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温暖不过英雄迟暮
爱德华独自站在别墅的书房里。
在阳光下轻轻闭上眼睛。
漫天的战火扑面而来,厮杀声、炮火声、枪响声,在他四周不绝于耳。
多少年来,一闭上眼睛,就梦见自己站在坦克上,穿着战甲,一身弹药,威风凛凛地对着地面上黑压压的士兵说,谁敢跟着我,冲过去,冲向前线,冲向光明,冲向希望!
让上帝永远站在我们身边!
地面上的士兵齐声看向他,爆发出一阵阵整齐而威武的呐喊声和呼喝声!
然后迎接他的是铺天盖地的鲜血,铺天盖地的横尸遍野,和凯旋而归时她一路小跑而来,扑进他怀里,把带一点温暖的微凉面颊紧紧贴在他脸上。
每一次出征,她都会点上一盏灯,夜夜在家里等他。
“哦,丽莎,我的丽莎!”他拥住她,把她软软的身躯抱得更紧一点儿,好像能稍稍弥补一些远离她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担惊受怕的日日夜夜。
她却开怀一笑,踮起脚尖吻了吻他,告诉他,家里的暖炉已经点上了,火鸡也已经烤熟了,他们的孩子都坐在长桌前准备好了刀叉等着他……
后来,战争结束了。
他带着他的士兵,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像英雄一样回到了伦敦。
可是,英雄的荣誉虽然高尚,在现实生活中却一文不值。为了给她和孩子们一份温暖而安稳的生活,他去酒吧做守门的保安,去工厂做搬运工,做他一切力所能及的一切去赚钱。他要养家糊口!半生戎马的他,没有受过太好的教育,小学毕业的学历不可能找到一份太好的职业。为了多赚一点钱,他学起了像别人一样摆地摊。
什么好卖进什么货。
他居然有着极好的眼光。
进什么货什么好卖。
从战争中走来的苦难,使他异常的敏锐和坚毅,没过多久他的小地摊就变成了一个小店面。又过了不久,一个小店面变成了无数个伦敦人耳熟能详的连锁店,最后成了伦敦最贵的金融区里几十年屹立不倒的帝国大厦!
一阵微风吹过花园里粉红青白的樱花树。
那是第一次做成一笔大生意时,买下这栋房子,他亲手为她栽下的她最爱的樱花树。每天下班回家时,老远就能听见的她和孩子们樱花树下嬉戏的笑声,是他一天当中最快乐的时刻。
他萧索地望着满园红白相间的落樱。
如今落樱依旧,她的骨灰却已长埋于花园的樱花树下。
再多的财富,再多的荣誉,都及不上每天晚上回家时一盏始终为你而点亮的灯。
他不禁一阵咳嗽,掏出那块她送他的蓝色棉质的手帕。
她走了以后,他的世界就变成一片灰暗,唯有这块留有她余香的手帕夜夜伴他入眠……
是家族的遗传吗?罗伊竟和自己这么像……
爱上一个人就是一生一世,就连死亡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在她离开的每一天后,都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默默地向上帝祈祷——
盼望着与她重聚的那一日早日来临!
“曾祖父,曾祖父!”一个小小的身影蹦蹦跳跳地冲进他怀里。
他微微一怔,从尘封的记忆中惊醒。
看着可爱纯真的小女孩,俯下身,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小小的脸蛋凉凉的,却好像又带着一丝温暖。这个孩子,和她长得多像呵!
“哦,丽莎,我的丽莎呀!”他高兴地连胡须都在颤抖。
“爸爸,妈妈,两个哥哥,还有妹妹也来了!”丽莎嘻嘻笑着去捋着他的胡子,小小年纪的她并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曾祖父见到自己都这么高兴,天性里却已经懂得耍赖和撒娇。
“天啊,真的吗?”他一摸脑袋,无奈地深深吸了口气。
“妈妈说,今天傍晚也会陪你去散步哦……”丽莎说着把小脑袋往他怀里蹭。
他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把眼光向窗外看去。
罗伊和江云烟,正在花园里,缓缓地向别墅走来。
怎么只有他们?另外三个呢?
恍惚之间,门口已经响起欢乐的叫嚷声和打闹声。
团团:“我先到的!”
圆圆:“才不是,我先到的!”
海伦:“你们两个,都不让着我,不要你们做我哥哥了,呜呜呜,呜呜呜……”
小小的丽莎浮起一个坏笑,从他怀里发出一声胜利的呼喊:“是我先到的哦!”
三个孩子看见他把丽莎抱在怀里,立刻都不乐意了,一股脑地冲过来抱住他的腿。
“曾祖父,你老这么偏心丽莎,一点儿也不公平!”
“曾祖父,你这个星期有没有想我呀?”
“曾祖父,你也抱抱我,好吗,就一下下……”
他看着一群围绕在他膝下的天真可爱的孩子,再看了看怀里丽莎快乐甜美的笑脸,楼梯里响起一个稳重而颇有规律,另一个轻而慢的脚步声……
严肃冷峻的脸上渐渐被温暖和柔情漾满。
丽莎,这样的生活,好像也不错。
在我的风烛残年里,就让这样的欢声笑语,和暖暖的阳光,陪伴着我每一天。
在上帝召唤我去见你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