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石室（1）
荆城，永远是那么喧闹，繁华。
城主死了，和这城中任何一个人的消失一样，几天之后归于平静，那些不停翻唱过往琐事的，茶肆小巷之间也偶尔听到，快板评书，吹拉弹唱，他们就靠这个混口饭吃，寻常百姓永远只是听客。
所有有关城主的事情慢慢的都变成了故事！
苏默沿着荆城的街道走了几圈，他忘了一年前自己有没有走过，也许没有！那时候身中剧毒，看着长长的街道，他从没有想过能够这样轻松的走完。
是不是当生命变得坎坷，路总显得漫长？
他不停地走着，在回忆还是在追溯还是在寻找，也许都是，总之，他终于感觉到自己累了，不是走不动的这种累。
只是，如果走路也是某种怀念的仪式，他只是觉得这个仪式已经完了。
在一处路边的小摊上，他要了一碗面，吃过之后感到轻松了许多，天色已晚，他站起身来，看着人来人往，感受着荆城暮色，加之深秋已过，天气转凉，一阵凄凉之意开始蔓延。这么大的荆城，他一个人也不认识，即便是有，也已经不在了，或者成了故事。
还是去看看吧，他给自己这样说着，向着城主府的方向走去。
“咯吱”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城主府中感到格外的响亮，苏默推开了一扇房门，整个城主府中，只有这里是他所熟悉的。
整个荆城，也只有这里是他所熟悉的！
房中的样子，变化不大，那靠墙的方桌还在，方桌旁的高背椅子也还在，方桌上的花瓶也在，只是瓶中花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枯萎了。还有墙上的那副画像，当时城主夫人给自己说过，这种画在城主府的好多房间都有，那画中之人是一个医术高明之人。紫色的窗帘，灰青色的香炉，床被及幔帐，这些当时他也没有注意到，可是他确信，一切都没有变，不，不是一切！
苏默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中午时分才慢慢转醒，好久没有睡的这么好了，没有做梦，也没有那奇异的流转的图案，睡的很踏实。
起床后他感觉一身轻松，昨日那种种的不快一扫而光，好多东西在这一夜他完全出乎意料的放下了。
他转而思考：若是城主真的和巫山一族勾结，那他是为了什么？他们到底做了些什么事？
穿过几道长廊，他看到了一处院子很是杂乱，地转破碎了好多，周围的门窗也是损坏的，一看就知道是被强烈的真气所震裂。柱子及墙壁也斑斑血迹，这便是师哥和城主搏斗的地方了？眼前的一切，让他很容易想到这场血战是何等的惨烈。
又过了一个长长的走廊，绕过两座假山，他看到了一个没有关闭的石室入口：这就是青石所言的那间石室了？
苏默左右一顾，走了进去。
顺着台阶，苏默一直向下，也许是好久没人了，两边的墙壁有着少许湿润，光线越来越暗，虽然是白天，可也只能勉强看清楚脚下的路，周围越发的安静，脚步声被拉扯成微弱的回音。他一直向前走，前面有了灯光，朝着灯光的方向走去，很快，看到了一间石室，灯光便是从这里的几盏油灯上发出。石室的中间摆放着一个炼丹炉，丹炉下面有燃烧过的痕迹，有些东西还没有燃烧完全，那些东西看着似木非木，他从来没有见过。丹炉的周身有好多花纹，细细看去，竟是一幅幅画，上面画的是各种各样的动物，还有许多字符，苏默一个也不认识，他看了看石室的周身墙壁，也雕刻着许多奇怪的字符，这些字符的形状和丹炉上面的很相似。苏默看着感觉有些眩晕，他摇摇头，定了一下神，走出了这间石室。
突然，他听到一阵轻微的呼气声，苏默神经一下绷得很紧，他努力的听着，那声音渐有渐无，他摸着声音的方向飘去，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看到了，在一间很大的石室中间，有一个铁笼子，笼子中躺着一个巨大的犀牛一样的怪物。自从燕山后山回来，苏默对这等怪兽心中惧怕，莫非这就是青石师兄所说的四脚兽？看那样子，和师哥描述的差不多，估计就是了。苏默想到这里，心中的惧意减少的许多，加上那怪物被锁在笼子里，量它也不能出来伤害自己。
那怪物身子侧卧，肚皮一起一伏，口中哈着白气，苏默快要靠近的时候，它似乎有所感觉，一下站了起来，眼睛瞪着苏默，口中发出一声怪叫，可身体太虚弱了，想必这么多日被关在这笼子中，滴水未进。
那一声怪叫还没有叫完，声音下沉，它的前腿左右一颤，跪在了地上，可它似乎不甘心，试着站了几下，没有站起来，身子一软，又卧倒在地，这更加证明了四脚兽被困在这里多时了。
看着四脚兽，苏默心中隐隐不忍，不管怎么样，先将它放出来再说，他看了看铁笼子，上面有一个大锁。苏默抽出长剑，向后退了一步，将长剑举起，四脚兽看着苏默，以为要伤害自己，向着苏默吼叫起来，这下生死关头，它的力气似乎比之前大了好多，声音震的苏默两耳发麻。苏默犹豫了一下，还是挥动长剑，向着大锁砍去。一声轻响，锁断了，四脚兽愣了一下，它身体笨拙，可脑袋很聪明，一看大锁滴落，便一头装在了铁门上，冲了出来，苏默躲避不及，心想这下完了，可下意识脚下轻点，身子轻飘飘的上升，落在了铁笼子的顶上。四脚兽出来后，突然变得安静，它回头看了看铁笼子上面的苏默，向着石室外面发足狂奔出去。
看着四脚兽向外跑去，苏默心中一轻，跳下了铁笼子，这时他才看了看手中的剑，刚才那一剑，又快又准，他几乎不敢相信那一剑是自己挥出，看到怪兽向自己冲来，本以为躲避不了了，可还是那么轻易的就躲开了，潇潇步虽然冠绝天下，可自己以前也没有使的这么好过，想必是《先天太经》的缘故，心中很是高兴。他看看这间石室，四周光秃秃的，除了刚才那个怪兽，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突然又听见一声长吼，显然是出自刚才那四脚兽之口，如果不是，那也是它的同类，有了刚才的经历，苏默对着四脚兽不但不在害怕，反而有了几分好感。他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那声音没有断绝，一声接着一声，没有高亢，没有怒意，带着一种凄惨的悲壮感，苏默听在耳中，一种悲怜之情油然而生。
他快走几步，一股恶臭向他逼来，恶臭中带着浓浓的血腥味，他捂住鼻子，向前走去，又是一个很大的石室，石室的中间有一个很醒目的台子，三尺多高，上面是一个很大的浴池模样的东西，刚才那个四脚兽匍匐在那池子下面，一声一声的吼叫着。苏默隔的比较远，加之光线很暗，但他能确定，那恶臭和血腥就来自于那三尺高台上面的池子。
他尝试的一步步走进那只四脚兽，四脚兽听见了，抬起头来，两前足前伸，后足下弯，对这个姿势苏默再清楚不过了，在燕山的后山中，那几头怪兽每次发动攻击之前也是眼下这样的姿势。他突然看到四脚兽的眼中满是泪水，他心中痛了一下，但不管怎样，如果眼前的四脚兽发动攻势，他还是要自保的，苏默的手握在了剑柄上。可是那四脚兽盯着苏默看了看，慢慢的站直了身子，脖子一仰，对着苏默叫了一声，跑出了石室，悲叫声一声接着一声远去。
苏默站在那台子旁边，这时他才看到，整个台子就像被鲜血洗过，他脚下的地上也是通红的一片，苏默断断续续的想起青石所言：石室~~四脚兽~~血池~~很大的石柱~~一副画面在他的脑海中完整了，他似乎看到了那粗壮的石柱在飞快的下垂，听到了池中四脚兽的哀叫，继而那只四脚兽流泪的双眼在他眼前闪过。胸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怒气，他抬头看了看，的确，一个巨大的石柱悬在上面。
“巫山妖人，当真是残忍之极！”苏默狠狠的道。
他右手五指分开，又依次并拢，一股真气贯穿在他的右掌之上，他向着头顶巨大的石柱一掌拍去，石柱晃了两下，掉了下来，击打在下面的血池上，一声巨响后，血池裂开成了两半。苏默感到自己呆不下去了，匆匆看了两眼后，也寻着四脚兽消失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