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君子之交
龙吟:你外甥呢?在干啥?看电视?
苏灵:他放我鸽子。我妈回来了。
龙吟:奥。你结婚之后也就只能用意念了,再用文字,只怕就是招灾惹祸了。
苏灵:对,是不太好。我先吃饭哈,拜拜。
龙吟:你妈不吃喜酒了?去吃吧,拜拜。
……………………
龙吟:在干吗?下午干啥了?来无州城没?
龙吟:呵呵,难道手机没在身边?不大可能吧?你开始不喜欢秒回了?
苏灵:刚看到信息,我收拾衣服呢!怎么了?
龙吟:还可以,回复不算慢。明天走吗?
苏灵:对,明天回学校啊!
龙吟:七点出发?
苏灵:七点的车,看来又得六点起。
龙吟:从你家七点走就行,用不了一个小时就到无州城。
苏灵:我七点半。
龙吟:嗯,我会猜,就知道这个点。
苏灵:切!都会吧?
……………………
龙吟:还没收拾完吗?
苏灵:没有。
龙吟:那你先收拾还是等会啊?
苏灵:今天很忙。
龙吟:好吧,那就先不聊了。
苏灵:下午也没闲着。
龙吟:明天上午在车上跟你聊吧!
苏灵:好,祝你晚安,拜拜。
龙吟:主要是你太晚了收拾东西不好。你妈肯定凶你,我是为了你,可不是我不想聊。
苏灵:她不管我啊!我就是凌晨两点收拾也没事。
龙吟:你妈就没几句嘱咐你的话?
苏灵:啥话?
龙吟:娘俩说说话啊
苏灵:让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龙吟:呵呵,主席语录啊!
苏灵:别的好像没有啥话,能嘱咐啥啊?我这么大人了还用嘱咐啊?
……………………
龙吟:你今天没出门?
苏灵:出门了,差点累死。
龙吟:去哪里了?
苏灵:镇上。
龙吟:买东西吗?
苏灵:出去一趟一百块就没有了。
龙吟:买的啥?跟外甥去的?
苏灵:对啊,顺便捡了一下头发,光排队就用了一个小时。
龙吟:女孩子自己剪不就行?呵呵,也许我太落伍了,感觉女孩子拿剪子随便剪剪不就是?
苏灵:我不会啊!我剪的刘海就像狗吃屎,太吓人了。
龙吟:你不说毛寸都行吗?还怕狗吃屎?这不是心口不一啊!
苏灵:当然不怕了,毕竟我已经狗吃屎好多年了。
龙吟:那就来一个吃屎发型又如何?哪怕是跟懒羊羊的发型一样也没啥啊!
苏灵:哈哈哈!我这么大了,有记忆就去了两次理发店,这是第二次啊!
龙吟:好吧,这叫爱美之心,其实我是支持的,我只是随便发发议论玩儿。
苏灵:我是剪短,刚刚扎起来就行。
龙吟:我感觉女人的头发就是随便剪就行,没我们男人的发型打理麻烦。我母亲都是自己剪。不过我老婆在外面剪,我也管不了。
……………………
苏灵:以前的头发很长,为了洗头方便,再说也省洗头膏。
龙吟:呵呵,为了省洗头膏?!你可真会过日子啊,我很服!
苏灵:难道不是吗?
龙吟:那不如理个光头当尼姑,就更省了!
苏灵:我说的是实话啊!还有学业呢!现在白搭,当尼姑可不行。
龙吟:我承认啊!你太坦诚了!
苏灵:人家估计觉得这个人有病,好好的头发不要,理光头。
龙吟:你可以装作生病,化疗,吓死她们。
苏灵:去你的!我为啥装病?你可真是好事不盼我啊!
龙吟:为了不说你有病,而是生病啊!哈哈哈,这个理由好玩吧?
苏灵:等到你头发秃了的时候,你就用上你这个点子吧!
龙吟:没错,我准备理光头,因为我两鬓的白头发实在太多了,太难看了。
苏灵:还正好可以请病假,就不用去上班了。
……………………
龙吟:呵呵,我那是开玩笑,你可别生气啊!
苏灵:你还有啥事吗?
龙吟:咋了?还真生气了?没事是没事,不过就是想聊两句嘛!
苏灵:没事拜拜吧。
龙吟:唉,有时候刻意想幽默,效果往往不好,很容易得罪人。玩笑可是不能随便开的,这是个经验。
苏灵:嗯,行了,别啰嗦了。
龙吟:好了,你忙吧,赶紧收拾,早点睡觉,要不明天起不来。一定要吃了早餐再走,我就不啰嗦了。明天你坐车时在再罗唣吧。
苏灵:晚安,拜拜。
龙吟:刚才的玩笑很过火,向你真诚道歉啊!我是说的装病,也没啥不吉利的。你不要往心里去。你当然会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快快乐乐,长命百岁的!我可不是盼你生病啊,你别想多了!我是顺嘴开玩笑开过头了,原谅我喝了点酒,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吧!不用回复了,你忙你的吧!祝你好梦!
……………………
龙吟:坐上车了吗?这时候应该在到无州城的路上了。
龙吟:难道还生气吗?你咋不理我了?我不信你没看到。
龙吟:昨晚的玩笑是有点过头,你大人有大量,就别放在心上啦!
龙吟:都是手不离手机的人,唉!为啥不回复我啊?郁闷死了!
龙吟:到无州车站了吧?这个点应该坐上去学校的车了?
龙吟:说句话不行吗?难道又看了作品,对号入座生气了?
龙吟:唉,不会仅仅因为一个过火的玩笑,就这么绝情吧?看来我们也互相不理解了。
……………………
苏灵:我们冷战吧!
龙吟:你说说到底为什么不理我?你别说我的作品,那是虚构艺术。
苏灵:当然不是。
龙吟:有别的理由你就说说。
苏灵:我很烦啊!你正好碰到我情绪了。
龙吟:奥,啥事?
苏灵:我说了,我本来就很烦。跟你说话,减寿十年。
龙吟:说说烦恼可能就减轻了,倾诉一下有这个效果。
苏灵:我不说了,我没烦恼行了吧?我就是怒火中烧,无名火。
龙吟:你说说谁惹你了?是我吗?
苏灵:也没谁惹到我。你正好踩到我的火了,没办法。
龙吟:到底啥火啊?我感觉你这一次情绪很突然。
苏灵:我这个状态不想说话。我经常这样。只是以前没对你这样罢了。
……………………
龙吟:我吓坏了,以为你要和我绝交呢!
苏灵:上次,我跟我好朋友,一句话,冷战半年。我不想解释。我不想交流痛苦。
龙吟:这样对谁都不好啊!
苏灵:我觉得时间会减轻痛苦,也会带走这些烦恼。
龙吟:可是也会带走朋友啊!
苏灵:带走的不是朋友,都是过客。
龙吟:很多人际关系,如果误会了,不交流不就完蛋了?不沟通就没法理解彼此啊!
苏灵:那就让它完蛋。结果无非只有两种:一种再也没交集,一种是理解之后情感会更好。
龙吟:这一次你的脾气,我觉得是我们聊天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呢!
苏灵:没啥大不了的,这都很正常,我从不解释。如果不理解我,就放弃我吧!
……………………
龙吟:刚才我以为已经失去你了,没有你这个难得的朋友了。
苏灵:你太患得患失了,这样会给人压力。
龙吟:我给你压力了吗?我没有啊!
苏灵:我本来就没想和你绝交,我只是想冷战。
龙吟:我可不想那样。
苏灵:话说你应该不理我,谁都不理谁。冷静一下。
龙吟:毕竟我们已经冷战过两次了!
苏灵:有吗?冷战感觉是什么样的?
龙吟:停聊两次,浑身没力气。感觉像是买了一张彩票,中了五百万大奖,可是去兑奖的时候,把彩票丢了。
苏灵:我没有感觉。因为我已经习惯了,我习惯冷战。
龙吟:你经常这样,当然就麻木了。
苏灵:是。我可以把你也变得麻木。我们要是经常冷战,你就不会不适应了。
……………………
龙吟:最好别这样!有事说事。
苏灵:我没事。就是情绪化,不想理你。
龙吟:那好吧,我接受。你好过就行。
苏灵:还有就是,我看着这个火苗很扎眼。我想让它消失。
龙吟:啥火苗?
苏灵:在最上面啊!
龙吟:我手机上咋没有?难道是因为手机不一样?
苏灵:不知道。也许是通讯公司的原因吧,我讨厌某某通讯公司。
龙吟:通讯公司的原因?莫名其妙。
苏灵:不知道。也可能你的手机QQ没开这个功能。
龙吟:没有就没有吧,这个无所谓啦!你还讨厌有火苗吗?这不是我们关系友好的证明吗?
苏灵:嗯哼!我现在看啥都不顺眼!也许我真是有病了,我要用时间来治病。
……………………
苏灵:刚才我关了,这样就看不到火苗了。
龙吟:奥,又涨知识啦!
苏灵:是你太low!
龙吟:呵呵,不过呢,这有啥用?没用的知识。
苏灵:是没啥用,我知道,但是我就是要说你low!
龙吟:low有low的好处。不会被乱七八糟的事情乱了心。
苏灵:呵呵,你这纯属话里找话,你不累吗?我替你感到心累。
龙吟:不是啊!这是一个重要思想啊!
苏灵:奥。你刚才说我看了你的文章生气。话说我真没看,刚刚才看的。你咋回复这么慢?
龙吟:我只不过忙着吃饭,打字慢而已。哈哈,生气没?
苏灵:我现在没力气生气,懒得生气啊!
……………………
龙吟:你千万别代入我昨天写的那首诗啊!我就是胡扯八蛋而已。
苏灵:你的诗里写的什么“距离感”?距离感谁都有啊!再说,世上也不会有人真正了解自己啊!
龙吟:呵呵,我这是套用的网络流行语,纯属剽窃别人思想。
苏灵:我知道。我在跟你说“距离感”这件事。容易伤害别人和自己的,总是对距离的边缘模糊不清的人。人和人就是就是要有距离感。好成一个人,早早晚晚不是他伤害你,就是你伤害他。
龙吟:是吗?可是距离太远了,就会变得没关系了。
苏灵:可是毕竟好过啊,所以距离感是交际中必要的。
龙吟:还是不要刻意制造距离的好。
苏灵:如果未来有一半的可能性,自己会受到伤害,为啥你要赌上那么一半的好受。
龙吟:可是有感情就好过没有啊!
苏灵:我是个理性的人。如果我知道一件事未来会伤害到我,我会选择这件事直接没有开始。我以前太过受伤,不想再赌上我日后的生活。
龙吟:每个人都会死。难道就不用出生了?
苏灵:那不一样。出生不是我能决定的,可是这个我能选择,而且我还能制止。
龙吟:我觉得还是顺其自然好。故意不接受一个东西,也是一种迂腐的决定。不能因为可能的后果,而把一切感情萌芽都抹杀。
……………………
苏灵:你不懂。我就是这么理性。人的经历不一样。个人为自己的生活去选择,后不后悔我绝对不怨恨别人。而且我做了决定,一定是很长时间的考虑,不是一个瞬间的感觉。
龙吟:可是人生往往最后悔的,不是做了的事,而是没做的事。太理智了,大概生活就会和机器人似的,没啥意思了。
苏灵:没办法,任由性子是不行的。
龙吟:没必要有太多的忧虑,计划不如变化大。有时候你的决定还赶不上世界的变化快。
苏灵:人生大事,前后思量,我会调整,你可以放心。
龙吟: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你的理性才是错误的,还不如人的直觉准确。
苏灵:我好像这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所以我认为人必须理性。
龙吟:直觉,也就是你看人看事的第一感觉,往往很准,比你时候的理性分析更准。
苏灵:那都是假的。我看人很白搭。我喜欢的人,最后就是和我分裂最严重的人。
龙吟:也许恰恰是因为你没有遵从内心的意愿,才会这样。老是太理性,所以才看错了人呢!
……………………
苏灵:这么多年来,我觉得我必须要跟别人有距离感。否则我就会很受伤。
龙吟:那当然,没有爱就没有恨。可是和尚尼姑四大皆空,生活真的就幸福吗?
苏灵:我觉得这个世界越来越人情淡漠了。
龙吟:正常啊!因为你也是这样对待别人的啊!
苏灵:因为当初热情错付人了。热情就那些,用掉了就没有了。
龙吟:是啊,对任何一个人都是这样。你对他很好,如果一直没有回报,你会越来越失望的,最后就会变成恨。
苏灵:看多了,也就不再追求了,不合适就分开。
龙吟:那是当然,真不合适在一块就太难受了。
……………………
苏灵:我也没有恨,我好似干脆就没认识过他。就像做了一场梦吧!梦醒了,就啥也不用想了。
龙吟:呵呵,不是朋友就是陌路,你比较冷酷啊!
苏灵:不过我不会去找他的麻烦。别人可能是由爱转恨,我却连恨都没有。
龙吟:就算关系不好了,还可以做个普通朋友嘛!
苏灵:白搭。普通朋友做不了。不是好朋友就是陌生人。我不屑做普通朋友。
龙吟:那就是出于最大的失望了。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关系过于密切,就隐伏着祸患。《论语》里说:“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
苏灵:呃,你给我具体讲讲这句话的意思吧!
……………………
龙吟:这句话出自《论语里仁》。事:服侍。数:多次,频率高,这里表示过于殷勤周到。斯:连词,则,就。意思是“侍奉君主太过烦琐,就会受到侮辱;对待朋友太烦琐,就会被疏远了。”
这句话表达了不管是君臣之间还是朋友之间的关系,都不能太过紧密,而应该保持适当的距离。
还有另一种解释:
侍奉君王,你如果太繁琐,逼促他,就会自取其辱;对待朋友如果你太繁琐,逼促他,就会反而被疏远。
所以,如果你老是逼促他,则言者轻听者厌。那是求荣而受其辱,求亲反被疏。对老板对女朋友其实都是一样。只有自重,才能让人尊重。
类似的表达君子之交的名句:
1、“君子之交淡如水”
谓贤者之交谊,平淡如水,不尚虚华。出自《庄子山木》。指君子之间的交往不含任何功利之心,他们的交往纯属友谊,却长久而亲切。
2、“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
“君子用文章学问来聚会朋友,用朋友来帮助修养仁德。”出自《论语颜渊》。指通过文字来结交朋友。古代文人交往、交友的礼俗。文人相交轻财物而重情谊、才学,故多以诗文相赠答,扬才露己,以表心态。
……………………
苏灵:我看过于丹的《论语心得》,里面有这么一段:
孔子的学生子游说:“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
意思是说:如果你有事没事总是跟在国君(领导)旁边,虽然表示亲近,但离自己招致羞辱就不远了;你有事没事总是跟在朋友旁边,虽然看起来亲密,但离你们俩疏远也就不远了。
《论语》告诫我们,无论对朋友还是对领导,都要保持一定的距离,掌握好亲疏的分寸。要本着平等和理性的态度去尊重每一个人,彼此之间留一点空隙,留一点馀地。这非常像禅宗所推崇的一个境界,叫做花未全开,月未圆。这是人间最好的境界。花一旦全开,马上就要凋谢了;月一旦全圆,马上就要缺损了。而未全开,未全圆,仍使你的内心有所期待,有所憧憬。
朋友之道,亲人之道,皆是如此。稍微保持一点距离,得到的往往是海阔天空更深厚的情谊。
……………………
龙吟:有一篇跟于丹持不同解释的文章这样说:
于丹的书在网上能搜索到,我就是在读书频道找到了随便浏览了几章。本来也不想发表什么看法,只觉得那毕竟是为了适应电视本身的特点而产生的快餐“文化”。因为听于丹的讲课使很多的中国人知道了《论语》是部伟大的书,这绝对是好事,这是埋头于象牙塔里的学者无法办到的事。
前天,和一个网友聊天,友问:“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什么意思?”我当时凭着印象就回答道:“大意是侍奉君主,君主有错,劝谏几次,君主不听,就不要再劝谏了,否则会引来侮辱;和朋友交往也是一个道理,劝谏要有限度,否则朋友会疏远你。”
后来听友说正读《论语心得》,这激起我的好奇心,终于在于丹的书里找到了这段话的解释。看后不禁失笑,于丹简直就是在瞎扯嘛。比起于丹的瞎扯,三径老夫只能是小巫见大巫了。
还是来看古人和有学问的今人对这话的解释吧。
关于“数”,何晏认为应该读“色角反”,取繁琐之意。据《康熙字典》:色角切,音朔(古时读音用反切注音)。郑玄认为这里的“数”应该读“世主反”,也就是读“恕”音,意思是数己之功劳。今人钱穆、李柄南都取这里的“数”读“朔”音。估计是新浪输入错误,于丹大概是读“朔”音。
据《论语注疏》:此章明为臣结交,当以礼渐进也。数,谓速数。数则渎而不敬,故事君数,斯致罪辱矣;朋友数,斯见疏薄矣。
钱穆的解释:事君交友,见有过,劝谏逼促,或过于烦琐,必受辱,或见疏。或求亲昵于君友,以逼促烦琐求之,亦必受辱,或见疏。若依教说义,于君友前数说已劳己长,或数说君友之短及其不是,亦将受辱觅疏。
李柄南的解释:君臣朋友,皆以道义结合,必须以礼节之。事君三谏不从则去,不去则必召祸。不但谏不过三,平常亦须见之以时,不可繁琐,否则必然召辱。交友不同于侍君,来往繁琐,不至于辱,但必趋于疏离。
结论:“繁琐(烦琐)”和“屡次”的概念不同。繁琐意思是烦杂琐碎。造句如:三径解释“事君数,斯辱矣”真繁琐。“屡次”的意思是一次又一次。造句如:《论语》要屡次三番的读。包括朱熹在内的古人解释这句话都是很注重“事君劝谏不过三”这个意思,钱穆和李柄南的意思则很全面,可以算是很好的解释。而于丹用了“有事没事总是跟在国君、朋友旁边”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解释。虽然是以“心得”来命名,但连原文意思都没弄懂,那终究不是个严肃的态度,倒不如叫“论语乱谈”更准确。
……………………
龙吟:这里的数,我理解为,说落,批评,劝谏,如果这些事做多了,就过犹不及。该改的自然会改,不会改自然不会改。如果还想做朋友,就得接受这一点,如果不想做朋友,就多说几次,或者直接放弃他。
这里引用另一篇署名“临窗独饮”的文章《惯于数落他人,是人性的一大劣根》,来理解这句话:
【原文】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
【译文】事奉君王时惯于数落,这是自取其辱;朋友相处时惯于数落,这是自寻疏远。
为什么对人数落不止,就会招致疏远和侮辱呢?因为人都是虚荣心很强的动物。被你抓住了过失,批评一顿也许没什么。但当你老是这样,从对方三岁偷西红柿开始,一一列举他的过失,加以指责,谁会受得了?结果无非二种:一是拿你没办法的,表面点头说是是是,内心疏远于你;二是有办法拿捏你的,反唇相讥于你。
如果面对至高无上的君王,惯于数落者不仅自取其辱,更可能生命堪忧。
《朱注》“数,烦数也”,杨伯峻注释“数,音shuò,密,屡屡,这里依上下文意译为‘烦琐’”,李零解读为:“人与人的关系不能太密切,来玩不能太频繁。”太过烦琐会被疏远,常理之中,但说会招致侮辱,则有点过于严重了。太过烦琐,惹不起躲得起,我疏远你就是了,为什么非要侮辱于你?以侮辱人为乐者毕竟少见。
我以为当解“数”音shǔ,《说文》云“计也”,有列举之意,列举他人过失加以指责,也即“数落”之义,如《礼记儒行》“其过失可微辨而不可面数也”,《列子周穆五》“后世其追数吾过乎”。惯于数落是人性的一大劣根。
朱熹就是吃了这方面的大亏。南宋庆元二年,朱熹被弹劾十大罪状,其中一条指控他人欲不灭,纳尼姑作宠妾,另一条指控他为老不尊,有“扒灰”嫌疑。不知真有其事,还是为了保住一条老命,朱熹上表承认大部分指控,表示要悔过自新。宋宁宗随即宣布道学为伪学,赶走朱熹,将五十九位追随朱熹者定为伪逆,流放或坐牢,史称“庆元党案”。一代大儒就这样一夜之间斯文扫地,声名狼藉,完结了自己的道德生命。
我们不禁要问,朱熹以道德真君自居一世,为何临老却遭厄运?据《宋史朱熹传》载,朱熹64岁时荣任帝师,走到了人生顶峰。他不是面奏教导宋宁宗“克己自新,遵守纲常”,就是“上疏斥言左右窃柄之失”。宋宁宗本就平常之帝,哪里受得了这种喋喋不休的道德数落?当然,朱熹平时更没少数落同僚。“庆元党案”意味着朱熹终于为自己的爱数落而买单。
本来,指出君王之不足出乎忠心,指出朋友之不足本是源于友爱,都是行德之举,但如果不注意节制,数落个不停,则变行德为失德了。前文说“事父母几谏”,就是讲究进言要点到为止,不得数落。推而广之,试问夫妻之间、兄弟之间、同事之间,哪一次的数落不休不会引起不愉快?可惜,人人都是自作多情,自以为一身正气,仗着为对方好而肆无忌惮,而最后却是一地鸡毛。
……………………
龙吟:下面是读了此文的网友,在评论区发表的一些不同解释:
1、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
事君却加以议论,会带来耻辱;与朋友交往时议论,会造成生疏。
说是“保持距离”是错误的。孔子这样的大家,怎么可能拘泥于庸俗的社交观?且他以君为重,不可能因为怕国君反感而不进谏。这也和他在论语中其他言论冲突。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古人强调专一,忠诚之道。如果侍奉过很多君主,那在当时的人看来就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朋友是用来志趣相投,协同并进的,并不需要很多。如果每天都在交朋友,那么恐怕没有多少时间跟真正的朋友交往,自然就疏远了。
3、菩提无相树,明镜有心台。相尽余一物,皎皎照尘埃。
跟任何人都不要太亲昵。
4、也可以说君子慎独。
因为《论语》并不是写给所有人看的。孔子当时是想写给君子看的。这句话对一般人可能难理解,但君子自会体悟。所以这句话的文本意思不难理解,需要研究的只是孔子这种思想的来源以及相近思想的比较。
5、然也!连朱熹都不能好好地保护自己,况别人乎!
没错,就是这个理,为什么有些人,朋友越玩越远,其实是值得反思的。
我一向认为,如果一个朋友疏远我,或许是朋友的错,或许是我的错,但几个朋友都疏远我,那一定是我在某些做人方面有错了。
6、如果用心观察世事,就会明白,多少的幸福毁于数落啊!无论是夫妻之间,还是朋友之间,还是亲戚之间。
7、《广雅》云:数,责也。这里用责备的意思,恐怕更贴切点。
8、“事君数,斯辱矣”,臣下责备国君,恐怕不合礼。
所以是自取其辱,因为不合礼。合礼,就不是用辱字了。
9、回到我们现在的情景:网友之间应怎么相处?
公共论坛,主体间性往往是否定性的。
你对了,别人就错了;你有才,别人就无才;
你博学,别人就寡闻;你聪明,别人就愚笨;
你高尚,别人就卑劣……
总之,很多人都在否定他人的主体性,捍卫自己的主体性。
结果相互之间永远是无休止的争吵,攻击。
10、贬低别人显示自己高明,是人类劣根性之一,也是人际祸根之一。这公共论坛,将这劣根性放大了。这根子在于,人人都想表现自己的存在。自我存在不容他人否认,必须捍卫。捍卫自我最直接的方式,是攻击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