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与战争
宋朝元祜元年，宋神宗病逝，宋哲宗赵煦继位，即位时年仅九岁。这一日，京都汴梁有契丹使者来访，臣子蔡持正恐怕赵煦年幼，见了辽人的容貌、服饰奇异会受惊吓，出洋相，有损国威，就先一日对赵煦仔细地介绍契丹使者的容貌和服饰，请他不要惊奇，还重复讲了几十遍。哲宗听了不做声，等蔡持正不讲了，赵煦忽然严肃地问道：“契丹使者是人吗？”蔡持正答道：“当然是人。”赵煦道：“既然是人，我怎么会怕他呢？”蔡持正没想到九岁的赵煦竟有如此主见，忙惶惶然退下。
蔡持正退下后，赵煦愤而起身道：“这些个老不死的，真当我三岁小孩了。”
忽然听得嘿嘿嘿三声轻笑，赵煦一惊，只听一个声音道：“人你不怕，不知鬼神又如何呢？”赵煦一惊，喝道：“谁人？”又听得嘿嘿嘿三声，但这声音已到门外，赵煦奔至御书房门口拉开房门，只见一团黑云从门口嗖地一声直冲天际，消失无踪。赵煦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团黑云飘在半空中如流星飞驰，从繁华热闹的汴梁京都上空一下到了白雪皑皑的昆仑山峰之间，眨眼功夫便是数千里之遥，到得慕士山峰顶时，黑云静止下来，一阵狂风刮过，黑云散去，露出内里一个古怪事物，银光闪闪，形如一只倒扣的碟子浮在半空，直径约二十来丈，上面有十来个窗口，射出红黄蓝不同色的光芒，静静地在空中旋转。只见飞碟上射下红光一道，光柱中隐隐一个人形徐徐飘下，踏足在积雪坚冰之上，光柱隐去，只见这人竟是个半透明的人，除了一点人形轮廓外面目不清，可透过身体看到其背后山峰积雪。
这透明人单腿一踏，身体飘飞起来，在山峰上环绕一圈，飞进一个隐蔽的山洞之中，这洞内极为深广，四通八达。透明人在洞内左穿右插，旋即来到洞内深处一张大门前，这大门高达十丈，玉石雕成，碧色光芒将洞内照得一片光明。透明人到得大门口，高唤一声：“神猴开门。”
只听呜哇一声，那大门缓缓开启，门后一个四四方方长宽达百丈的空阔大厅，当中站立一个钢铁巨人，身高五丈，披挂鳞鳞铁甲，一黑色铁盔包住头脸，不见面目，每走动一步，咚咚震得大地颤抖，一开口声如洪钟：“独角兽，你回来晚了。”
被称为独角兽的透明人道：“我去了一趟汴梁，戏弄一下皇帝。”
那钢铁巨人道：“什么时候你才能去掉玩心，不再胡闹呢？”
独角兽嘿嘿一笑道：“神猴，咱们谁也别说谁？你看看你那一屋子的艳书**，正经事不干整天看那些。搞不懂你。”
钢铁巨人神猴，听得独角兽讥讽，他沉默了一会，继尔道：“听说你有结论了？”
独角兽道：“是的，我们必须将我们的研究结果快速呈报天狼星，让我们的同类高度警惕。不过话又说回来，研究人类的科技发展史当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可惜金晶石母最多只能让我们抵达公元2000年的时空范围，不然我真想再往后走走，看看人类的科技究竟往何处发展？”
神猴道：“你不可以滥用金晶石母穿梭时空，别忘了我们的能量已不多，否则小心我们回不去了。现在从原始时代到讯息时代你都已经到过了，你就说说你的看法吧。”
独角兽道：“看来我们当初将研究地点定位在中国是十分明智的，中国的古代科技对整个世界都有着巨大的影响。你上次说战争对人类的文明与科技发展是有阻碍的，恰恰相反，如果没有战争，人类不会有发展，就算有，也不可能传播得这么快。”
神猴道：“举个例子。”
独角兽道：“还记得战火纷飞的十三世纪吗？那时候蒙古军队长途跋西征亚美尼亚，先后进攻俄罗斯的梁赞城，攻打波兰，在格尼茨大战时蒙古军又围攻布达佩斯……”
“行了行了。你只捡重要的说好不好？”神猴不耐烦地说。
独角兽道：“1253年前后，以威廉鲁布鲁克为首的方济各会修士前往喀喇昆仑的蒙古王廷，要请蒙古援军抵御法兰克基督徒的宿敌***教徒。此战是用传统的铁壁合围战术，与敌军背后的国家结盟，再调动盟军或潜在的友军与己方形成夹击之势。”
神猴闻言叹道：“这种在人类当中只能算被军事家司空见惯的合围战术，在我们那儿可以算得上天才的构想，想象一下如果人类拥有我们的科技与我们对敌，我们必败无疑的。”
“不过这不算最叫人恐惧的。”独角兽道：“最让我害怕的是人类那种好奇心与善于学习交流的特性。那些修士抵达蒙古王廷后想尽一切办法去贴近观察蒙古人的**与火器，还动用他们所携带的全部财产，买通了一位中国炮手，这人熟知过去六七百年形形**的军械装备，也精通最新发明的知识与技术，就是这样，中国火器的知识传入了欧洲，这名炮手所拥有的知识让所有欧洲的军事家吃惊，使得欧洲到中国发掘军事人才在1260年至1280年一段达到了鼎盛时期。”
神猴哈哈笑了几声：“这些欧洲人到十八世纪还以高高在上的口气嘲笑中国人头脑简单，只会将**用于制作烟花炮竹。我想其实他们是羡慕中国人没有将这些东西作成武器来毁掉自己的文明。”
独角兽点头道：“的确，中国直到五代时期**才真正发挥威力成为军事武器。不可否认在武器的发展上中国是走过不少弯路的，但这并没妨碍他们将这种恶毒的硝石制成的武器推向了全世界，屠杀了大批欧洲身穿林肯绿，挽大弓、佩长剑的勇士。当然中国人也自食其果，在宋初时他们的战争就因为有火器的参与而益发残酷，使得无数的勇士在战场上送命。可是没有人指责过中国是传播这种罪恶的祸首，相反在二十世纪许多来自欧洲的工程师与化学专家都对中国发明**作了正面的评价，认为他们推动了人类文明的进程。”
神猴道：“那你的结论是什么呢？”
独角兽道：“我认为我们没有必要还在人类当中寻找喜爱和平讨厌战争的民族，我们根本就找不到，好战是整个人类的性格特征。他们根本过不了和平安逸的生活，你不信去看看实验基地里的人类吧，都快死光了。”
神猴道：“可是每个种族都有发展成熟的过程，我们所看到的不过是人类两千多年的历史，也许随着时代的进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和平的可贵，你没看到从二次世界大战后，人类已有五十年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了吗？虽然我们不能排除像因为核恐怖导致的平衡，但整个人类在走向融合是不争的事实。我觉得不应当过早下结论断定人类是危险种族。”
独角兽略觉不快：“你可看清楚了，从上古时代到二十世纪，人类的科技发展速度是我们天狼星的一百五十七倍，这样下去，再过一千多年，人类就有可能超过我们，如果你还对这个好战野蛮的种族心存幻想，小心会成为他们侵略天狼星的帮凶。”
神猴道：“独角兽，你并不是神，你为什么一定能断言人类会在强大起来以后去侵略其他星球的种族呢？你忘了就算拥有金晶石母这种能穿梭时空的能量，我们也只能回到过去，而不能走向未来，这说明未来有着无限可能，不可捉摸，难以预测，为什么不能从好的方面为人类作个构想呢？”
“好的方面？”独角兽不屑道：“在这个地球，弱肉强食是一种自然规律，人类超越其他生物的高级智慧并没让他们拥有更多的同情心与正义感，从古到今，人类每个民族一旦强大，不是血腥侵略其他民族就是对其他民族指手划脚要充当老大。想明朝时产生过一次中国军队帮朝鲜打退日本又将被日本所占国土归还朝鲜，没有趁机吞并的例子，结果多少中国的历史学家非但没有赞扬，反而大叫可惜。在人类中，强者拥有权力是一种定式，人类对于强者吞没弱者，不但能够容忍，甚至能给予理解，你没听一句俗话：落后就要挨打。这完全能说明问题。我对人类完全没有信心，我认为温和派的观点应当被完全否定，灭绝人类的计划应当尽快提上日程。”
神猴道：“如果因为惧怕人类强大起来对我们不利，我们就灭绝他们，这同人类弱肉强食有什么区别呢？而且显得更加懦弱卑鄙。”
独角兽道：“可我们是在拥有大量的证据证明人类是宇宙将来的巨大危害的情况下才完全对人类绝望的，这与人类只为自己利益侵犯他人完全不同。”
神猴道：“可我认为我们的证据还不足以证明人类是完全罪恶的。从十九世纪开始，民主主制度的健全已经让人类在对于战争的态度上日益冷静，我认为我们应当缩小范围，再重新作一次调查，这次调查应当把目标定位在个人身上，要知道个人的行为或多或少是在错误的政权或思想的指导下作出错误的决定，甚至是在强大权力机构的压迫下参战的。我认为现在不适宜向上级汇报你的调查结果，我要和你一起再进行一次的调查，然后再将我俩的调查结果同时汇报。”
独角兽道：“你不认为多余吗？当初建造实验基地不就是为了证明人如果在没有外力压迫的情况下会不会选择接受和平的生活方式，结果呢？大批的人不断死亡，他们即使是从小接受我们的教育也无法摆脱性格中固有的暴力倾向，没人能适应毫无痛苦的生活方式，竞争是他们生存下去一个必备条件。二十世纪出现的世界和平只是因为人类逐步认同自己的同类，不再局限于狭隘的民族观念。二十世纪的人类还不算进入太空时代就开始以宇宙的主人自居，一旦他们发现其他星球的高级智慧生物，立刻会引发新一轮的人类扩充自己领域的狂潮，人类会像当年残杀自己同类一样残杀其他星球的种族。他们绝不会对我们手下留情的。”
神猴道：“我并不是不知道人类这种生物的危险性，但如果我们够正义的话，就应该等到人类真的对我们犯罪的那一天我们再对他们进行裁决。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是阻止犯罪，不是杀戮。”
独角兽道：“议会肯定不会认同你的说法，从安全的角度来讲，你这是一种纵容。”
神猴道：“所以我才要搜集到足够的证据说服他们，我们不能在自命为执法者时却不小心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
独角兽道：“好吧，我保留意见，但我想你一定会失望的。你现在打算从哪方面开始着手，我想不出还有那个领域超出我的调查范围了。”
神猴道：“还有一个独特的精神领域你不曾调查——江湖。”
“江湖？”独角兽诧异道：“你是说黑社会吧？你没弄错吧，江湖已经随着人类的法制健全逐步消失了。二十世纪的江湖只出现武侠小说或者骑士小说中，我的印象中江湖是一个最黑暗的领域，充满了令人发指的血腥与罪恶，没有法律，没有道德约束，这种领域应当是一开始就被排除在外的。”
神猴摇头道：“你所说的是狭义上的江湖，在人类的内心深处，江湖永远不会消失，再健全的法律也有管不到的角落，自有人类以来，大多数人受到的都是不公平的待遇，而皇帝不可期，清官少如凤毛麟角，圣人隐士自管自己的逍遥，于是，江湖侠客，横空出世，不官而敢操生杀，不仙而功力超凡，不佛而节义过人，专管世界不平事，尽管侠客的个人行为也有失偏颇的地方，但人类中的弱势群体认同他们的存在，并热切地渴望他们的到来……”
“你说的这种人恰恰是最危险的。”独角兽打断神猴的话：“你难道没发现认同这种人并渴望成为这种人恰恰是一个人好战的表现吗？我听过一句话：侠以武犯禁。他们是一群不服管教为所欲为的人。”
“可是全人类已经为侠客订一个标准，那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行为是没有任何先决条件的，也不是依照某个国家的法律或某一地的道德标准来来衡量对与错，全在于侠客自身的观点来判断。那么我可不可以说，如果有一天人类攻打天狼星时，被人类中的侠客再次发现这种不公平的侵略，他们会不理睬统治者的意见，而拔刀相助我们呢？这种事情在人类战争史并不是没有过的，许多民族对外族进行非正义的侵略，在本民族都有反对者，只是因为力量的薄弱而无法造成太大影响。”
独角兽道：“既然你知道他们力量薄弱，那么又能指望他们能给我们什么帮助呢？结果还不是一样？”
“不！”神猴道：“你要这样想，既然侠客的行为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是不是也能证明人类虽然渴望强大的力量，但是并不认同侵犯他人这种罪恶呢？而如果侠客对他人仗义相助的品格是为人类所认可和尊重的。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预见，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和民主制度的健全，人类会将这种品格发扬光大，虽然拥有强大力量，却不会侵犯他人而是帮助他人呢？”
“这……”独角兽一时语塞：“可江湖毕竟是个很模糊的概念，侠客也不是江湖的全部组成部份，江湖中除了侠义道还有黑道，而且助人为乐是人类在满足自己欲望的前提下，我们又怎么知道人类道德的提升会走欲望膨胀的前面呢？再说，我们完全把希望寄托在人类通过道德来约束自身上，会不会太冒险了，别忘了人类对于暴力征服已经形成习惯，所谓的以德服人在大多数时候只是挂在嘴边的。还有种种不可预测的因素，比如人类自身的经济生活崩溃，或者是天灾人祸倒致正常的生活秩序受到影响，他们这时还会记得什么侠客精神而不动用手中的力量来对外掠夺吗？”
“所以我们要调查，我们不能只通过人类战争很多和江湖上血腥气很重就判断人类无可救药，我们要深入人心，我们要真正融入江湖去探索，不能让人类本身就是罪恶这个概念在我们头脑中先入为主。我们要去寻找到人内心中最本质的东西，只有它才是决定人类未来方向的真正依据。”
“好吧。”独角兽点点头：“我听你的，你打算从哪个地域开始呢？”
神猴指指脚下的土地：“还是这里——中国！”
“那我们出发吧。”独角兽返身走出大门，神猴紧随其后，每一步踏出，都发出震动山岳的巨响……
斗转星移，睁眼之间，五百年过去，中国又跨越了宋元两朝，来到明朝嘉靖年间，明世宗朱厚熜在位，这年为嘉靖三十九年，即公元156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