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生当复来归(二)
世间之事,从来都是甲之熊掌乙之砒霜,楼韧未死,于萧缘书而言自是天大的喜讯,对张逸飞来说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有楼韧在,无论他怎么做,萧缘书都看不到他,察觉不到他的好。本以为楼韧死了,假以时日他定能取而代之,没想到,还是空欢喜一场!
他忽就想起了东汉末年的周瑜,死前曾含恨说既生瑜何生亮。他张逸飞何尝不是如此,即生了他为何还要有个楼韧?
既让他遇到了倾城色,为何不许他一生盟?
他已是情根深种,许多次都曾想过,她既无情,他便放手,却到底还是不甘心,还是敌不过心里的痴恋!
眼见着翘哥对萧缘书跟前跟后,他成了多余的人,忍不住开始愤恨,楼韧这是在防谁?显然是在借翘哥的手,防着他,排挤他!
入夜之后,他端了一碗鸡汤送到萧缘书的房里。萧缘书自怀孕以来便食欲不佳,以往,他都会在这个时候给她送一些汤食,让她喝了将养身体。
哪知,等他到时,发现萧缘书已经在喝粥了,翘哥和楼韧的乳母站在她的左右侍候着。
张逸飞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鸡汤,忍不住一阵失落,如今楼韧尚未来,她便已不需要他了,若是楼韧到,他该如何自处?怕是,他要变成她的眼中刺了!
不,他不甘心!不甘心满腔热情,付之东流!
他忽就有些脾气,将鸡汤放在萧缘书面前,道:“缘书,别喝粥了,还是鸡汤补人,喝鸡汤吧!”
不及萧缘书回答,一旁的李妈便已经接话过去,说道:“张军师,您有所不知,鸡汤虽然补人却不适合萧主子!萧主子她身形瘦弱,当是苦熬所致,身体早已虚弱。鸡汤太过油腻,现下她又要休息了,喝下去只会让她休息不好。可能还会坏了脾胃,第二日怕见油腥!老奴见你这鸡汤之中还加了人参,须知常言道,大补甚于毒,虚不受补便会脾胃失调、身体违和,到头来补身不成反伤身!”
张逸飞神色一冷,也不管是真是假,只觉得这个奴婢实在太过托大,偏生萧缘书还要喊她一声李妈,敬她为长辈!
他嘲讽一笑,道:“我倒是不知这许多事情,可我知道,缘书自有身孕以来便是靠着我为她准备的汤食过活,这都快临盆了,喝了许久未见她有什么不适,怎么今天到了你这里就如此多的说法了?”
李妈是楼韧的乳母,不但侍候过楼韧的母妃,还一手将他带大,得他尊敬。人道: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她这样的身份?虽没有什么名号,却也是个有些架子的人!
她并不惧怕何人,神色摆了起来,冷斥:“张军师好生奇怪,老奴身为女人又侍候了肃王爷,还带过别的孩子,难道不知道该如何调养孕妇。你这鸡汤本就不适合萧主子,难道老奴还说不得?还是说,张军师本是大夫,所以比老奴擅长这食补之法?”
张逸飞被噎得不轻,负气的看向萧缘书,道:“缘书,你说,你是要喝粥还是要喝鸡汤?”
难题落在萧缘书的头上,她顿时感觉苦哈哈。
其实李妈的话很对,她平时只是因为不忍拒绝张逸飞的好意,才强忍着在睡前喝下他送来的大补汤食。可睡后,食物总是堆积于她的胃肠之中,委实难受,早晨起床也更加害怕油腥之物。
感受到两人期盼的目光,她左右为难,看了看等同于半个楼韧长辈的李妈,又看了看张逸飞,默默叹口气,无奈的说:“二哥,鸡汤好喝我喝。粥也好吃,我自然也是要吃的!刚好我今天很饿,我便一同吃了!”
说着,她就要去端鸡汤。
一只手倏忽横在了她的面前,阻止了她的动作。
她顺着手望去,喃喃道:“李妈……”
“萧主子,身体不是儿戏,也不要拿自己的身子博人情,何况您现在还怀着小主子,这鸡汤是万万不能喝的。您就是怪老奴倚老卖老,以下犯上,今天老奴也不会让您喝这汤!老奴犯上的罪责,等到王爷来后,老奴自会去领罚!但老奴来此是受了王爷的命令,照料您便是老奴的职责,老奴在肃王府将近四十年,从不曾做过失责的事,今天断然也不会!”
萧缘书有些无措,这话说得严重了些,忙接道:“李妈,你不要如此说,我不喝便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张逸飞心口绞疼,李妈是为了她好,他便不是为了她好?原来,他不止是不如肃王!便是肃王的一个奶妈,他也比不过!
他神色黯淡,再也呆不下去,转身便走,未给萧缘书说话的机会。
萧缘书见了有些担忧,本是要追去解释,却被李妈拦住。
“萧主子,您可想好了!许多事情是越果断越好,你若是如此迁就于张军师,只怕会助长他的非分之想!”
萧缘书悻悻坐了下去,李妈毕竟是长辈,且说得有道理,她无从反驳。只得埋着头,默默喝粥。
翘哥见了暗笑,本来李妈的年纪大了,在肃王府早已经不做事,已经休养了好些年。这次他的爷本是不打算让她来的。可前上个月忽然收到消息,说张逸飞陪伴萧主子身旁,对其殷情照顾。
爷醋劲大发,想将张逸飞赶走,却自知理亏,未曾陪伴萧主子待产,若再有其他举动,恐怕会惹恼了她。这才想出了让李妈来,以一个长辈的身份督促和告诫,萧主子必然会有所顾忌。
翘哥来的这两日早已看出,张逸飞的心思从未改过,萧主子大概因为他这些日子来的不离不弃,而对他心生感激从而多加迁就。
好在,聪明的爷想到将李妈叫来,这不,几下就将张逸飞气走了!
萧缘书待李妈和翘哥走后,略微思量,李妈的话确实有道理,现下理应和张逸飞把话说开,再拖下去,只会延误了他!
她避开了众人,悄悄来到张逸飞的房中,见他正在独自喝酒,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上前拿走他手里的酒壶,劝道:“二哥,少喝些吧,这种东西喝多了伤身!”
张逸飞斜睨她一眼,神色冷然,说:“怎么肯来找我了?你的乳母不是不让你来吗?”
萧缘书微微僵滞,原来二哥听到了李妈劝她的话!
她神色有些尴尬,半响才嗫嚅:“二哥,对不起!”
“呵!”张逸飞嘲讽的笑,问:“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二哥,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我已经许了夫子,如今,我只能跟你说对不起!”
张逸飞看向她,哀伤难掩,问:“缘书,难道我这些日子的陪伴,我对你的不离不弃,在你看来就一点也不珍贵吗?我就那么差,差得我无论做什么也比不上楼韧?”
“不是的,二哥!你很好,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在我心里,你虽不是我的亲哥哥,却胜似亲哥哥!”
张逸飞有些恍然,这些话,当初在书院时她便对他说过。那时,他也曾想放弃,却总是放不下。
他看向她,幽幽道:“所以,你的答案从未变过!我是你的哥哥,便永远只是你的哥哥而已?”
“二哥……”
“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萧缘书看向他,有些不忍,到底还是轻启嘴唇,道:“是!”
这话,让张逸飞怒且伤,怒气和残虐一点一点在他眼中聚集。他本来就喝了酒,酒劲上头,倏忽站起,一下抓住萧缘书的肩膀,喃喃道:“想甩开我,你休想!”
说着,他便低头去吻她,吻她的唇。
萧缘书将脸一撇,他的吻便落在了她的脸颊旁边。
他双眼微红,一副痴魔状,伸手去撕她的衣物。
萧缘书慌了,忙用手推他,奈何他用了全力,她根本撼动不了他半分。
她着急,大喊:“二哥,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张逸飞的吻不断落在她脸上,她的脖颈上,边吻边入魔般的说:“缘书,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萧缘书一狠心,猛然踢腿,曲着膝盖,向他的脐下三寸之地撞去。
张逸飞一时不察,被踢了个正着,疼得直抽冷气,松开了控制住她的双手。
她得了机会,拔腿便往外跑,张逸飞忽然面露恨色,顾不得疼痛,上前去抓她。
她使劲挣扎,他也用了力气,见她不就范,索性狠命一拉,本来是要给她些疼痛,却忘了她是孕妇。
萧缘书脚下失了重心,身体往前扑去,重重摔倒在地,圆鼓鼓的肚子生生与冷硬的地面相撞。
顿时,小腹处传来阵阵绞痛,痛得她冷汗直冒,她只觉得腿间阵阵濡湿,好像……好像刚才那一下伤到了孩子!
她深呼吸,用手抱住肚子,微微翻身,尽量不压住肚子,用尽力气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张逸飞的酒一下醒了,望向她的下身,只见她鹅黄的裙摆全部被染成了暗红色,地上还有赤目的血。
他也着了急,慌忙将她抱到床上,大喊:“来人!快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翘哥不久便跟着几个稳婆闻讯赶来。
稳婆查看了萧缘书的情况,道:“萧主子这是撞到了肚子,孩子已经开始动了,留了如此多的血安胎是不行了!当务之急,只能喂她一些催生的药,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翘哥闻言脸色一沉,着急的说:“那还不快点,务必要保萧主子和小主子平安!”
稳婆作难,说:“总管大人,您这是为难老僧,你看萧主子留了这么多血,脉相又凶险,老僧现在只能尽力保一个!至于另一个,便看造化了!”
翘哥跺脚,丢了孩子他的爷肯定将他暴打一顿,可若是丢了萧主子,他的爷非得活剥了他!孩子,只要萧主子在,以后还会再有。
他咬牙,说:“保大人,无论如何也要保萧主子平安!”
稳婆闻言应了声是,道:“还请总管大人和张军师到门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