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神英帝国的北方与南方的自然条件不同。南方多丘陵,北方多的是平原,因而北方的农业经济比南方发达的多,帝国里常有“北农南工”之说。
北伐的最後一路大军现在就在平原上向著北部边境的施塔特前进,蜿蜒的队伍像一条长蛇,而且前不见头後不见尾。亲征的八世皇帝并没有在陆地上,他和皇家近卫军一万人坐著船沿著新疏通的运河一路前行。这条运河同时还负担著大量军用物资的运输任务。
费路西骑高头大马,身後紧跟著一个护旗小队,一面与他的身份不相称、与他的杂牌部队很不协调的华丽大军旗在他的马匹屁股後方两米处迎风招展。之所以提到费路西的马的屁股,是因为这个的确很醒目,马的屁股上打著两片大大的烙印,大概是牧场工作失误的原因才会有两片这麽大的烙印。离得不太远就能看清印记中的字:“尼克四号牧场”。尼克家族是神英帝国西南的大马匹商,他们对这次北伐的态度尤为积极。明眼人都知道尼克家是看上了摩兰国境内的草场。摩兰的草场资源极其丰富,能使尼克家族的事业大大拓展。
费路西对他的这匹马极为不满意,他所在的雇佣军团是纯步兵军团,所有马匹都是大军总部定量分配的,基本上千长以上才有资格骑马,费路西被分到的就是这匹屁股比它的神骏更醒目的马。这不排除是有人捣鬼的可能性,像出发前,雇用军团的军团长曾找过费路西,婉转表示希望费路西能把御赐军旗上交给军团,但被费路西一口拒绝了。一定是他借机报复,费路西认为。
大片大片的农田缓缓的掠过费路西的视野,广袤的田野中三三两两的站著辛勤工作的农民,其间夹杂著零零星星的农庄村舍。偶尔间,一个古香古色的城堡或者高大宏伟的庄园跃入眼帘,告诉世人,这里是某某爵的领地。
费路西没什麽心思欣赏这田园风光,他正在为自己会在战场上有什麽样的表现而担心。他这次毕竟是第一次参加正规作战。之前,不论是在连云山还是平定海神教民叛乱,费路西都只是在敌人後方欺弱凌寡而已,这次正面作战,他费路西还能立下赫赫的功勋吗?人的心也真是奇怪的东西,出发前,费路西只想著如何参军去立大功,别的没想太多,现在真正面临战争了,才突然为自己的表现担忧起来。
费路西拥有超级的个人实力,难道也要为此担心吗?没错,费路西的个人力量的确很强,但是武技修炼中,有一个概念叫做“极限”。这个极限,既指个人通过修炼达到的力量程度的极限,也指在某种力量状态下所能持续时间长短的极限。例如费路西本人,若他为了能使用光甲术,以一半的力量战斗,可持续五分锺左右;假如他用百分之八十的实力,就只能坚持半分锺;如果他百分之百全力以赴,恐怕坚持十几秒锺就真力不济了。
若是武者单打独斗,几分锺也足够用了。但是到了战场上在千军万马中厮杀,几分锺?想象一下,一个人前几分锺横扫千军如同卷席,引得敌人侧目愤恨,闯进敌军阵营杀得正爽时突然变得其弱无比会有什麽下场?费路西仿佛看到了一幅乱刀分尸、大卸八块的血腥场面。
超级实力不一定管用;战术指挥方面费路西又没有系统的学习过;他所擅长的战略策划又轮不到他操心,那是皇帝陛下和北伐军总部的事,他只是个阵前的战将。而且……费路西回头看了看他的新部下,士兵们三五成群、勾肩搭背、说说笑笑、松松垮垮,一路上就是这麽过来的,这样的部队战斗时能发挥出多大的能量确实是一个未知数。
“真是太散漫了。”费路西看著自己的部队,想起走在前面的友军的壮盛军容,自言自语的说:“一点也没有军人应当有的严谨性和纪律性。”这句话已经被很多人送给过费路西,费路西又转赠给了他的部下。“在到达施塔特之前,需要学习一下军队的管理,良好的管理能够提高战斗力。”费路西想,对著前面大喊:“巴齐!”
巴齐一路小跑过来,跟在费路西身旁,边走边问道:“头,有什麽事情?”
“你在武学院时修的就是兵学吧,还是个高材生。那你告诉我如何进行军队管理?教材上是怎麽说的?”
“自古许多名将都是爱兵如子…”巴齐流利的背诵著课本。
费路西哈哈大笑,差点从马上摔下来,这批雇佣军以前大部分都是农民、雇工、小市民等,年纪最小的也可以当费路西的大哥,还有许多大叔大伯级别的,谁把谁当儿子?
巴齐挠挠头,说:“你别抠字眼了,要理解其中的意思。”
“好了好了,你接著说。”
“军官与士兵同甘共苦,能够激励士气……”
费路西听後说:“我跟大家吃穿都差不多,住也只是住了个稍大的帐篷,做的已经够可以了。”
巴齐没说话,伸出手指头,指指费路西的马。
“你要我同士兵们一齐走路?好吧。”费路西翻身下马,肩并肩的和巴齐一起走了一段时间。
士兵窃窃私语:“咱们将军大人脑子有毛病了?”
“是啊,有马不骑却要用自己的腿。”
“没事找罪受,傻瓜吧。”
被刺激的费路西又重新回到马上,无奈的问巴齐:“还有什麽条例?”
“要多和士兵交流,这样才能做到上下齐心……”
“嗯,这个需要加强。”费路西点点头:“今天宿营时我去和士兵们谈谈心。”
吉兰诺斯城清云宫里,摩兰王亚纳尔正在一丝不苟的绘画,表面上看来,摩兰王颇有些处变不惊的镇静。一个紧身打扮的青年女子冲进来,毫无忌惮的大声质问道:“大哥,现在都是什麽时候了,你还这麽悠闲?”这女子柳眉粉脸,身长玉立,英姿飒爽,有著与其他女人不同的刚健气息,她就是亚纳尔的妹妹爱尔仙蒂。
亚纳尔仔细的描好一笔,才抬起头来道:“著急有什麽用?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几十万敌军压境,敌国的那个皇帝也来了。你也应该亲自出征激励士气才对。”爱尔仙蒂不满的说道。
“行军打仗,那是大将们的事情,朕去了只会添乱,姑且信任他们吧。”
“你根本就是贪图安逸!”爱尔仙蒂毫不给面子的说:“即使你去了前线,也可以不干涉前线大将的指挥。你不去的原因就是你不愿意去那艰苦的地方。”
“一派胡言!”亚纳尔微怒的斥责道。
“你没有一点志气,简直丢尽了我们历代祖先的脸!”爱尔仙蒂越说越激动:“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你却只知道在这里画画弹琴,你哪里还像个国王?”
啪!亚纳尔重重的把画笔摔到桌子上,一言不发的看著窗外。
爱尔仙蒂也气冲冲的走了出去,亚纳尔王一动不动的坐著发了一会呆。“御妹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温和的声音传进亚纳尔王的耳朵,他抬头一看,是他的正宫王後克萝维西丝,他对这个从小订下的王後一直没什麽感觉,勉强保持著一个夫妻的名分而已。
“我觉得…”王後犹豫了一下说:“也许你应该亲征。”说完又补充道:“为了国家。”
亚纳尔没说什麽,鼻子里哼了一声。
“不好了。”一个太监慌慌张张的进来说:“御妹殿下骑了匹马闯出宫去了。”
“让她走!”亚纳尔王大声喝道,起身朝著巴碧萝王妃的寝宫走去,只有巴碧萝才不会使他心烦。在门口亚纳尔背後感受到一股哀怨的目光,他心下有些愧疚,可是在克萝维西丝面前,他实在觉得没意思。亚纳尔一咬牙,跨出门去。
摩兰王国的总帅亚兹拉尔在希泽要塞里召开了第一次军事会议,与会的有四个临时军团的军团长、参军长和总部里的几个参军。
亚兹拉尔元帅坐在长条桌的顶端,他的背後是一面超大地图。元帅眉毛微皱,脸色呈现出睡眠不足的苍白,几天以来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以至於看起来他好像天生就是一张苦脸。也难怪,事关国之存亡的重担压在他的肩膀上,使得他寝食难安,更何况这是他们家族的王国。
“如果失败了,我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那样我还有什麽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父王和王兄?”这种想法在亚兹拉尔元帅脑海中萦绕不去。
第三军团的军团长帕斯科中将站起来发言说:“敌军的近二十万人还在路上,我军应该趁著敌军没有全部集结完毕时,主动出击,挥师南下与施塔特的现有的敌军作战,力争各个击破。否则等敌军全部到达後,我军面临的情况将更恶劣。”
第一军团参军长曼博内中将说:“敌军虽然没有集合完,但是在施塔特仍然有三十八万的军队,数目远超於我军。我们贸然前去,胜算不大。”
帕斯科反驳说:“等到敌军全部到达後,数目差距更大,照你的说法,那岂不更没有胜算?你别忘了,我们南方的要塞里还有几万的守军,与这四个军团合起来尚可与目前的敌军一拼。”
“敌军拥有优势兵力,他们巴不得我军主力主动前去求战呢。”曼博内说:“冒冒失失的前去进攻敌人,正中他们的下怀,他们正可以利用优势歼灭我军。”
一个总部的上校参军赞同曼博内说:“曼博内将军说的不错,现在敌人是占据主动地位的优势一方,我军是处於劣势、被动防御的一方。在摸清敌人的行动和意图之前,过於冒险的举动是不必要的,我们不用这麽慌乱的去主动进攻。”
“可是过於小心谨慎,只会丧失良机。”另一个将军说:“现在我们处境并不有利,所以要去主动创造出一个有利的局面。”
桌子边的两排军官一齐看著亚兹拉尔元帅,现在是该他作决断的时候了。
亚兹拉尔元帅低头思考了一会,然後抬头缓缓扫视了一遍在座的军官,下令道:“所有的部队向南移动三百里驻扎,不许擅自靠近边境,要保持足够的战略回旋余地;同时努力摸清敌人的动向。後方的新兵,仍然在希泽集合组建成新的军团。就这样吧。”看来他倾向於曼博内中将的意见。
这场战争的另一个君主,神英八世皇帝把最新的汇报看了一遍,不错麽,虽然誓师仪式搞得很失败,但其他的准备工作都很很好,没有一处延误的。他又重新把敌我资料看了看,“实在找不出什麽理由会失败。”他对自己说道,但听起来更像是给自己打气。放下文书,八世皇帝起身走到外面甲板上,眺望著远方的地平线,“还有多长时间?”他问身边的人。
“陛下,还有七天就到达施塔特。”
“哦,还有这麽长时间。”皇帝心不在焉的说,他的心早就飞到了前线。假如不是他的晶石快船必须同十八万大军保持同速,皇帝陛下现在已经在施塔特了傍晚,费路西走出大帐,他打算照巴齐说的去跟士兵们交流交流。
“你好呀。”费路西和颜悦色的与营地的哨兵打个招呼。
哨兵似乎被吓呆了,结结巴巴的回应道:“将…将军大…大人好。”一个小小的哨兵突然受到这种礼遇,可能是有些受宠若惊。
费路西觉察到对方的不安,做平易近人状,拍拍哨兵的肩膀随和的说:“你是哪里人啊。”
哨兵张了张嘴,紧张的什麽话也说不出来。
“你是为什麽参军的?”费路西又亲切的问。
“为了陛下的光荣。”哨兵这次迅速的回答说,但脸色越来越不安。
“不是吧,哪有这麽高尚。”费路西试著开玩笑说:“你是想抢个十万八万的回去吧。”
哨兵终於挺不住了,腿一软跪在地上,嚎啕大叫:“将军饶了我吧,大人你跟何必我过不去,绕著圈子来整我。我只是个小小的士兵而已,我上有老下有小……”
周围的士兵被惊动了,渐渐的围过来。费路西疑惑不解的看著哨兵,他的笑容有这麽可怕吗?
费路西回到大帐後,第一件事就是把刚从巴齐那里借来的军事教材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