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季 弃子十三刀

2季 弃子十三刀

陕北一个破旧的老宅子里面,一个少年看着一个东西痴呆呆发愣,他叫做西部珏林。西部珏林合上了祖父的古董卷轴,卷轴上画着一只血红色乌鸦,一只血鸦,这是一卷上古残卷卷轴,旁边还有一张泛黄图谱,看样子是一张地图,泛黄图画上斑斑点点到处都是蛀虫啃噬的虫洞,西部珏林狐疑看着面前瞎子师叔糖球,糖球还在唱秦腔,对比古董卷轴的字句,瞎子糖球唱的更加曲折婉转动人,他不知道这个故事是真是假,权当听戏,看着唾沫横飞的瞎子糖球,西部珏林傻痴痴的发呆-,他想着那个月牙子和重瞳子的故事,脑子里面一团乱麻,他家族是渭河最大的盗墓家族,从他爷爷的爷爷的父亲-也不知道多少辈算起,就是盗墓贼,听糖球说这个古董卷轴就是他爷爷的太爷爷在一个大墓里面盗出的-,他爷爷曾经仔细研究过,就讳莫如深把这个卷轴藏在地窖,直到前些天他爷爷病死了,西部珏林在瞎子师叔的指引下才在地窖底下掏出这两个布满灰尘的宝贝。

西部珏林的爷爷病死的很诡异,十年前,他的父亲母亲就是这样诡异的病死的,那时西部珏林才三岁,一家挺尸两夫妻,西部珏林三岁就父母双亡。西部珏林刚刚十三岁,爷爷也诡异病死。糖球是他爷爷的徒弟,西部珏林叫他师叔,现在一家就只剩一个瞎子一个青衫少年。

瞎子糖球唱完秦腔,对西部珏林说道,今天就正式教你武技。

武技?什么武技?西部珏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

弃子十三刀。糖球睁一双瞎眼望着西部珏林,微微一笑。

那是一个早晨,太阳微微泛红,他穿着肥大的青衫,手指如同煤炭乌黑而且瘦弱,看样子手无缚鸡之力,手里面随地拾起一根草棍,手里面拨动草棍比划着,手脚相互配合,嘴里含含糊糊发出一句咒语,像鬼上身一样节奏越来越快,腿脚节奏有力闪展腾挪踏动院子的青砖,一会儿就尘土飞扬,糖球的破旧的青衫随风飘摆,好似入仙飘渺。西部珏林讶异这个瞎子师叔居然有如此惊人的本领,惊为天人。他安顺张开惊讶的大嘴,在寒气逼人的早晨,老宅子横亘在渭河小桥边,冰封河水,枯枝败叶倒映在河水上,这一片土坡下一片平坦的空地有一座小小的龙王庙。西部珏林的老宅子就在龙王庙旁边。

瞎子糖球扬起脸看着西部珏林,但是他的眼角没有眼珠子,两个黑色窟窿十分吓人,他已经练完了弃子十三刀,他微微出汗,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武技里面,手指还不时地颤抖,好似帕金森综合症病人。糖球已经五十左右了,瞎眼两鬓苍白,没结婚没儿没女,自幼就在他家,几十年早就和西部家融为一体,西部珏林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叔叔。糖球的耳朵非常灵敏,此时一只小猫偷偷滴猫腰去偷吃他的放在石台上的烙饼子,西部珏林担心那烙饼子的大碗会被花猫打碎不敢高声大喝驱离,斑斓花猫就要伸爪叼住烙饼子,却到底是晚来一步,瞎子糖球居然抢先一步草棍儿一撩,连大碗带烙饼子都安然斗转星移到了瞎子的手腕上,这一手比杂技还溜,比刚才弃子十三刀还精彩。

好,好,师叔,你还深藏不露啊——

瞎子糖球听见西部珏林的叫好声,仍然微微一笑,腿是不动的,草棍微微一拨,大碗凭空居然带着烙饼子从院子飞回到客厅的八仙桌上。他手指头还同时迭出七颗石子铮楞楞钉在院子之中的石台上,每一颗石子都靠近偷吃的花猫,又没有伤到它,七颗石子如同北斗七星又把花猫围困在当中。这一手在瞬息之间完成,西部珏林看得目瞪口呆。

师叔师叔,你--

我是瞎子说书艺人是不是-?你很讶异是不是?瞎子糖球的确是瞎子说书艺人,在陕北这样的瞎子说书艺人太多太普通了,瞎子糖球为了让西部珏林看清楚,他居然丢下草棍掰开自己空荡荡黑洞洞的两个窟窿眼眶,说,我是瞎子没错,我是说书艺人也没错,我是你师叔也没错,今天我要教你弃子十三刀也没错。你爷爷不让你学武就是不想让你走你爹的老路,可是,你爷爷不是死了么?西部家的武技不是后继无人么?我总不能带着这身武技进棺材么?进了棺材碰见你爹你娘问我西部家的武技是不是失传了?我不是无言以对么?所以--

西部珏林从小体弱多病,三岁没娘小孩苦断肠,他虽然知道西部家族是盗墓家族,可是从来不知道家族还有密不外传的武技,居然还是如此厉害的武技--弃子十三刀。莫不是为了盗墓防身用的?那也太神秘了。

瞎子糖球摸摸自己的肚子,他的肚子很大,好似里面藏一个癞蛤蟆,他仰头想了想,哈哈大笑,突然,突然大珠小珠落玉盘,他唱念做打一起手忙脚乱一番,一个火球突然凭空飞腾盛开一道火莲花。花朵美艳至极,火焰掠过西部珏林的眼眉上方。西部珏林那火焰花朵之间突然伸出无数只羽箭射向空中,万箭齐发阵势那个叱咤风云摄人心魄,不可言喻。而后一滩黑气升天十余丈高,飞入渭河对岸。

瞎子糖球说道,小子,五年后花开时节,你必须学会弃子十三刀。我们爷两戮力同心齐心协力,就是我五年后花开时节死了,也可以安心见你爹娘啦,你爷爷其实也不希望西部家族的武技失传的,我看得出来的。

西部珏林说道,师叔,如此甚好。

从第二天开始,瞎子糖球每一天焚香之后就在院子里面教西部珏林这些武技。瞎子糖球还拿出一把邴铁弯刀,这把弯刀好似圆月,重量极重。西部珏林居然可以舞动如风,瞎子糖球听见风声唾了一口唾沫,把烟叶子在黑炭手心搓成一个卷筒,他不敢吸,只是放在鼻子下面闻一闻,他有极厉害的支气管炎,吸烟之后会剧烈咳嗽,可是烟瘾又犯了,只好闻一闻烟叶子的味道解馋。

一个落雨天,瞎子糖球的探路拐杖上面有两个精致铜铃铛剧烈晃动,哗楞楞响动。西部珏林在雨中挥舞弯刀练习刀法这时候一匹驴子由远及近来了,到了他家的老宅子门前,砰砰砰敲打门环,啪啪啪,声音有节奏,三段短两段长,瞎子糖球去开门。

月无语,你来了啊?瞎子糖球看不见人,却可以准确的认出人,来的是一个黑影瘦高的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月无语是小南河戏班的班主,今天是来接西部珏林去戏班的。小南河戏班在杨家坪,月无语是戏班的班主也是台柱子,瞎子糖球原来就在人家戏班里面说书卖艺。

月无语说,西部珏林,今天是庙会,你入戏班,也去看看庙会的热闹。

西部珏林忽地跑过来,说道,我要进你们戏班唱秦腔么?

瞎子糖球舀一碗水给月无语喝,她喝完水并没有多说话,转身就往渭河小桥走,后面牵着一头驴子,她骑上驴子顺着一条斜坡朝渭河小桥去,西部珏林拿起弯刀用油布包裹住,走出老宅子,泪珠子吧嗒吧嗒掉下来,对瞎子师叔糖球说,师叔,这是你安排的?

瞎子糖球调转身子背对西部珏林不说话,西部珏林说,我走了,你咋办?

瞎子糖球狂奔回到屋里去,西部珏林说道,师叔师叔,你干嘛?

瞎子糖球说道,我洗洗手,我手指脏了。瞎子狂奔而去,又狂奔而回,他的手指的确变白了,白兮兮的小手好似一双女人细腻的手指修长漂亮。完全不是西部珏林原来见过的黑黢黢如同黑铁的手指,他锯了一块箱子模板用丝绸包裹给了西部珏林。而后指指远去的那个女人的驴子。西部就追逐驴子奔跑而去,一步三回头看着风雨之中的瞎子满头白发飘摆。

一晃五年过去了,西部珏林从一个少年变成一个英俊青牛,他时常背背一个包裹在无人的树林偷偷滴练习武技弃子十三刀,瞎子糖球师叔说的五年之内他要学会这套武技,他早就做到了,他时常拿出瞎子糖球给的那个模板看看,那是一个如同玉玺一样精致小巧玲珑的玩意儿,上面刻上一些诡异的图案,他也不知道那是啥?问过瞎子糖球师叔,他也讳莫如深缄口不言,看样子这又是一个他们家族盗墓得来的宝贝?

那一天黄昏,西部珏林一家搬来猪耳朵胡同曾经引起不小的轰动。那样一个破旧的卡车满满地拉来十四个皮箱,喘着粗气的西部珏林不让司机帮忙,硬要亲自上车卸货,一个一个将十四个皮箱搬到六楼。

那是城市居民还住筒子楼的年月,家家户户都在楼道里面储存了大白菜,楼道狭窄,,储存的大白菜把半个楼道挤占,一个人徒手走路还侧身子。西部珏林手里面拎大皮箱,格外引人注目。

猪耳朵胡同里面的家家户户,穿围裙的大妈,拿拐杖的老头,踢毽子的丫头都看着这个奇怪的大车,奇怪的十四个大皮箱。

猪耳朵胡同都是秦腔剧团的家属楼,西部珏林是渭河秦腔剧团挖来的宝贝。

西部珏林还在搬东西时,老牛被剧团的看门大爷老夏带到剧团团长面前,团长正在组织剧团的小伙子帮忙给西部珏林搬家。老夏说,团长这是我表弟从老家神木来,想在剧团混个吃食差事。

团长叉着个腰。嘴里面叼着牙签没说话。老夏对老牛使一个眼色,老牛马上加入了搬家大军,他不知道不让帮忙搬大皮箱,他挑了两个最大的红色的皮箱左右开弓一边一个,二话不说,抬脚就走,老夏在旁边招呼道,小心些别磕碰坏了人家东西。老夏回头讨好对团长说,山里人老实,吃苦,肯卖力气。剧团帮忙搬家的人都是装装样子,谁也不真的挑重担搬,尤其是西部珏林说了,大皮箱并不让人搬喱。

老牛侧身走进楼道和下楼的西部珏林打对面,西部珏林看见了他拎了两个大皮箱,说,放下,放下我自己来。老牛说,客气啥子喱,我山里人有力气喱。老牛说话有些结巴,有些大舌头,这个特征很明显,让人过耳不忘。西部珏林过来拉扯大皮箱,老牛侧身抖动大皮箱不让他拉扯,楼道狭窄,一来二去,咔嚓,大皮箱开了,一片血红色的奇异的邪性法器叮叮当当散落一地,咕噜咕噜从楼道顺着台阶滚落,骨碌碌滚到楼下的看热闹的家属、老人面前。一个妖孽的葫芦法器居然不偏不向滚落到正在抽烟的团长脚下。

团长个子偏矮,大脸,酒糟鼻子,鲶鱼嘴,短胡须茬子,他站在大车旁边一根接一根抽烟,老夏在旁边讨好地递烟递火。妖孽的葫芦法器滚落在团长脚下,所有人都愣住,在楼道里面的老牛也愣住了,不知所措。老牛瑟缩地放下开口的大皮箱,嗫嚅说,这个,这个---。

西部珏林的脸色难看极了。他埋头收拾地上的血红色的法器,一路低头一个个捡拾回大皮箱里面,老牛过来帮忙,西部珏林拿开了他的手,别人看见了也不好过来帮忙,就西部珏林一个人低头一个个捡拾,最后拎起两个大皮箱走了。留下瞠目结舌的老牛不知所措,干搓手。像委屈的孩子。

团长能当上团长自有他的本事,他没事人一样招呼大家帮忙搬家具,人人都自觉地避开了那些邪性的大皮箱。

老牛也笑呵呵地帮忙搬家具,他像害怕蛇一样避开了那些大皮箱。

晚上,在剧团的食堂,团长设宴招待了西部珏林,算是接风洗尘。

渭河秦腔剧团是国营的,但是,日子也不好过,僧多粥少,只是靠着每年四处野台子演出维持一大家子的吃食。虽然,剧团里面原来出过马金牙,六彩舞,梦开天这样的名角,但是,演员流失严重,尤其是名角都让南方有钱的地方挖墙脚挖没了,好容易团长挖来了在米脂有半边天之称的西部珏林,团长把西部珏林当成宝贝,以后剧团的吃饭还要靠人家名角喱。

剧团于是一下子进了两个人,一个是西部珏林,另一个就是老夏的表弟老牛,牛掰和。

老牛在剧团的任务就是出门唱野台子时帮忙搬笨重的道具,在剧团演出时,烧锅炉、打开水,帮助老夏看大门。也就是保安兼职锅炉工人。剧团演员有什么大事小情他也帮忙搭把手,拎个包,提个壶什么的干杂物。老牛深知这个临时工的工作来之不易,所以干活卖力气,低头干活,没有怨言。

西部珏林来了之后。家属们,演员们见识了他的大皮箱里面的血红色的法器,虽然都好奇,由于还不熟悉,没有人敢问那是什么。但是目睹了这些妖孽的法器之后,人人都对西部珏林在猪耳朵六楼的家绕道走,诡异的气氛悄悄地在猪耳朵胡同家属楼弥漫。但是,剧团的业绩的的确确在这个米脂半边天来了之后好多了。毕竟人家是红遍半边天的名角,在这渭河两岸名气是演员的命根子。

这一天,喜欢穿着蹩脚西装,系着一条皱巴巴花里胡哨像死蛇一样的领带的团长在剧团的大院里面碰到了老牛,说,你去叫一下西部珏林到我的办公室来。

一刻钟后,西部珏林忽悠悠地来到团长办公室,团长看见他进来了,马上关门,开灯,沏茶,把西部珏林带到里屋,拿出一个大樟木匣子,团长胖大的手掌握住西部珏林的瘦削的手说,老弟,过一会儿,我请你看一个东西,你展眼,帮忙看看好不好?

说着团长拿出一个油布包袱,打开,是一个紫檀盒子,再打开,一个黑色的奇异的动物下颌骨在紫檀木盒子里面。团长的脸上汗水不住地流淌,其实这时已经立秋,天气凉爽,根本不热。团长拿起那个奇异的动物下颌骨,手掌也是汗水潺潺,在身体上七弄八弄,过了一会儿,团长说,这个是我在渭河河滩旁边碰见一个钓鱼的老头那里用一盒烟换来的,老头说,这东西是宝贝,我一直以来不知道它是什么,在我手里面七八年了,也问过一些人,他们也是一知半解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那一天搬家看见你的大皮箱里面的血红的法器,十四大皮箱,呵呵,你一定是个行家。

团长笑了,西部珏林的脸有些微红,禁不住拿起那个妖孽的动物下颌骨说,这个东西我一时间也说不清,您可不可以让我带回家里面研究研究,我需要查找一些文献资料,也用不了多久,两天后,在这里。我给您一个答复,怎么样?

团长也不表态,姿势诡异的嘿嘿一笑,宝贝似得,把紫檀盒子合起,连同盒子推到西部珏林面,意思是,可以拿着,两天后见。

这里,西部珏林也把东西裹挟在一个旧报纸里面,出了团长办公室。在门口几乎和一个人撞了一个满怀,吓一跳,正是呵呵傻笑的老牛,牛掰和,提着一壶开水,说,团长,开水来了喱。

西部珏林诡异地瞧了一眼这个矮墩墩的山里人,侧身走了。老牛没有进团长办公室,在门口目送西部珏林离开。

团长在屋子里面隔着窗帘对外面的事,看的一清二楚,他悄悄地收拾好里屋的东西,把一个斑驳油漆的柜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喇叭一样的黑褐色的法器,然后躲在办公室的门背后,等了许久,没有动静,他开开一条门缝,办公室门口,放着一壶开水,牛掰和不见了。开水嗤嗤冒着热气。他在走廊里面探头缩脑地四处查看,确信没有人,拿进去开水瓶,砰,关上大门。

在楼下的传达室,一双三角眼死死盯住团长办公室的大门,他眼瞅着团长的脑袋探头缩脑地在走廊里面游荡,而后拿进去开水壶。

那个人而后,拿起传达室的电话机,拨通一个号码,响了三声,并不接电话,即刻挂机。老牛,我的书报刊物到了吗?怎么还没有送到我的办公室?一个人在传达室门口堵住问道。老牛立即离开电话机,支支吾吾地说,哦,马主任哦,---我正在给您送过去喱。马主任您还亲自跑一趟真的对不住您喱--。

马主任点点头说,哦,老牛同志。我们剧团就你是临时工,你要格外卖力才是喱。

老牛说,好,好,我马上给您连开水壶一起送到您的办公室喱。

马主任,摇头晃脑地走了,走到一半路他又回来,并不进传达室,在窗子口偷偷滴瞧着老牛,呵呵笑,而后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走了。

这时,团长在办公室里面,放好他的那个喇叭一样的法器,出来,在门口碰到马主任,说,老马,明天招呼剧团开一个会,我们的粮饷又有问题了,恐怕又要去乡下唱十几场野台子了,剧团的演员们对此有不少怨言,也没法子,要吃饭,要发工资,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你招呼一下,看看,开一个动员会。马主任说,哦,好,好,我马上准备,马上准备。

团长点点头,说,抓紧啊。就走了。

马主任目送团长离开。而后在团长办公室的窗子下偷偷滴瞄了一眼,他的眼神死死盯住了团长办公室的那个柜子,斑驳的油漆卷曲如同女人的波浪卷发。

老牛在剧团门口招呼道,团长好,出去啊。

团长说,啊,出去,老牛,听说你的老婆来了,是不是啊?

老牛说,没喱,是我的女儿和外孙子来了,山里人没见过大世面,想出来到渭河来看看喱。

团长说,好,好,年轻人见识一下大世面好。

两个人居然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一眼团长的办公室,马主任拿着一个毛笔和纸,正在团长办公室窗子底下写写画画喱。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老牛接到马主任的通知叫他去西部珏林的家叫他来开会。

猪耳朵胡同家属楼六楼,老牛来过,双眼布满血丝的西部珏林打开大门,老牛在门口说,马主任叫你去开会喱。

西部珏林说,哦。我知道喱。

西部珏林熄了灯和老牛一起下楼,走到楼下,老牛说,我女儿外孙来了我要给孩子买个包子吃,你先去剧团吧。

早晨,剧团分外安静,西部珏林到剧团时,发现会议室空无一人,他马上到马主任的办公室,门锁着,他又下楼在大门口碰到看大门的老夏,老夏说,马主任压根没有来啊,今天剧团下乡唱野台子啊,大家伙都去汽车班搬道具去了,这个事昨天就通知了,你不知道啊?

西部珏林说,我知道今天去乡下唱野台子啊,但是,老牛说马主任找我开会啊。

老夏说,老牛的女儿和外孙今天要回神木老家,他今天早晨压根就没有在剧团啊。

西部珏林感觉奇怪,是老夏骗人还是老牛骗人又或者是闹鬼了。

西部珏林急匆匆地赶回猪耳朵胡同的家属楼,到了六楼,家里大门敞开,一串钥匙正摆在桌子正中,他还没有结婚,虽然谈了一个女朋友,可是女朋友还在米脂,也没有他家的钥匙啊。西部珏林想,闹贼了。进屋仔细看,什么东西都是原来样子,特别是柜子里、床底下的十四个大皮箱子,他一一检查,一个东西也没有少。奇怪?

他的眼神扫视屋子,突然想起团长给他的那个妖孽的动物下颌骨。

他来到厨房打开高压锅,高压锅里面,那个妖孽是动物下颌骨还在,只是变成猩红色,一排排牙齿比原来长长了许多。他吓得把高压锅丢在案板上,许久呼呼喘气。

电话响了,是马主任的,说,剧团要下乡唱野台子,人们都到齐了,你这个台柱子咋还不来啦?

西部珏林说,好,好,我正在收拾东西,马上过来。

在楼下,他碰见了团长,团长说,那个东西你看的怎么样啊?看出了什么名堂吗?

西部珏林说,我查阅了历史文献,你这个东西可能是人骨头,人的下颌骨。

团长讶异说,不像啊,人的下颌骨圆圆平平的,没有这样大,这样宽啊。

西部珏林说,不是中国人的,是古尔塔邦木乃伊的。

团长说,古尔塔邦?木乃伊?那是什么地方?

西部珏林说,那是两河流域,就是现在的伊拉克那里。

团长说,伊拉克是哪里?非洲?

西部珏林说,西亚,那里出石油。

团长说,我们陕北也出石油喱,还有神木还出煤炭喱。

在清河镇的祠堂里面,剧团的人七手八脚在祠堂搭起舞台,老牛也在帮忙搭舞台架子,西部珏林叫住他说,你咋骗人说马主任叫我开会喱?

老牛说,我没有找你说马主任让你开会啊?

西部珏林说,明明就是你来我家让我去剧团开会的,不行,我们得找马主任和团长评理去。

团长说,有什么事回剧团再说,演出马上开始喱。

这时,剧团的漂亮女演员水游月对团长说,和我唱对台戏的男演员郭子拉肚子了,咋办?谁和我搭戏?

团长说,这个郭子,一准是昨天晚上喝酒打扑克了,年纪轻轻就不学好,喝酒后三天两头闹肚子,迟早我要让他滚蛋,西部珏林,你来顶替他怎么样?

西部珏林说,团长你忘了,这台戏我是主角,我也在台上,我不是孙猴子,我哪里会分身术啊?

团长说,那咋个办?马主任要不你上?

马主任说,团长我早不唱戏了,我忘词啊?

团长说,喔?你忘词?要不我来你看行不行啊?我不忘词?

马主任说,好好好,我上,哪能让您上台喱,那不是戳我的脊梁骨吗?

在清河镇的祠堂,黑压压五千老百姓把不大的祠堂里里外外挤得里里外外风雨不透,里三层外三层,还有源源不断的老百姓潮水一样从田间地头赶来,比庙会还热闹,摆小摊的,买零食的小贩也来凑热闹。

团长抽烟,看看,人到的差不多了,挥手,开始。

锣鼓家伙敲打起来,气氛热烈,虽然阴沉沉的天气让人压抑,祠堂的舞台这把火,团长点点头,表示满意,唱完了,晚上再加一场,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明天再去四码头乡,转悠一个礼拜就打道回府。

在舞台上,西部珏林扮相帅气,赢得老百姓热烈的掌声,这时,花旦水游月出场,惊艳四方,又一阵轰隆隆的掌声,马主任也出场。

或许是很久不上台,马主任一直找不到感觉,他忘词了,就低声耳语问水游月。

水游月耳语说,你自己想,我不知道。

马主任耳语说,水游月,我喜欢你的小脸蛋儿,你知道吗?

水游月耳语说,我喜欢你二舅的大爷的,老混蛋。

马主任耳语说,唱完戏后,我们到野地里耍耍喱。我喜欢你喱。小美人儿。

在舞台上,众目睽睽之下,水游月不好发作,就这样稀里糊涂唱完了,下台来,水游月揪住马主任找到团长说,他,在舞台上耍流氓喱。团长你得做主喱。

团长说,咋回事喱?

水游月说,团长,他,他,你问他?

团长问马主任,老马咋回事喱?

马主任说,我忘词喱,我问她的戏词,我没有耍-流-氓喱。

水游月说,我一个二十岁的姑娘,团长,他,他,五十岁了,还,还说喜欢我,要我去野地里耍耍---。

团长说,老马有这事?

马主任说,没喱,团长,不信你问下西部珏林,他当时也在舞台上喱。

团长找来西部珏林说,水游月说马主任耍-流-氓,你听到了吗?

西部珏林说,我,我,隔得远,不,不知道他们嘀嘀咕咕说什么喱。

水游月气鼓鼓地瞪着西部珏林一眼,说,团长,这样,我不演了,我回渭河剧团喱,你们合伙欺负人。

说着,水游月长发飘飘头也不回就要回渭河剧团。

团长过来劝解,怎么说也不好使,她铁了心回城里剧团。

团长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回去,我不放心喱,我派个人送你喱。

团长叫来老牛,你护送水游月回城里剧团,明天一大早,你们搭车到四码头乡去,我们在四码头乡聚合,不见不散啊,水游月,听话,剧团不是你们自己家,不可以使小性子啊。

当天晚上,在清河镇祠堂加演一场,人潮游动,看热闹的,晚上比白天还多,毕竟晚上,人们不要干活,白天男人还要在地里卖命赚钱养家糊口喱。

马主任找到团长说,郭子的肚子越来越痛了,痛得满地翻滚,看样子要出事喱,咋个办啊?

团长抽烟说,尽是热闹处卖母猪—添乱的货,送医院,要是阑尾炎穿孔会死人喱。

马主任说,大晚上的,送哪个医院啊?

团长说,尽说小孩子的话,送渭河市医院啊,你跑跑腿送他去,怎么样啊?

马主任说,怎么又是我呀?

团长说,那我亲自跑一趟,您马主任看行不行啊?

马主任说,团长您说什么话喱,我一个人恐怕弄不来,您还要给我一个帮手喱。

西部珏林在旁边,说,团长我还要回家取东西,要不您看我帮他搭把手您看行不行?

团长说,我就等你说这话喱,快去快回,明天和水游月他们一起赶到四码头乡,不见不散喱,你是米脂的半边天我们剧团的台柱子,你可不能放我的鸽子喱?

西部珏林笑笑,耳语团长说,我回去是取你的那个宝贝,回来给你看个奇迹您瞧好吧。

第二天,早晨,果然有个消息急匆匆地送到四码头乡团长的耳朵里面。

马主任不见了,他们家里没有人,去剧团的办公室,开门却看见了一个巨大的灵符贴在他的椅子上。

来报信的是老牛,西部珏林和水游月都在剧团没有回来。团长交代人事科科长在四码头乡盯住剧团唱野台子,他急匆匆地赶回渭河剧团大院,看大门老夏把团长带到马主任的办公室,警察局的人已经来了,正在勘查现场,寻找蛛丝马迹,还有人正在给西部珏林和水游月做笔录。

马主任的老婆在楼道里哭天抢地地嚎啕,看见团长回来了,女人拉扯住团长叫嚷,团长,你可要给老马做主啊。那个小狐狸精昨天把我们家老马害死啦,我可--怎么活啊!我--死了算了啊!哎呀呀呀!我的个天啊!我的老马啊!

女人装腔作势要从办公楼的二楼跳楼自杀,老马的女儿女婿急急忙忙拉扯住女人,团长恼火,他的皱巴巴的西服还有花里胡哨的死蛇领带上满是女人的鼻涕眼泪。

西部珏林做完笔录出来,团长急急忙忙拉扯住他问,究竟咋回事喱?

西部珏林说,团长,我们昨天回来后,送郭子去了医院,我和老马就各自回家了,今天早上我找到老牛去找马主任时,他老婆说马主任昨天压根没有回家,我们就来到剧团办公楼,老夏说,马主任进了他的办公室了,我们去敲门,没人应答,后来,老夏拿来马主任办公室的钥匙,开门,空无一人,就见他的椅子上放着一个巨大的灵符,我们就报警了-。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血鸦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血鸦
上一章下一章

2季 弃子十三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