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这才叫高手
海南琼州岛，古有三称：珠崖、琼州、琼崖。此岛因盛产椰子，岛上随处可见高大挺拔，四季结果的椰树，故又有别名为椰岛。早在西汉时已置珠崖郡；三国时，吴置珠崖郡；到晋代，珠崖省入合浦；几经变革，到唐代，改为琼管郡，置崖州及儋振二郡，并增崖州治琼山县，后改为琼山郡，复为琼州，乃流芳百世的清官海瑞出生地。海南琼州岛本与大陆联成一体，不许何年何月火山喷发，琼州岛与大陆之间划出一条南北宽四十里，东西两百里，海水深达百丈的琼州海峡。
狼牙站在船沿将上衣全部除下，让海风吹拂一身大汗，仍旧是酷热难当。他在十天之内一下从昆仑高寒之地抵达这常年湿热的极南海岛，顿觉身体极度不适，起一身的痱子，好在他体格强健，倒是被他雇来的几名当地船夫却受不了这酷暑热气，有两个中了暑。
“客倌，你到底每天在海上找来找去地找什么呀？”该船的船老大已经不耐烦了，自从狼牙雇了他们的船后，一连三天，每日在这海峡之间来回游戈，从早到晚不得休息，若不是狼牙出的船资甚丰，这几名船夫早就要甩手不干了。“咱们船上没水食了，是不是上岸先去准备准备呀？”
狼牙见这船老大抹着大汗直喘粗气，知道这几天几名船夫都已累得半死，只好点点头道：“好吧，咱们先回去。”
不久，狼牙的渔船在一黎族渔民的港湾停靠，琼州岛地处蛮荒，汉人稀少，此地居住的多为黎族百姓，因言语不通，狼牙全靠那常常往来于海峡之间的船老大同他们交流，但此刻船老大与一干船夫兴高烈采去了一家酒馆喝酒去了，狼牙独自在一片椰林中漫步，手中翻看着樊大交给他的那份地图。
“奇怪？”狼牙手指在地图上弹了弹，自语道：“到底是樊大给我的地图有误？还是天涯阁已经不在此地了，为什么我找了三天了，连一点影子都没看到？”
不知不觉中，狼牙漫步到了椰林深处，这时天色渐晚，火红的晚霞将一株株随风轻舞的椰树镀上一层金色。狼牙抬头望着远处椰林外一层层金黄的海潮，长叹一声：“到底如何是好呢？”
突然狼牙听到身后传来嘿嘿一笑。狼牙猛一转身喝道：“谁？”
但身后除了静静屹立的椰树，什么也没有。狼牙将地图纳入怀中，右手按上了腰间剑柄。忽然又听身后一个浑厚苍老的声音传来：“就凭这幅地图，你这辈子也别想找到天涯阁。”
狼牙面色一变，又霍然转身，但身后又是空无一人。这下狼牙额头冷汗冒出，心知自己遇上高手，这人两次出声，自己居然还看不到其身影，光这份轻功就足以笑傲天下。而且声音传来时，四周居然能听到隐隐回声，显然内力也非等闲之辈，更重要的是，这人居然知道自己的来意，如若此人是敌非友，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谁？鬼鬼祟祟想干什么？”狼牙轻移脚步，警惕地眼观六路。
“你找到我，自然就知道我是谁了！”这人似乎有意卖弄轻功，这一回声音又从狼牙头顶传来，狼牙再一抬头，依旧只看到头顶婆娑的椰树叶。
“哈哈哈……你连我都对付不了，怎么对付得了天涯阁的主人呢？看来你又要成为第四个在天涯阁送死的傻瓜了。哈哈哈……”这人纵声狂笑，笑声却是有如从四面八方海潮般涌上，叫人分不出声音来自何方。狼牙心底一凉，知道来者功力之高已不是肉体凡胎所能及，心中甚至冒出“他是鬼，不是人！”的念头。
“你到底是什么人？”狼牙口中提问，但闭目凝神，耳听八方，小心搜索着对方声音来路。
“你呢？你又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这人反问道，狼牙听得这声音陡然变得亲切慈祥，充满仁厚长者对后辈的关切之情。不由心中一动，声音略带恭敬道：“在下青衣楼狼牙，我要找天涯阁。”
“你回去吧，别找了。就算找到了，你也进不去。不要白白送命了。”
狼牙摇头道：“不行，我找天涯阁是为了救人性命的，怎能轻言放弃？”
“唉……”声音长叹，似包含无限的惋惜：“我也知道我劝不住你，我只是可惜了，当今天下，像你这样的人，越来越少，如果你也死了，江湖侠义道会更加势单力薄，狼牙，听我一言，回去吧，你主母与少主人暂时不会有事的。”
“你究竟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你出来呀！”狼牙仰天大喝。
“何必呢……”声音再次响起时，狼牙突然暴喝一声：“还不出来！”沙一声长剑出手，如一道白虹直贯天日，向头顶一丛树叶射出，当真是疾如闪电，当剑身刚没入树丛，又听叮一声，长剑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倒转反向狼牙射来，狼牙身形暴起，迎面向长剑飞身而去，当长剑就要触及其面门时，单身一抄，将剑柄扣在手中，大吼一挥，一道弧形电光再次斩向叶丛。嗤嗤数声，几根椰叶被劈得满天飞舞，一个灰影从中如离弦之箭暴射而出。
“哪里逃！”狼牙大吼一声：“离手剑！”狼牙心知以此人武功之高自己肯定不是对手。所以一上来便全力施为，尽管此人看起来是友非敌，但料想对方也抵敌得住，不必担心伤了对方性命。
“年青人功夫不错。”灰影身形疾射，说话声却如闲庭信步时一般平缓。二人落地后，狼牙挥舞长剑紧追其后，但总与对方差那么几寸。对方似乎有意逗引他，始终不离狼牙剑尖太远，其实狼牙心知对方若全力施展轻功，片刻就能将他甩得无影无踪。二人一个追一个逃，已绕着椰林几个圈子了，但狼牙始终只看到对方灰衣后背和一头霜雪白发。狼牙并不气馁，心想自己功力固然不如对方，但对方年纪老迈，必定不如他年青人气力长足，虽明知自己功力不及对方，仍是紧追不舍。
谁知盏茶功夫过后，狼牙已是气喘如牛，汗湿全身，依旧连对方一个衣角也没碰着，这名老者依旧气定神闲，不时发出嘲弄般的冷笑声。狼牙直感双腿发软，真气几近衰竭，终于停止追赶，翻身拜倒道：“前辈功力超凡，晚辈难及万一，心服口服。”
灰衣老者停下脚步，依旧背对狼牙道：“你也不错了，看来，樊大这回还真挑了个像样的人来干这件事，可惜，要想进天涯阁拿到金晶石母，始终有如井中掏月，无济于事。”
狼牙道：“前辈所说的金晶石母莫非就是阴阳合一的法宝？”
“怎么，樊大没告诉你吗？”老者边说边将双手背到后背。狼牙一眼发现这老者只有九根手指，恍然大悟道：“前辈莫不就是毒老人？”
老者转过身形，只见其鹤发童颜，红光满面，但眉宇眼神之间却深藏无尽沧桑与忧虑。老者点头道：“原来你也知道世上还有毒老人。”
“看来鬼猴对猴子说的全是真的了，这世上真有毒老人。如果没有上百年的功力，也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身手。难道他也是来找天涯阁的吗？”狼牙暗忖一番，垂下手中长剑问道：“前辈到此意欲何为？”
毒老人没有回答，却道：“进攻。”
“什么？”狼牙以为听错了。
“向我进攻！”毒老人重复一遍。
“前辈想考较晚辈的武功吗？”狼牙没有婆婆妈妈多问，长剑一挺，轻飘飘向毒老人刺去。
毒老人不再闪躲，虚空一抓，地上一片两尺来长的椰树叶弹起飞入他手中，再轻轻一抖，宽大的椰叶碎成片片蝴蝶纷纷落地，只余一条轻绵绵的茎干在手。拂向狼牙刺来的剑尖。
铮！茎干与剑尖引抗，却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好功夫！”狼牙见毒老人竟能将茎干注入内力变得如精钢打造的长剑一般，心下对毒老人愈发配服，也激起他领教一下这位旷世奇人功力的斗心。剑招一变，只见漫天森森剑影，铺天盖地而来。
“好一招百鸟朝凤。”毒老人赞了一句，手中茎干左一挥右一挥，在无数剑尖中准确撞到百柄剑影中真正的剑身，每撞一下，漫天剑影登时消失，但狼牙手腕一抖，毒老人身周立时又一片剑气纵横。
远远望去，只见毒老人静立在两棵椰树之间，狼牙身形变幻，手中长剑在毒老人四周盛开朵朵剑花，四边纵横剑影如同一个旋涡转眼要将毒老人吞噬，但只要剑影靠到毒老人半尺之外，就被毒老人看似信手一挥，消失无踪。一时之间，百柄长剑包围两个身影时隐时现，在晚霞中亮起一片灿烂金光，煞是好看。
毒老人连破狼牙“百鸟朝凤”十余次后，不禁诧异道：“年青人，你来来去去的就会这一招吗……”
谁料毒老人刚一开口说话，漫天剑影陡然合而为一，狼牙长剑无声无息离手，向毒老人咽喉电射而去。毒老人微微一怔，方知狼牙就趁他失去耐心之时陡然变招，寻隙进攻。不由微笑道：“年青人挺聪明。”手中茎干一抖一卷，缠住剑身，口中道：“可惜还是太慢……”
谁料又听咔啦一声，狼牙剑身爆裂，又一支细小竹剑从剑衣中抽离暴刺而来，这招是狼牙屡试不爽的绝招剑中剑，铁尾鼠、哮天犬还有燕敦煌无不是丧命在这防不胜防的剑中剑下。毒老人也没想到狼牙会巧使连环计，先前狼牙利用反复使“百鸟朝凤”这一招令他失去耐心这际猛然变招已是叫他失了先着，正为自己缠住狼牙长剑暗道侥幸时，却没想到狼牙连环杀着，令他又上一当。转眼竹剑已抵到毒老人喉头。“不好！”毒老人心念电转：“没想到这小子身手心机如此了得，我太托大了。”
啪地一声，竹剑断成两截，狼牙手心一震，断手脱手跌地。虽然长剑抵喉，但毒老人护身真气却是刀剑不入，竹剑震断。
“哈哈……”毒老人仰天大笑：“后生可畏，这连环剑中剑好生厉害，难怪燕敦煌都死在你手上。”
狼牙长剑断裂，吃亏在内力远不及毒老人，但剑法上却是险胜一招。狼牙道：“若前辈不是心存爱护，全力与我放对，晚辈怕是十招也走不过。”狼牙对毒老人武功虽是衷心配服，却也不妄自菲薄，接着道：“待晚辈再练三十年，艺成之日再向前辈请教。”言下之意，他只要三十年苦练便可与毒老人一百多年功力相抗了。
“三十年？”毒老笑道：“你在昆仑山顶不是说，待此事一了，你就带着你主母与少主人从此退出江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