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喫醋拈酸(七)

番外 喫醋拈酸(七)

萧缘书有些恍惚,直到进了大理寺的地牢里,也没有反应过来,为何楼韧要带着她来此地。是见季玉吗?二人见面还需她在场,难道不怕尴尬?

她其实有些预感,大概真是自己狭隘,误会了他。毕竟,季玉入大牢后,他好似并不焦急,而且,刚才他依然如往常一般为她擦身,为她穿衣。他的关爱,或许如往常般,发之于心,并无任何目的?

大理寺的牢房并不比刑部,这里多是关押一些朝廷待审的犯人,因而条件较好。季玉还未被罢免官职,并未受到虐待,牢房之中一应俱全,有棉被、褥子,还有桌椅、笔墨。

楼韧带着萧缘书走到牢房门口时,季玉正坐在床上啼哭,见到楼韧来,她双眼明显一亮,急急的冲到牢房边想要伸手抓楼韧,道:“陛下,您来救微臣了?”

不知道为何,萧缘书只觉得十分别扭,悄悄将自己的手往外抽,想要离开楼韧的大掌,哪知楼韧反倒将她的手握紧,不悦的斜睨她一眼。

她微微一愣,看着他高挺的鼻梁,顿感心虚,不再动作。

楼韧俯视季玉,道:“季卿家,朕秉持礼贤下士之风,敬你之才,对你多有照拂,朕可有说错?”

季玉呆滞一瞬间,不知道他为何提及这些,但是很快反应过来,诚恳道:“陛下待微臣不薄,微臣铭记于心,只望他日能为陛下解忧,报陛下圣恩!微臣之心日月可鉴,绝无半点私心,微臣恨不得为陛下而死,怎么会犯下大罪?望陛下明察,微臣实属冤枉!”

楼韧不置可否,眼瞳一缩,又问道:“既是日月可鉴,那朕便问你一事,你需说实话!”

“陛下请问!”

“朕可曾对卿家有半点暗示,让卿家去找皇后?”

“陛……陛下……”

“回答朕!”

“不……不曾!”

“朕可曾对卿家做出什么令人误会之举,或者朕可曾说过给卿家承诺的话?”

“陛下……微臣……微臣……”

“今日当着朕的皇后,卿家便将话说清楚,朕可曾做过超越礼教之事,或者可曾暗示要纳卿家为妃?”

“我……微臣……”

楼韧并不理会她的支支吾吾,依然咄咄逼人的说:“朕记得卿家当日提及朕当年的告天下书,朕明明白白说过,‘唯皇后一人不娶不纳,并非被形势所逼,乃是朕心甘情愿!’是也不是?”

“陛下…….”季玉嚎啕大哭,十分绝望,她一直误以为楼韧对她另眼相看,便会生出男女之情。她貌虽不及萧缘书,可胜在才情过人,加之她不相信男人不愿纳妾之说,更不相信九五之尊宁愿被一女子所拘。她一厢情愿的认为楼韧之所以不纳她人,全是被承诺所逼,因而才愿赌一把,为了心中涟漪梦想去找萧缘书。只是,没想到,这一赌,竟是一败涂地!

“闭嘴!”楼韧十分不耐烦,心里那把怒火一压再压,他现在有多憎恨萧缘书对他的不信任,便有多厌恶季玉。

他脸上的不悦已是十分明显,一字一句的命令道:“卿家回答朕,朕是否说过朕告书天下乃是心甘情愿?”

季玉被他的气势骇住,竟然一下停住了哭泣,愣愣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楼韧扭头,咬牙切齿的看向萧缘书,道:“皇后还有何话可说?”

萧缘书浑身一激灵,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这还是他第一次称她为皇后,她便也如季玉一般呆滞无语。

“怎么?不说话了?”

“没……没话……可说!”

楼韧脸上神情冰冷,连声招呼也不答,拉着萧缘书疾步往外走,拽得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手腕生疼,却自知理亏不敢吭声。

季玉在牢房中大喊:“陛下,陛下救微臣!微臣知错了,陛下救微臣……”

那喊声,随着二人的步伐,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待到二人走出牢房,萧缘书悄悄看楼韧,见他依然绷着脸,定是气得不轻。她呵呵讪笑,伸手去挽他的臂膀,轻唤:“夫君!”

楼韧不理她,将胳膊从她双手中抽走,径直走到龙辇之中坐下。萧缘书摸了摸额头,又咧嘴笑,跟着进去,宛如讨好主人的小狗,一个劲的摇头摆尾,差点没有伸舌头去舔楼韧。

楼韧斜睨她一眼,道:“皇后莫不是走错了?这里是朕坐的龙辇,皇后的凤舆大概稍后才到!”

“夫君,没错,没错!自古以来,帝后同心,当是同出同入!”

“如此说来皇后与朕当真同心,旁人说的话,还不及朕几年的作为!更不及相识多年的情分!”

萧缘书被噎住,脸上笑容僵硬,眼珠一转,马上又绽放笑脸,讨好的说:“夫君,我错了,要不然我晚上扮作太监,任夫君驱使?”

话毕,她马上缠着他的一只臂膀,睁着一双翦水明眸,期待的看着他。

楼韧没有搭理她,但也没有再将臂膀从她怀里抽走。

她再接再厉道:“夫君,你莫气!人说但凡夫妻情深,喫醋拈酸之事便是在所难免。我其实只是当局者迷,看到你赞赏季玉,又和她谈诗论画,心中难免酸涩和猜忌!”

楼韧侧头看了看半靠在他臂膀上的她,轻轻哼一声,道:“若是情深,酸涩倒也罢了。你倒好,竟然猜忌我,还联合大臣,怎么?我就如此不值得你信任?”

“夫君,我真的知错了!再说,人道爱之深,责之切,我就是太在乎夫君了,才会不信任!”

“狡辩!若是易地而处,为夫绝不会如此!”

他虽然还是绷着脸,但已然改了称谓,萧缘书顿时松一口气,忙道:“夫君说得是,喫醋拈酸是度量狭小之举,如夫君这般英明睿智,又心胸宽广者断不会如此!”

“嗯!”他轻轻应了,话锋一转,一本正经的说道:“你需扮三次太监任我驱使,方可消我心头之怒!”

呃?他的话语转换太快,令她反应不及,怔愣当场。

“怎么?不愿意?原来刚才你说知错都是假的!”

“愿意,愿意,我哪能不愿意呢!”

皇后重新搬回万寿宫正殿之中,令一干太监、宫奴着实松了一口气,皇上欲求不满的日子里,整个皇宫都是乌云罩顶!如今,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很快,大理寺便已查明季玉的罪状,楼韧看后不由叹息,她之过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不惹恼了萧缘书,怕是无人会追究。

到底是个人才,萧缘书也松了口,最后楼韧批复大理寺折子,令其前往凉州苦寒之地任九品县主薄,即可启程。

季玉一走,楼韧按照萧缘书的意思,召见了华永志,欲命其为皇子老师。

当日,华永志奉召到御书房见驾。

恰逢左丞相李立在场,待正事谈完,李立笑道:“华大人乃是一表人才,少年有为,老夫家中有一女,年方十六,正逢婚嫁之时,欲高攀大人结百年之好,未知大人愿否?”

华永志一听急了,李立当着圣上的面提亲,莫不是还要请圣旨赐婚吧?他当即俯身答道:“丞相之女贤淑端庄,下官早有耳闻,李丞相美意下官心领,但是下官福薄,早已有了属意之人!”

李立闻此言难免感到遗憾,却也并不恼怒,只是好奇道:“但不知哪位大人家的女子能令华大人属意?今日既是当着陛下的面,华大人索性说了出来,也好请陛下做个媒!”

华永志小心抬头看了楼韧一眼,见他神色如李丞相一般好奇,不由松一口气,答:“此女并非官家女!”

楼韧闻言愈加好奇,道:“那她是……”

华永志咬了咬牙,未敢出声。

倒是一旁的李丞相看出了端倪,道:“华大人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防现下说出来,或许圣上怜惜,便为你做了主也未可知!”

“是呀,朕自登基以来,从未保过媒、赐过婚!这保媒赐婚也是一件大功德,爱卿若是愿意,朕倒是乐见其成!”

闻他此言,华永志大喜,俯首说道:“此女乃是宫中侍女,名唤苏源!微臣也是偶然结识,其他的,臣也不知!”

“哦?”楼韧忙令身旁随侍太监去查找叫苏源的宫女。

半个时辰后,太监回报,查遍宫中名册,并未找到苏源。华永志听了难免着急。

楼韧沉吟片刻,道:“华爱卿,你有所不知,许多宫女太监入宫后,都是由主子赐名,原来的名字便不再用!若是她已改名,怕是难以找到!”

李丞相也起了兴趣,附和道:“素闻华大人书画了得,不如将此女的画像画出,也好令人前去查找!”

楼韧笑,朗声说:“李丞相之言甚是,莫不如华爱卿回去将你口中苏源的画像画出,朕也好命人为爱卿寻找!”

“是!”华永志高高兴兴的领命退下。

回到家中,他便赶往书房,迫不及待的提笔作画。他一闭上眼睛,眼前便是萧缘书的神情,或笑,或娇,或恼,或憨。本来只是画一幅图,方便找人。他却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一口气连画了三幅画像,就连午膳和晚膳也不曾用。

他寻人心切,竟是一刻也等不得,当即拿了画像,前往宫中。待他赶到宫内,已经是掌灯时分,楼韧尚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

“微臣参见陛下!”

“华爱卿免礼!”楼韧看向他手上,见他拿着画卷,心下了然,道:“爱卿手上拿的可是苏源姑娘画像?”

华永志起身,答道:“正是!请陛下过目!”

说着,他弯腰上前,双手捧举画像。

随侍太监上前取了画像,递到楼韧手中。

楼韧边展开画像,边调侃道:“爱卿真是少年情深,怕是一刻也不能多等了!让朕看看,是怎样的女子,竟然能夺得爱卿的……”

随着画像的展开,楼韧的笑容凝结,他的话,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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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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