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押运年例

幸好唐默提前打住了，老模老样的拍拍他肩膀，拉着唐小山的手坐到了两边的椅子上。

这种事情，自然不会伤什么感情，加上唐小山的脸皮向来要比墙上芦笋还要厚上些许，未过片刻，便一甩烦恼，又开始了相互之间嘻哈吹牛打趣。

“好了，先说正事。”等他们稍微安分一些，唐啸虎面色一变，恢复了原有的严肃正经，轻轻咳嗽了两声后说道：“以前这个事情，一向由伯承或者仲起负责，可眼下不巧，年祭将至，他们两个和老贺出门在外，分不开身，想想小山你过了这个年祭就满二十，算是不小了……”

说到这里，瞧见一旁的唐默也挺了挺胸膛，唐老当家补充了句：“小默的年纪，恩……也不是很小，也有责任和义务替寨子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所以，这个光荣的任务，便交给你俩。”

“什么任务？”性急的唐小山张口问道。

“去一趟铁石城，替寨子将今年的年例送去。”

唐家寨偏隅猛虎涧一角，守着几条南来北往的商道，手底下又辖管着大大小小几十个村落庄子，十数万人口，但总归仍是铁石城下的一方势力，在向那些村落庄子收取年例钱保护费的同时，也要向铁石城第一世家城守刘家，交纳年例。

这是万年不变的铁律，在中洲大陆任何一个地方执行：山寨从普通百姓手中获取年例，然后上缴给上一级的城守，而城守，又要上缴给更上一级的郡守，至于郡守，则分别对本州内最强的几个门阀世家负责，最终的得利者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数千年大世家，寄生虫一般存在于食物链最顶端，坐地分赃，享用着底层平民百姓贡献出来的血汗。

当然，每一地的年例钱不尽相同，譬如唐家寨，老当家慈悲为怀，在辖下的几十个村落庄户中，按丁收费，一人一年五钱雪花银，这个数目，在整个交州来说都算得上是极底的了，所以这几年，四方百姓来投，人口从原来的八万，上升到了十三万，收益也比原先高了一些。

但是这却并非好事，因为整个铁石城的例钱都是统一的，这个标准，由城守刘家定制。在十余年前，前一任的刘家族长也有一颗同情心，定制的标准较低，同样五钱银子一丁。只是那一任族长不幸枉死，之后接任城守位置的这位刘家族长本名刘乘风，现在却被整个铁石城百姓称之为“刘扒皮”，原因无他，短短十余年时间，平均每隔三年提价一次，眼下唐家寨以及铁石城所有的寨子，需要交纳的年例高达一两二钱雪花银一丁。

如此一来，唐老当家这项低价惠民政策，吸引来了一批接一批的逃荒者，虽然普通百姓离乡背井大不容易，但人口还是年年增加，相应的，唐家寨的负担，也在日益增重。要不是那条从桂林郡通往南海郡的商路途经猛虎涧，给寨子带来不少的收益，每年要维持那么大一笔亏空，实在不是件舒心事。

唐老当家这一大把花白胡子，多半是被这一摊子事儿愁白的。

今年好不容易凑齐了年例，按惯例必须在年祭前二十天运到城守刘家，但山寨前些天接了一趟大买卖，要从桂林郡护送一批商货到南海，路程不远，却要经过好几处凶险之地，唐家两兄弟，还有贺天章贺老爷子便同时上路押运，一时间，寨内更派不出护送年例进城的人手。

唐老当家又必须坐镇山寨统筹大局，思忖之下，想想小儿子年纪已经不小了，也有着七（八）重的内劲修为，加上唐家寨到铁石城不过三日的路程，世道虽然艰难，但唐家这面大旗响亮，不可能出什么大篓子，就把这个任务甩给了他们。

“好，我一定不辜负父亲重望，平安将银子送到刘家。”雄心万丈的唐小山第一次下山就接到这样的重任，双眼发热，狂拍胸脯保证。

唐啸虎呷了口茶水，慢条希里道：“平安押到城内刘家，这一点老夫并不担心，我只是觉得你小子脾气急噪，而且混头混脑，不识大体，遇见刘家的人不会办事，所以让小默跟你一到去，遇到个事情，左右也能商量一番。”

“您放一万个心，这么点小事要是办不成，怎么做您的儿子，怎么做唐家寨的四当家？”唐小山依然豪言壮志不断，话说的冈冈的。

但老当家显然还是不放心，慢慢将目光挪动到了唐默身上。这个孩子，虽然不到十四，但从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性子来看，远比自己的小儿子让他觉得稳当塌实。这次的事，毕竟不是小事，刘家能坐稳铁石城城守之位，实力强劲，明面上就有一位先天高手坐阵，内劲达到十二重圆满境界的高手有七八位之多，更别说人家暗中隐藏的实力。

关系一个处理不好，唐家寨就大有麻烦。

“放心吧，外公，有我看着小舅，万无一失！”唐默这两句话宽了宽老当家的心。

“如此甚好，你们明天出发，寨子里还剩下两百长刀卫，你们两人带走一半。这件事情关系兹大，万万不容有失。”眉目紧锁，平添了一丝威严，唐啸虎一拍椅背站起身沉声说道。

~~~~~~~~~~~~~~~~~~~~~~~~~~~~~~~~~~~~~~~~~~~~~~~~~~~~~~~~~~~~~~~~~

第二天天色未明，在唐啸虎略有不安的目光注视之下，唐默，唐小山带着一百长刀卫，几十个仆役，赶着五辆马车，出了寨子，沿着商道往铁石城方向前进。

走了不到两小时，老天爷下起大雨来。

百多名武士戴起竹笠蓑衣，护着马车，沿着泥泞道路，冒雨前进。

唐小山显然极为兴奋，第一次单独接受这样的任务，让他有一种被人极度重视的感觉，大雨之下，也不像其他人那样穿戴竹笠蓑衣，骑在马上，一会儿跑在队伍最前面，一会儿又落在最后，高昂兴致并不因大雨而有所改变。

直至黄昏，雨才渐止，大队人马停了下来，找了个地方起营生火。

简单的吃了些干粮，一堆人围成几圈，大家都是山寨子弟，向来熟络，没什么隔阂，加上唐默和唐小山年纪不大，没有那种上位者具有的威势，所以和长刀卫聊得很是融洽。

看看天色渐黑，唐默正要回帐篷休息，这个时候，却听到有一匹快马“瘩瘩瘩……”从远处奔来。

皱了皱眉头，看到两边的长刀卫迅速分开，知道来者是自己人，唐默运足目力一看，却是早先派出去侦察的斥候，这么急促，想来有大事禀报，连忙同着唐小山走了过去。

快马上的骑士一袭黑衣，见到四当家和小当家，连忙翻身下马，拱手道：“属下陈，陈有德，隶，隶属第三侦察队，见过两，两位当家。”

唐默见他说话时上气不接下气，面容疲倦，而且全身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被大雨淋了，还是出得大汗，连忙让旁边人打了桶水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