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别离
乔阳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看着前方扯着她袖子走的甚是洒脱的郭嘉,有些困顿的闭上了眼睛,这春困秋乏的,进了秋日,睡觉时间当然是越来越长,平时也没被吵醒过,今日不知郭奉孝那根筋不对了,早早地就来砸门,不由分说的拧了帕子给乔阳擦了擦脸就将人拽了出来,乔阳已经放弃了治疗,干脆闭眼假寐,反正前面有人引路,也不怕丢了。
走着走着就撞到了前面人的背上,伸手捂着额头哼哼唧唧的蹲了下去,主人家快步走近,有些无措的伸手,最终还是将手放在肩膀上:“怎么了这是?”入眼处就看到通红的双眼:“是昨夜没睡好吗?”
看着熟悉的脸,乔阳心里倍感委屈:“荀家阿兄太过分了,家里的枕头睡得特别难受。”伸手一指郭嘉:“还有他,大早上的就把人家喊起来,都没有睡够。”然后双手又捂回额头:“怎么可以都这么过分,我还这么小。。。。。。”
郭嘉以手撑头的看着自家的孩子犯蠢,走了这一路,竟然还是没醒,这起床气也是有意思,看到不熟的人是调侃、看到熟悉的就是撒娇告状,这下子可是把元常给吓到了。忍住心中的不舒服,郭嘉拍了拍自己的胸,示意会处理。把乔阳拖了起来,又将袖子递了上去:“阿阳,元常这边可是有极舒服的枕头,来来来,我们到屋里去。”果然袖子被人抓住,示意钟繇带路,先安顿好这个再说吧。
将薄被叠成方形垫在依旧犯困的人的脖子下方,郭嘉与钟繇终是松了口气坐在了外室,钟繇还有几分不放心:“这是?”郭嘉随意的摆了摆手,便开始研究案上摆着的美酒菜肴:“无事,起床气罢了。”
钟繇低头开始琢磨,这起床气竟然还能这般表现,奉孝这般镇定,看来是习惯了啊,恩,我什么时候才能也有个儿子承欢膝下,撒撒娇、告告状呢。
郭嘉才不管钟繇心思如何:“元常,嘉此次是来告别的。”钟繇这才先从沉思中惊醒,嘴角微微的抽了抽:“可是要回颍川?如此,可带话于蔡先生。”郭嘉强忍着笑点头“还得解决那人牵的烂姻缘。”“嗯?”
郭嘉便详详细细的把这乌龙事给讲了一遍,而后才说出的此次的目的:“元常,我等皆想离京,另谋它路,元常可有什么打算?”眼下董卓不断地排除异己,文若性正直、极易吃亏,可阿阳却很有把握能将其带出洛阳,故没多少担心;元常性格倒是有几分变通,更是钟情书画,对权势地位没什么追求,可相交多年,这些年也越加亲近,偏阿阳却丝毫不提钟繇之事。郭嘉罕见的生了几分不放心,才想着前来询问一番,求个安心。
“奉孝,繇是受三公亲自征召,如今可是没有理由再离去了,况且不管哪方权贵,都不会随意逼死贤士,虽有几分厚颜,可繇还是有几分虚名,奉孝,放心吧。”
郭嘉很想呵呵几声,从来都不知道钟元常竟然还这么会安慰人,把名声什么都搬了出来,要是真挡了别人的路,谁还会在意这些,不过,能把这般名声论讲出来,也是能说明他的决心,怕是已经做好留洛阳的准备:“如此,便小心。”
略带着些沙哑的声音传来:“阿兄,我就说是你想太多。”郭嘉掩下心中的悸动,每次听她刚睡醒时的声音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你这是嫌弃我?”
钟繇笑:“醒了?”二人都向内室看去,乔阳双手枕着头,直直的看着帐子:“小憩而已。阿兄啊,元常兄比你聪明多了,而且,蔡先生也在,不用担心。”“那文若是比我傻吗?”
乔阳眨了眨眼:“不不不,文若阿兄只是,没你嘴甜。”她也是开开玩笑,虽然很多人都说曹操之所以对郭嘉评价甚高就是因为他会说话,人送花名“郭贵妃”。但乔阳一直觉得那只是郭嘉更能看透人的性格和想法,直白点说很多时候他和荀彧的意思其实是极像的,只是换种说法罢了,且钟郭二人并未有终生为汉室江山而活的信念。
可荀文若不一样,观其一生,当为国士,和汉献帝私交尚在,而且说话那是个直啊,要真触及底线,可是什么都敢说。若真是留在洛阳,指不定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所以乔阳能放心钟繇留下、甚至也能放心郭嘉留在董卓治下,可荀文若,绝对不行。
郭嘉一脸的受打击,钟繇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眼看着郭嘉拔腿要往床边走去,起身阻拦:“奉孝奉孝,莫与这孩子计较。”而乔阳慢腾腾的扭头做了个鬼脸后又恢复了之前的姿势。
郭嘉伸手指了指她,坐下又和钟繇谈论,将手中的情报悉数告之,听到对董卓手中军队来源的猜测时,钟繇也是叹了口气,估计先皇所有的聪明都用来为幼子打算,只是识人有些不清。
乔阳不时补充几句,三人和和乐乐的吃了饭,饮了酒,饭虽然平淡,酒却是好酒,可乔阳酒量差到在众人心中挂了号,只饮了半杯便被禁止。可郭嘉声声感叹酒有多好喝,阿阳又多么的没口福,语气中难掩幸灾乐祸。钟繇干脆抱出整坛,要喜爱的孩子回去慢慢喝,未在意乔阳复杂的神情和郭嘉脸上一闪而过的得逞。
等到准备告辞时,还是嘱咐了一句:“元常兄,若是奉先大人做了什么错事,兄长看在阳的面子上,提点几声;若是他肯离开洛阳,央他带着蔡先生离去。”
钟繇伸手揉了揉乔阳已经躺乱的头发:“阿阳放心。”乔阳也有几分不舍:“兄长保重。”“阿阳保重,奉孝,保重。”郭嘉认真的告辞,人各有志,各奔东西,然后抱好了打包着的东西,看的钟繇神情复杂。
回去的路上并不平静,郭嘉指责其告状事件之恶劣,乔阳反驳明明就是他的错,若是提前说明要去拜访,自己绝不会赖床,气的郭奉孝恨恨地推了推乔阳的头,被乔阳挡着,乔阳简直无奈,明明大家都很稳重,怎么还有个这么计较的家伙:“阿兄,你稳重点啊,稳重啊。”郭嘉顶嘴:“我一向稳重。”换来个白眼:“你稳重,你稳重为啥哄着元常兄送你美酒,你倒是别抱着这酒坛子说啊。”
与之相隔不远的街上,吕布骑马带着兵士疾驰而过,满面肃杀。
转眼已入十月,天气也清冷了几分,乔阳把自己裹得圆滚滚的,天天端着脸杵在窗子边看着在院中静坐的荀文若,郭嘉偶尔也凑过去:“阿阳,看什么?”乔阳动作不变:“看荀家阿兄何时提出回家。”
郭嘉回以神秘一笑:“快了。”眼看着少帝被废,渤海王成了新帝,可这位新帝到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算是甚是能忍,董卓位及相国,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种种特权,小皇帝竟然毫无反对的都给了,如今不管有多少为难无奈,文若怕都是要对他失望了。
乔阳轻轻的推了推郭嘉:“阿兄,你去劝劝,若是再冷些,我们就不好赶路了。”郭嘉摆手,他自己能想通,不用管。乔阳不依:“阿兄阿兄,你去你去,董卓这次这样涮了袁绍,袁本初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不留了。”
郭嘉边笑边揉了揉乔阳的头:“你这次倒是看的清楚。”乔阳拍开在自己头上肆虐的手:“清楚清楚。”“不担心吕奉先?”乔阳回了个惊恐的眼神:“我文不如他、武不如他,长得还没他高,我担心有什么用?”“你比他好看。”郭嘉回了一句后心情愉悦的向外走去,不管也挺好。乔阳看着郭嘉袖子甩的都比平时要带劲,不知怎的,把“反正,他会做的很好的。”给硬生生的咽了下去,算了,还是看看吧。
未等郭嘉说什么,荀彧却先做了决定:“奉孝,回颍川吧。”声音低的仿佛下一秒便消散,郭嘉广袖轻甩,坐到了荀彧身边:“文若,套用阿阳的话:名声多大,责任就有多大。离了洛阳,也能一展宏图。”荀彧失笑:“倒是长大了不少。”“心心念念的去扬州,怎能没个长大的样子?”
“阿嚏。”二人同时转头,乔阳坐在台阶上揉着鼻子,一脸懵逼:谈完了吗?荀彧轻声道:“莫拦莫管。”郭嘉磨了磨牙,最好再带个小姑娘回来?迂腐。
注意打定,离京已成定势,所幸几人行李都不多,稍稍收拾便可准备离去,乔阳特意跑到荀彧房中,跟在整理书籍的荀彧身后:“阿兄阿兄,不用去和大侄子告别吗?”“不用。”“那也不用和元常作别吗?”“无需。”抱着大叠的书册:“阿兄,你回去小侄子会不会不认识你。”“大抵,不会吧。”荀文若面容温和,声音温润,一点急躁也没有,心情也是甚好,一点也没铩羽而去的感觉。郭嘉抱臂而立,有那时间安慰人,怎么不安慰安慰我。
不过两日,三人便租车出了洛阳城,已走了很远,荀彧却从马车窗处向后看了几眼,表情也有几分沉重;乔阳随着向后看去,只见城门边有着两条红色双鸟尾,心中竟有几分暖意。看车上的人还是有几分失落,乔阳伸手轻掩车窗:“阿兄,走吧。”
马车缓缓而动,到阳翟时只剩两人,年幼的忍着怒火,年长的有些幸灾乐祸,而始作俑者早已快到许县旧居。
时间回到一日前,快到阳翟时,乔阳便提出辞行,她向来受不了离别,也不知怎么去和郭家夫妇开口,干脆早早地辞了行,没想到那两个人都未曾阻拦,只是嘱咐要小心,可乔阳不知怎么想的,又转回来对郭嘉说:“阿兄,一定要等阿阳回来再成亲。”说完有些尴尬的挠头:“那个,可以有红颜知己、吧。”
郭嘉指着那有些狼狈逃走的背影,手指都在发抖:“我就不应让他走。”荀彧默默地放下车帘,拿起方才放下的竹简:一定奉孝表现的太不明显,或者这算是表现的太明显,被委婉的拒绝?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