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怀王(一)
怀王赵治是楚国皇帝乾德帝的第十子。在乾德帝十一个儿子中,仅有三人得以封王,而这赵治就是其中之一,其荣宠也可见一斑。
得知来人身份后,李逸心中并未有太多惊讶,不卑不亢上前重新见礼。
趁着这点功夫,店中小二已经撤换了李逸他们的残席,重新换过了杯盏。众人这才又在怀王招呼下重新落座。
“浩然先生,本王先敬先生一杯,以为先生送行!”刚刚坐定,怀王便先举杯敬酒。孟山人口中连称不敢,一口将杯中之酒干了。那怀王却只是浅尝辄止。
“不知诸位先前在谈论什么?可不要因为本王冒昧,而至扰了诸位雅兴。”
这怀王一来之后,虽然表现的平易近人,丝毫没有亲王的架子。可是不知为何,李逸始终觉得这只不过是他故意表现出来的而已,举手投足之间,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细细想了一下,李逸也不禁哑然。对方纵然再没有架子,可毕竟也是堂堂亲王,自小便是高居万人之上,接受最为严苛的教习。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自然不可能像平常人一般。
这一月来,李逸在这凌虚烟波楼上,也见过了不少的豪门大家子弟,想想那些人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样子,这怀王与他们比起来真真是不知道好了多少。而自己之所以觉得浑不自在,想来也是从来没有真正与这些王公贵族接触过的缘故。
反观孟山人他们三人,虽然刚才怀王敬他酒他一口气饮了,这怀王只是浅浅尝了一口便罢。要是换作李逸,心中自然会以为对方是看不起,可看孟山人的表情,却是丝毫不以为杵,反而还欣然受之,想来对方的反应所为当是再也正常不过。反倒是自己,少见多怪了!
就在这么一愣神间,李逸并没有听清他们开始说的是什么。他刚刚醒转过来,便看到怀王正饶有兴致的打量自己,当下不由一愣,大是疑惑不解。
这时,李逸细细一听,原来他们正在说起自己。说道高兴处,李青莲又把李逸开始做的那首诗背诵了出来。怀王一听,神色更是欣喜。
“好诗,好诗,前半段写景之处,景物雄奇瑰丽,后段些情,更是……更是,嗯,正如诗中所言,不坠青云之志啊。不过,此情此景,却似乎于逸之不太符合啊。那写景之处倒也罢了,不必细究。可眼下本王看逸之也不过刚过弱冠之年,那诗中怎就有了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之叹,老当益壮之志?本王见识浅薄,却以为这似乎是写……”说道这里,怀王看了孟山人一眼,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这些话,开始李孟便已经问过,当下便准备重新再说一次。可话刚准备出口时,心意一转,却又换了一番说辞:“回殿下,草民这诗其实也不过是有感而发。草民在这楼中独饮,正好遇见浩然兄三人,而且做为隔的不远。不经意间听到浩然兄三人说话,而其中更有青莲送悍然兄的一首诗: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当时草民闻此欣喜,而且从三位兄台一番话语中,也听出浩然兄不平之处。这于草民经历也有几分相仿,于是心动处,便成了那首诗。当时,在下心情激动,也只是任性信口而为,只求句子通达,尽写心中之气。所以在辞章用律上,也就没有多想。因之那与其说是诗,倒不如说是一篇文赋。”
“哈哈,难怪本王觉得这诗来得古怪,原来才是一篇佳文。哈哈哈哈,本王初听时,还以为是出了新的格律,未免遭孤陋寡闻之议,只好故作行家,一直不敢言语啊。哈哈,原来才是这么回事,亏得本王还在心里好一阵汗颜呐!”
他这番话一出口,虽然自找了个问心无愧,却不知道他虽然舒服了,可是呐孟李袁三人,却是更增惭愧之心。只因为,他们一开始也看出李逸这诗的古怪,只不过和怀王存了一扬的心思,而他们又自衿身份,不好想问,故此也就当作了理所当然的事。可现在怀王这么一问出来了,这三人俱是光明磊落之辈,虽然只是心中存了想法没有喧之于口。可仍然是大感汗颜。
不过还好,那怀王显然对李逸很有好感,不更他们多想,便又问道:“听逸之话中之意,似乎也是颇有曲折?”
这次到不用李逸回答,一边的李青莲接过话头,把李逸对他们所说的一生遭遇,又原原本本给怀王说了一遍。不过,他这人文采极佳,而且对李逸也是倍加赞誉。李逸的经历到了他的口里,经过他一番修饰装点后,整个就如同说书先生手中的话本一般。情节曲折离奇,波澜起伏,舒紧得当。听得怀王津津有味。而更关键是,他把李逸也是重新塑造了一番,直成了以为为国尽忠,为民谋福的大仁大义,大勇大智之人。虽然最后落草为寇,可是那却也是卧薪尝胆之举。
他这番说完,余人故是听的眉飞色舞,热血沸腾。可一遍的李逸却完全不一样的,他还没有说完,李逸一张脸就红的如鸡冠一般。而更可悲的是,这番话除了他觉得太过不当外,其他人到都觉得理所当然一般。李逸心中不由长叹,看来自己和这些士子贵人之间的差距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不过,这样一来,对李逸却也是更有好处。从现在怀王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李逸在他心中的地位又不禁重了那么几分。李逸心头暗喜,开始的不快也终是消去了几分。
如此这般一番,几人倒也相谈甚欢。到得后来,在怀王一再要求下,李逸每次答他的话也不再用草民自称了,而是改作了在下。虽然和李青莲他们张口闭口就是“我”啊,“在下”的乱来一气不可比,可对于李逸来说,也是一大进步。
酒至酣处,在座的俱是文采风流之辈,而且诗词又是此番谈说的重点,自然少不得又要作诗以助兴。不过,这写诗毕竟比不得喝酒,可以张口就来。因此那孟山人、李青莲虽是以诗文传世,仓促之间也没有什么佳句。
到得后来,李青莲看见李逸一直没怎么开口,便要他也做一首来助兴。他这一提,众人自然是连声附和。特别是怀王,虽然从那三人口中得知李逸诗才了得,可毕竟没有亲见。这时更是迫不及待。
禁不住众人劝说,而李逸也有心在怀王面前崭露一番,而且心中早就准备好了一首诗。当下,便装作闭目沉思一番,酝酿一阵后,也学着开始孟山人的样子,以箸击碗,脱口背道: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他在背这首诗的时候,不知为何,总是心虚似的,眼神不住往李青莲那里飘。背到中段时,见对方没有什么反应,一颗心才安稳下来。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一首诗背完,众皆默然,李逸看他们神情,一脸惊讶色,怎么也掩饰不住。显然是被这首诗给镇住了。李逸也不去打扰。
过得片晌,最后还是孟山人最先省悟过来,默默饮满一杯后,一捋颌下胡须,一脸寡然的样子,说道:“听得逸之兄的诗,以后还有何人诗词可入耳?唉……”
这时李青莲心神也从那诗中逃了出来,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边摇头苦笑,一边连饮了四五杯。
“哈哈哈哈哈哈,好诗,好诗啊,好一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好一个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好一个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怀王形同癫狂,一拍桌子,一阵哈哈大笑后,也不顾自家身份,就在这楼中大呼小叫起来。好一阵才平息下来。他这样一闹,自然也惊动了在座的其他人,有那身份高一些的,便主动上来问是怎么回事。
怀王也不以为意,哈哈一笑,便把那诗又高声吟诵了一遍,这次在座的人都听清楚了。一时间,满楼惊叹,众皆拜服。有那嘴快的,又马上下到下面的楼层中,去宣扬了一番。这样一来,不片时,整个凌虚烟波楼都知道了,在五楼上又横空出世了一位大诗家。
且不说其他,怀王一番赞叹后,拍拍李逸肩膀,笑眯眯说道:“逸之果然天才,这短短时间内竟可做出如此旷古凌今的劝酒歌。好,好,好,本王今日便以诗佐酒,一醉方休。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哈哈哈哈,好诗啊,好诗!”
“来人啦,吩咐下去,今日这楼中一应花费本王都包了。另外,速速回府,把帖子都发下去,再去宫中把张师傅请来,本王今晚要在王府摆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