是在这里编写《三韩地势》一书,而居柒夫正是文努的岳父,想必居柒夫曾在这里编写国史,文努也是知情的。

有些庆幸,陪她来的不是毗昙,如若毗昙来此,怕又会想起文努之死。虽然他一直未提,但心内的自责从没减少半分,洛伊是明白的。毗昙不是将心事摆在面上之人,这也让自己对他更加的怜惜。

云福寺位于深山,正是通往复倻会总据点的路上,四周是苍翠的莽莽丛林,隐隐可闻飞瀑坠入空谷之声,举目四眺却并不见飞瀑之影。洛伊才入寺中,便迫不及待地翻阅起居柒夫所留之手稿,直到红日西沉,屋内光线暗了下来,才感觉到腰酸背痛,起身踱于院外,看到院门处月夜正负着手,不知看向何处。

一路上行来,因为洛伊乘车而月夜驱车,俩人并没有深谈。此时,洛伊举目望了望天边的残阳,只余了一轮黯淡的光影,渐闻着飞瀑之声与林内飞鸟归巢的翅响,微微一笑,此情此景,倒是利于畅谈了。

“斜阳影淡,倦鸟归巢,闻瀑声而不见,这荒山之中的浅春黄昏,自有一种迷人之处。”洛伊浅笑,轻语。

月夜回过头去,只见洛伊裙裾轻扬,俏立于残阳影里,一双清亮的黑眸含笑注视着自己,心内不由得轻轻一颤,微笑便不自觉地浮现嘴角。

“月夜郎,见到你这样的微笑,便知你心里已经好了。”洛伊款款走至月夜身边,笑道。

“我有些好奇,关于玉瑶的死讯,肖翁选择了隐瞒,而你,为何要告诉我?”月夜盯着洛伊在夕阳的光晕下,愈显柔和的五官,轻声问。

“肖翁瞒着你,是因为玉瑶,他明白玉瑶的心思,怕你知道她因你之故而亡,会自责与内疚。”洛伊笑容未失,只略略地垂眸,其实这件事,她也是考虑良久,才决定告诉月夜的:“我告诉你这些,也是因为玉瑶,如果让此事一直隐瞒,对于她对于你,都是不公平的。伤痛与愧疚自然难免,但我觉得还是要让你面对的好,玉瑶为你所做的种种,想要让你了解,以免留下遗憾。”

眸中悲痛之色骤起,月夜举目望向莽莽丛林,那些伤痛没有这么快平息,不过他依然庆幸自己知道了真相,如若茫然不知,终有一天,玉瑶会从记忆中逐渐淡去,了然无痕。

如若果真如此,来日与她泉下相见,自己又有何面目面对于她?

“即使伤痛有一天终将平息,玉瑶在我的记忆中必然会鲜活如昔,带着对她的思念继续生活,这才是对我对她,最好的方式,洛伊,我要谢谢你。”月夜喟然长叹,却嘴角带笑。

“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我又该用什么谢你呢?”洛伊看向天边,只有这个时候的红日,才不会让人眩目。

“只可惜这里是寺院,不能与你再痛饮一场。”月夜摇了摇头,不无遗憾。

“这有何难,明日你去寻些酒来,我们去找那飞瀑出来,便在山林之中痛饮,岂不有趣?”美目回转,洛伊拍掌道。

“果然是好主意,让人对明日充满了期待呀!”月夜说完,却皱了皱眉头:“又有人来了。”

话音才落,君罗便在两名白虎飞徒的陪同下,走入了云福寺。

月色清亮如水,点缀得寂寞的庭院更加的苍白与幽静,毗昙猛地一仰头,往嘴里倒着酒,心情烦躁怎么也不得安宁。没有洛伊在身旁,竟然会变得这般无趣,平日里看着还好的一庭红梅,如今也是一片刺目,若不是想着洛伊喜欢,这会儿真恨不得用岚魂将这些统统砍了去。

晃了晃手中的皮囊,再也滴不出来一滴酒,毗昙信手一抛,那皮囊竟被他直直地扔出了墙外,连坠地的声音也没有听到,不知道掉往何处去了。

眼前浮现的全是洛伊明亮的笑容和清朗的目光,还有那湿润鲜红欲滴的香唇,柔软的耳垂,这些都让他无法平静。更何况,一想起月夜正在她的身边,,,,,,

毗昙霍然起身,一双黑眸变得深遂,眸底有龙卷风般的暗涌,无法忍受!一想到那日洛伊看向月夜那怜悯的眼神,无法忍受!她会怜悯与关怀除自己以外的其他男子。

可是他却一丝一点对洛伊的怨怪之心也没有,他怕她看穿自己,他怕她生气,他怕她为此而讨厌自己。他更怕她会离开自己!

她已经那么地深入自己的心灵与生活,她是他的,即使豁出性命,也绝不让她离开自己!

这一夜,注定他要被焦躁与思念所折磨了,毗昙攸地拔出腰中的佩剑,重重的一跃,一道寒光斜斜劈下,那弧度一如他嘴角的弧度,冰冷而坚决。

清亮的月色下焦躁而不安的人,并不是毗昙一个。

春秋听闻君罗又受了罚,竟然出宫去了云福寺,也是折腾了半夜一点睡意皆无。她一定又伤心了吧,又哭了吗?自己不在她的身边,无法给予安慰,这段时间毗昙忙着仁爱村一案,无睱顾及自己,倒是频频出宫去见宝良,也故意寻了几次英娜,与她在宫内玩乐。反而未曾见过君罗。

其实无论与哪名女子在一起,心中所念脑中所想,独独只有她一人而已,可是,终将不能,,,,,,

自己的选择只能在宝良与英娜之间,只有如此,才能让世宗与薛原反目,而分裂美室的势力。未来的路途如此清晰而明白,那高高在上的王位,才是他春秋唯一的目的。母亲的惨死,那般的仇恨可以暂且放下,那么对君罗的爱慕,也终将选择放弃,可分明了解这些道理,现在却还是为她焦虑不已。

春秋垂着眸,一丝温柔流淌在眼底,这让人伤感也让人幸福的爱慕,虽然饱受折磨却又暗中安慰,还好,认识了她遇见了她,还好是她。

无论如何,等她回宫之后,都要见她一面。春秋暗下决心。

君罗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洛伊,犹犹豫豫地问出了一句话。

“洛伊姐姐,你为何来到这云福寺的?”

洛伊一笑,看着君罗,心便渐渐地沉了下去。君罗被罚,来云福寺誊写经书,这本来无甚奇怪,只是自己前脚才至她后脚便跟了来,这便绝非巧合了。再加上,她见到自己在寺中,并无惊喜之情,反而和自己的对话期期艾艾犹犹豫豫,这也绝非她本来的个性。

今日在寺中,已从住持口中得知,在居柒夫亡故之后不久,美室便来这里查看了他所留的手记,想来,现在所存留的手记,已经对美室无碍了。只是她依然巴巴地安排了君罗来此,只能说明她另有目的。

她的目的不在自己身上,那么,她一定是想锻练君罗了。

这名单纯的女子,终将一步步地走入权势争夺的黑暗之中。细密地梳理清晰了这一脉络,洛伊面上却丝毫未有显露出什么,只微微一笑:“我奉了公主之命,来整理居柒夫留下的手记。”

君罗听了,面上反而闪过愧疚之情,她暗藏了如此心思,洛伊却丝毫未存疑惑坦然告知,让她很是愧疚,一双大眼睛不敢与洛伊的目光相对,尴尬得无处安放。

“君罗,你我好不容易在此相聚,莫谈这些。”洛伊当然看穿了君罗的不自在,心里很是怜惜,拉着她的手:“谈谈我们别后吧,你入宫以来,听说与春秋之间发生了不少趣事呢。”

君罗丝毫没留意到洛伊已经知道她此行的目的,也就顺着洛伊的话谈起了宫内的事,讨厌的英娜,还算是好人的春秋,以及姑姑超绝的琴技,还有冬至那日听说的流云与阏川雪中舞剑的趣事,所有经历的一切,都恨不得统统告诉了洛伊。

洛伊听着,笑着,时不时轻轻抚摸一下君罗的长发,想着历史之中并无这名女子的任何记载,不知等着她的命运究竟如何,心中不免沉重。

只是洛伊自己也没有注意,关于新罗,她涉足已深。之前的漠不关心,存心逃避,到如今对太多人的牵挂怜惜,她又何尝不是,一步步地接近她的命中注定?

第二日,依然是晴朗的好天气,阳光比起昨日更多了一些暖意,春秋与毗昙都带着一双熊猫眼,一个有气无力地劈着木剑,一个茫然地在旁边观看,心思都不知道飞向了哪里,直到阏川慌慌张张地闯了过来,才让两人的目光有了共同的对焦。

“公子要赶去仁康殿了。”阏川伤势才刚好,本来就苍白的一张脸现在看上去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

“出了什么事?”毗昙皱着眉,低声问。

“陛下刚刚咳了血,公主殿下已经赶往仁康殿,公子也快些去吧。”阏川沉声道。

毗昙与春秋面面相觑,都知事关重大,自然不敢耽搁,齐齐往仁康殿而去。

德曼果然已在殿内,此时正在真平王的床前,目含忧虑,观察着正在听脉的御医的面色。摩耶王后坐在床边,双目含泪,见春秋入内,一把将他拉至身前,抱着一直流泪,却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真平王双目紧闭,面上呈青灰色,一双嘴唇也是没有丝毫的血色,只有在眼睑下微微跳动的双眸,才让他看上去还有些微弱的生气。毗昙与阏川守在堂外,都是满面沉重。

良久,御医才松开了手,皱着眉,微摇了摇头。

“究竟如何?”德曼沉声而急切。

“殿下,请移步堂外。”御医低垂着头。

一阵急促的咳嗽,真平王却已醒来,他的目光涣散无力,伸了伸手示意众人扶他起身。

“就在这儿说吧,寡人也要了解病况,才能细做打算。”好容易平稳了气息,真平王有气无力地靠在摩耶的肩头。

“陛下恕罪。”御医先是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才斟酌着说:“陛下是因肝火犯肺,肺肾阴虚,引起的肺络受损,肺气上逆,血溢气道,病势已见沉疴,根治已是不能。不过,若以药剂调养,短期之内并无大碍,还请宽心。”

真平王听了,知道自己的病已是不治,不过是拖得时日而已,心内不由得一片灰凉。放不下的事情太多,不舍得让摩耶一人在世上受那煎熬,也不放心将所有的重担压在德曼的肩上,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于是握了握摩耶的手:“夫人放心。”

短短的四个字,让摩耶泪如雨下,心似刀割,只紧紧地握住真平王的手,咬牙忍着哭泣之声。

“医官听好,陛下的病情不可向外人透露一句。”德曼心内也剩一片凄凉,不过还是沉声吩咐:“奶娘从今日起调来仁康殿,所有的药膳均要经过奶娘之手。”

春秋默然无语,静静地听着,心内却有另一番计较,看来,自己也要有所决断了。

“毗昙,你赶去云福寺,这段时间恐怕会有重大变故,手记的事让洛伊先放放,让她赶回徐罗伐。”德曼行至殿外,低声嘱咐毗昙。

毗昙闻言,知道真平王恐怕不好,心情也沉重了下来,不过一想到又要见着洛伊,还是有些偷偷的欣喜,再不多说,领了命便往宫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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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之恋新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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