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上的城堡
萨尔茨堡,瓢泼大雨。
打伞走过一条小路,向这个城市的标志性城堡走去。
中欧山区的雨,怎么会下得这样大?雨帘中隐隐约约看到很多雕塑,但无法从伞中伸出头来细看。它们**安详的神态被雨一淋显得有点滑稽。是人家不方便的时候,不看也罢。
阿尔卑斯山环绕下的因斯布鲁克小城。
城堡在悬崖峭壁之上,要坐缆车上去。过去没有缆车,上去一次千难万难。在政教合一的时代,这座城堡是大主教的官邸,也就是**首脑机关,如此俯视众生却又如此隔绝众生,从这个形势一看就是中世纪,与希腊、罗马的城邦制度已相去甚远。
到了城堡门口,就需要用双脚攀援古老的旋转楼梯。古城堡两边圆桶形的部位,就是楼梯的所在。楼梯越转越窄,越转越高,到大家都头昏眼花的时分,终于有了一个小门,侧身进入,居然金碧辉煌,明亮宽敞,大主教离群索居在一个天堂般的所在。
萨尔茨堡墓园中的十字架雕塑。
后来,主教下山了,因为时代发生了非让他们下山不可的变化。于是,古城堡快速地走入了历史,升格为古迹,让人毫无畏惧地仰望,汗流浃背地攀登。
我喜欢这种攀登。瞻仰古迹,如果一步踏入就如愿以偿,太令人遗憾了。历史是坎坷,历史是幽暗,历史是旋转的恐怖,历史是秘藏的奢侈,历史是大雨中的泥泞,历史是悬崖上的废弃,因此,不能太轻易地进入。
这座城堡好大。造得这样大,原因很多,其中最重要又最说不清楚的一个原因是,大主教考沙赫与老百姓关系紧张,不愿出门,也不敢出门。
这很好笑:因自闭而雄伟,因胆怯而庞大。
还有更好笑的呢。
建在沙尔查赫河岸一座小山上,四周都是陡峻石壁的萨尔茨堡。萨尔茨堡意为“盐的城市”,以产盐和盐业交易繁荣而得名。自莫扎特出生并成名后,渐渐演变成一座“音乐之都”。
这个城堡中曾经囚禁过另一位大主教,他的名字叫迪特利希。理由是他违反教规,公开拥有情人——这还不好笑,好笑的是,他与情人竟生下了15个子女!这位拥有15个私生子的大主教被囚禁的当天,这座城堡也就成了全城嘲讽的目标。民众抬头便笑,从此把仰视和俯视全然混淆。
萨尔茨堡再也严肃不起来了。
大主教西提库斯下山后更加调皮捣蛋,居然在露天宴会桌边的贵宾座椅上偷偷地挖了喷水泉眼,待到礼仪庄重的时刻,命人悄悄打开。这时他要欣赏的不是客人们的狼狈,而是客人们的故作镇静。
他一定不能捧腹大笑,因为这会使客人们故作镇静的时间缩短。他还要竭力使每一个客人感到,此刻满裆湿透的只是自己,无关他人。他会找一些特别轻松和特别严肃的话题与客人一一交谈,甚至还会探讨宗教的精奥。
在这之前,他还会在客人的选择上动很多脑筋,特别要选那些凛然肃然的端方之士。
我找到了这个宴会桌和这些贵宾椅,还做了放水实验,心想,只要在这里坐过,谁也不会再道貌岸然、一本正经。
那么,说不定,这位大主教还是宗教改革的偏门、移风易俗的另类?
可笑的不是主教里边有另类,而是另类做了大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