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吕布
三月,荀文若的信件到了阳翟,信上详细的写了他的近状,被举孝廉、任守宫令,不过如今陛下不适,很是清闲,也见了两位皇子,都是天真活泼之辈,只是失母之子多了几分坚韧。他已适应的极好,二人切莫担心。
二人看罢后面面相觑,荀文若啊荀文若,钟元常的保证都没什么用,这信上明明白白的显示着荀彧终是掺和进了这夺嫡之争,乔阳算着四月时灵帝便会传位给少帝,如今何家兄妹掌控朝纲,荀彧又怎么会传出这么一封信。
郭嘉上下左右的看着一张薄纸,这纸的质量极差,若非上面还沾着荀彧常用的香料,根本与荀彧常用纸张毫无联系,看了很久才发现纸上上有道浅浅的折痕,按印折起,顺着读下来的便是“何氏寻贤、宦官掌权、凤不容幼、和亦不和。”十六个字说尽京都风云,荀彧写这封信不过就是给友人提个醒,出处可能就是因为担忧而已。
郭嘉折出这信息后,便递给了乔阳,乔阳很是明白这模式,这意思就是让乔阳解释下,以培养对政事的敏感度,是荀郭二人琢磨出来的法子,乔阳平时都是当做考试来看,可结果都不甚满意,今天多了一份自信,这之后的历史,那可是背过的。
乔阳装模做样的看了看,声音平平淡淡:“陛下怕是要死了。”郭嘉挑了挑眉:“哦?”乔阳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陛下病的也挺久了,大将军都没什么动作,即便被压了军权,也都忍了,可现在却在各地征集名士,毫不在意陛下反应,怎么想着都是陛下怕是要不行了,想除去何家,扶幼子上位,所以,这是要反击了。”
郭嘉点了点头:“若是真如文若所言,董候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别傻了,陛下能舍得杀何后吗?何后不死史候就比董候更有机会。”说完呃了一声,不对,这不对啊,荀彧要是真心实意的辅佐了刘协,为何在董卓将其立为皇帝的时候离去嘞,难道是小皇帝出了什么幺蛾子?
一边想着一边来回踱步,郭嘉不言不语的随着踱步,只落后一步而已,乔阳走了很久,才慢慢停下,对郭嘉说:“阿兄,我得去把荀家阿兄给拎回来,他肯定是对刘协起心思了。”有些失落的踹了踹桌案,真是,本来只烦吕布,如今还要加上荀彧。
郭嘉点了点头:“那就拎回来吧。”乔阳抿了抿唇:“阿兄,是我去,不是我们。”换来一声轻笑,你自己去,能劝懂那木头吗?乔阳低头,心虚的不想看郭嘉的脸:“阿兄,我去吧,见过文若阿兄,阳想,去扬州一趟。”郭嘉脸上的表情僵了:“扬州?”
似是下定了决心:“也不止扬州,司州、并州、冀州,都想去看看。”郭嘉了然,语气轻柔:“这江东周公瑾、司州荀文若、并州吕奉先、冀州又是哪个?”“冀州赵子龙。”随口回答后,乔阳方才反应过来:“不是,啊,哪个,这个,阿兄怎么会知道?”
郭嘉挑了挑眉:“我怎么不知道,阿阳不时嘀咕几声,倒是交代的清楚,阿阳眼光甚好,这每一个都是成大事者,只是,赵子龙又是何人?”乔阳低声嘀咕:“成大事者。”郭嘉退后几步,将门锁紧:“阿阳怎么会知道?”
乔阳瞬间觉得有些泄气:“阿兄,我不能说。”“不能说还是不敢说。”良久之后,乔阳道:“不能说,也不敢说。”郭嘉怒极反笑:“好好好。”说完甩袖而去。
乔阳有些失力的滑坐在地上,不能说,真的不能说,对于吉、对左慈,为帝者都是毫不犹豫的杀得彻底,我这样的后世之人,对他们而言,一定是会归到妖邪之中,我想活着,那就不能说,一句也不能说,为什么郭奉孝会问这个,为什么要我回答?
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会儿想着郭嘉的询问,一方面又想着这些年和郭嘉的情谊,为友者当以诚待之,可这真的不能说。突然听到门口有轻微的响声,然后是开门的声音,乔阳凝神看向门口,只见一个黑影走了进来,这走路之姿,分明是郭家奉孝。
本欲询问出生,却发现人便站在三步远处,语气中有着几分说不出的失意:“阿阳啊,你这酒量太差,出门在外便别再喝了,每次喝醉脾气不好还是次要,只是问什么便答什么,却是个问题。”
乔阳心中微微一动,就听得郭嘉继续说:“出门于外,且记归途”郭嘉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什么,心里有些失望,一别经年,何日再见,心情又多了几分惨淡,准备离开之时,却听到很轻的一声应答:“好。”心中顿时一轻,只要还知道回来,便好。
郭嘉出门的脚步轻快了几分,心里却还是呕的不行,本想着弱冠之后可共择一明主以辅之,以完成志向,彼时他也有几分把握能说服乔阳一起,却没想到她想出去走走也就算了,偏偏还是想自己一个人去,然而虽以相处多年,郭嘉也绝没有理由能强势的将人留下,或死活要陪着去的道理,若这是阿阳的打算,他定然没有理由打乱一切,甩袖离去之后就有些后悔,即使父母也无法插手未来,更何况好友,想了良久,终是觉得有些过分了,才来温语嘱咐几句,反正阿阳甚是擅长与人相交,且目光毒辣,识人极准,念叨了周瑜没多久,周瑜声名鹊起;说了吕奉先,颖阴一见也算不凡;有些刻意的和荀仲达交好,如今仲达与何进麾下效力,以他的才能,必然有所成就;如今又盯上了赵子龙,还不知道是谁,估计以后也能有所成。酒醉了还叨叨出一大串人名,说是必有所成,说的那是个肯定。如此看来,阿阳恐怕是在独身流浪时见过极多的人,然而又擅长相术,深知那些可结交。郭嘉为乔阳离去想了无数合理原因,也掩不住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根本没有理由让人留下。
乔阳掐紧了时间,终是在三月底到了洛阳城外,此时洛阳城门紧闭,距城门不到十里处有很大一片军营。乔阳与郭嘉隐在树后仔细的查看,却发现营中并无多少兵士,大部分都是懒懒散散的样子,两人对视一眼,有些不解此时的场景,不是说各州送来的军士均集于城外,怎么会只有这些人,而且毫无警觉,两个大活人都在这里站了半天,却未有一人发现。
忽一柄□□袭来,乔阳顿时一愣,被身旁人向后拉了一步,郭嘉提剑挡之,根本不敌,只能步步后退,乔阳看着这有些眼熟的武将每式都是要取郭嘉的性命,大喝一声:“高伯平,暂且住手。”那武将也是极惊讶的扫了一眼,手上动作未停,乔阳心内着急,举弓瞄准,箭矢擦着对手的胳膊过去,此时,一道如洪钟般的声音传来:“都住手。”震得乔阳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脑中都是嗡嗡的直响。
身高逾九尺的人抱臂而站,饶有兴味的看着这边动静,乔阳上前将郭嘉挡在身后,抱拳施礼:“可是奉先将军。”吕布嗤笑一声,姿势变也未变:“可当不起将军二字,只不过,乔先生不在豫州安住,怎的跑来这里,实是令布吃惊。”
乔阳毫不在意吕布的态度,反正这个人一向看不起谋士,也没什么可争辩的,再说也打不过:“不过有亲友在此,阳有些担心罢了。”手上紧紧地拉着郭嘉,生怕他说出什么,一旦感觉郭嘉想要有所动作便死命的掐一把,掐的郭奉孝倒吸了好几口冷气。
吕布逼近几步:“先生怕是不知,这洛阳城早已戒严,不过,好歹也是布的故交,不如进账一叙。”说完还微微的挑了挑眉,两人身高差的太多,乔阳看到的满满都是讽刺,可到底是自己欣赏的人士之一,乔阳毫不计较;没想到郭嘉竟也没多说什么,他明显觉得吕布怕是有什么话要说。
眼前的壮汉一副命令之意,身后兵将虎视眈眈,乔阳却心情雀跃的随着向里走,一名有着几分儒雅之感的年轻人站在一营帐门口,未语先笑:“可是奉先旧友?”吕布语气嘲讽:“可不是,旧友么。”后面三个字还加重了语气,好好的一句话竟说的如同有怨一般。那儒将也是一笑,有些无奈:“皇城之下,还是莫为难他人。”吕布将手一挥:“呵,到不知有谁能阻布不成。”说完便进了营帐,那武将在门外站了片刻,听着吕布极尽嘲笑,初时客人不言,后来终是顶了回去,二人越吵越厉害,而后那心腹高顺也被祸及,竟被赶了出来,只能黑脸站在门口,手握长剑,像是时刻准备冲进帐内。
可里面的场景和外面听到的完全不一样,三人分坐在书案两边,吕布一边说话,一边指了指郭嘉的右肩,乔阳顺着一看,竟是见了血,一边替人包扎,一边狠狠的瞪了郭嘉一眼:受伤了不会说吗?郭嘉一脸无辜:我能说是被你突然挡在前面给吓到了么?
替人包扎完毕后,两人已然进行到争吵之列,只见吕布微微拿起一张白纸:缘何而来?乔阳回之:荀文若。
吕布挠了挠头,顿时带了些傻劲,看的乔阳顿觉可爱。此时只听得高顺咳了一声,吕布便停止了挖苦:“荀文若何至如此大的颜面。”乔阳瞬间想冲他呵呵三声:你当谁都跟你似得不在意感情不成?却也知道吕布其人,性格傲慢,刚愎自用,根本容不得他人反驳,只能借吕布英挺的美颜默默的消化掉自己的不喜,却听得郭嘉开了口:“吾等与文若情同兄弟,自可为其以身赴险。”
吕布脸色一沉,郭嘉倒也不怕,直视他的脸,乔阳也只是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子,心里却一片荒凉,完了,这绝对是找死的节奏。却没想到吕布只是沉了脸,却没发火:“既然如此,布送汝等进城。”
乔阳一时没绷住表情,露出个惊讶的表情,吕布慢条斯理的道:“不过举手之劳罢了,算是谢乔先生的酒。”乔阳以手撑脸:“那人是谁?”“布之同乡,李肃。”乔阳哦了一声,歪头看着郭嘉,思绪却开始乱飘,郭嘉真是个狡猾的人,说什么为兄弟要两肋插刀,况与荀彧较厚,怎可眼睁睁的看着兄弟身陷囹圄,说的大义凛然,所谓送行一路送至洛阳,乔阳心中默默吐槽,想要辩过郭奉孝,比让猪上树还要难,所以直接绑回去就是最好的办法。
眼光流转间却闪过一丝杀意,李肃这个混蛋,就是这货怂恿着吕布走上杀义父、换荣誉的路,生生的背上了三姓家奴的骂名,这人绝对不能留,但怎么才能杀掉呢?
帐中一片寂静,吕布饶有兴致的欣赏着送到眼前的美色,不禁又回味起那一小瓶美酒的味道,便有了几分陶醉,然后觉得一道杀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神经紧绷的巡视,正好和郭嘉眼神相对,吕布看了片刻,默默的将目光转走,继续光明正大的看,只将郭嘉气的倒仰。看高兴之后,吕布咳了一声:“先生远道而来,可惜文远不在,未能得见,义父命布留守洛阳,令文官征兵,以后怕是不得安了,也不知将兵士囤于何处更好。”
郭嘉挑眉,乔阳不语,只用手指在地图上乱画,又过了良久,高顺进来:“将军,城门开了。”吕布起身:“那边送先生们入城。”乔阳轻轻的在桌上敲了几下:“麻烦将军了。”
高顺回来复命时,看到自家大人大大咧咧的坐在地上,手指点着地图,脸上还带着几分放松,手指狠狠的抵着一个地方,上面分明写着“小平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