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出茅庐
弘启八年,春,安焕下朝回来,单独把涂振叫来书房。
涂振倒了一杯茶给安焕奉上,安焕喝了一口,言:“今日朝上,陛下下旨,将在不日举办科举,这可是陛下登基以来,第一次科举啊。”
“真哒?!”涂振有些兴奋,转而回想起自己,“可等我参加科举,恐怕要下次了吧。”
“本官倒是觉得,你这次去参加,也没什么不妥。”安焕正言。
“可我的年龄……”
“诶,太祖十二岁东渡南洋、燕枭十岁把持中见,你这参加科举也不算什么啊。”安焕鼓励他道,“听闻临安有个神童,年纪与你相仿,已然闻名于天下,俗话说自古英雄出少年,岂能因年少而畏惧呢?”
涂振听了这番话,自信心一下子就上来了,他感谢安焕:“小人明白了,小人定当考取功名以报答驸马的知遇之恩!”
“嗯……不错不错,你年纪轻轻,学识已有如此程度,也算是奇才一个了。”安焕十分欣慰。
涂振笑答:“谢驸马夸奖。”
“切记,切莫过度张扬。”安焕拍了拍他稚嫩的肩膀。
“小人谨记。”
这天,也是贞宁公主满月的日子,下午,皇帝于麟云台设宴。
明黄色襁褓中的贞宁,水汪汪的,冰雪可爱,她睁着洁净的眼睛张望着崭新的世界,吮吸着肉嘟嘟的小手表现她的好奇。
此刻的艾楷贤,眼中更多的是爱怜。
“妹妹好可爱啊。”七岁的昭妍不知何时跑了上去,她迫不及待地戳了戳贵妃怀中的小公主。
坐在下面的东阳一惊,忙小心翼翼地唤道:“昭妍,快过来,你这样太无礼了。”
昭妍噘嘴,依依不舍:“可我想和妹妹多玩一会。”
艾楷贤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他朝东阳看去,东阳一惊,连忙起身上前,跪言:“是臣妾教导无方,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楷贤一反常态地笑了,他摆摆手,任昭妍逗着贞宁,东阳这才放下心来。
清风拂过,鸟语花香,绿柳依依,沁人心脾,湖心的点点晕花,像是把时间悄然禁止,暂时忘却了旋涡中的所有。
此时,文枢阁学士沈鹏像是突然来了灵感,他见歌舞升平,大家有说有笑的样子,遂站了起来,举杯道:“陛下,不日便是恩科,又适逢公主殿下满月,此乃喜上加喜啊,微臣欲作诗一首,以祝贺陛下。”
楷贤龙颜大悦,遂允其所请。
沈鹏清了清嗓子,慷慨激昂,徐徐吟道:“澄寰玉宇俱开眼,圣雨贞明兆丰年。待到圣子承皇业,执天仗地四海疏。”
他诵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就,自我感觉还不错,丝毫没有意识到气氛的缓坠以及皇帝面色的逐渐暗淡。
“来!大家鼓掌!”沈鹏沉醉其中,带头鼓掌。
他独自鼓着掌,这才发现场面有些尴尬,众人面露怯色地望着他。
“沈大人,不知你这诗中的‘待到圣子承皇业’……说的是,哪位皇子啊?”黄晋明知故问。
沈鹏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马上跪下:“陛下恕罪。”
艾楷贤年过而立,膝下唯有银雨、贞宁二位公主,宫中已有十几年没有皇子的啼哭声,这令一些大臣对帝国的未来感到担忧。
艾楷贤有些恼怒与尴尬,他自然不会表现出他的尴尬,他遂下令,将‘出言不逊’的沈鹏逐出文枢阁,旋即挥袖而去,宴会不欢而散。
话说三日后,涂振来到了考场,眼前的人山人海一度让他迷茫,书生们有的布衣粗服,有的锦衣玉带,有的成群结伴千里赶路而来,而有的则一张珠帘卷尽了十年寒窗。
看着一个个比他高很多的考生,涂振有一点喘不过气来,一边说着‘请让一下’,一边往前边挤。忽然间,他见一旁有一个与他差不多高的人,旁边还有许多围观者,涂振好奇地走了过去。
“这就是李隽啊?”
“这不就是那个临安神童吗?”
“我的天啊,他来考试了?”
周遭议论纷纷,人们都是一脸新奇地瞻仰这个被称作是神童的人。涂振有些不服地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差不多高的考生,他好像听安焕说过这个名字——李隽,著名的神童,极其能说善道,人送外号“三张嘴”。
“嘿!你叫什么名字啊?”就在涂振思考间,李隽悄然来到了他的面前。
涂振一愣,“哦,您好,我叫涂振,涂改的涂,振奋的振。”
“我叫李隽,想必你之前听说过我的名字吧。”李隽笑着,“我十一岁你呢。”
“我十二岁。”
李隽握住涂振的手,“你比我大啊,我看你个子和我一般高,想和你交个朋友,走吧,我们一起进去!”
涂振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李隽带了进去。
弘启八年,皇帝任命安焕为钦差,再度前往扬州选妃。
“哎呀,看来这次陛下是真的急了呀。”礼部,几个官员开始了饭后闲聊,“我还第一次看见陛下这么着急。”
礼部侍郎方元缙,年过六十,头发花白,他驼着背走了过来,有些担忧道:“近枝皇室,要么无子要么因罪削去了宗籍,往上追溯……”他想了一会,“只有元帝之后有嗣,想来都是陛下的六世祖了,关系疏远啊。”
“就是啊。”主事史大喻大大咧咧,“你说陛下后宫佳丽三千,怎么这么多年了,就生了两个女娃啊。”
这时,另一名官员轻声说道:“我可听说了啊,据说是因为陛下杀了废帝的子嗣,所以才迟迟得不到皇子……”
“瞎说!”方元缙使劲踩了这名官员一脚,疼得他直叫唤,“再乱说把你交给陛下处置。”
听言,众人都不敢乱说话了,纷纷散去。
考试正式开始,所有考生皆是奋笔疾书,有些从容自得,有些则时不时拭汗,显得十分焦急。
“啊呀。”主考官看到中间一排明显矮了一截,走过去一看,原是两个小孩,大为惊奇,他偷偷看了一眼二人的卷子,啧啧叹道:“不得了不得了,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出息,不得了真不得了。”
涂振听了微微一笑,李隽见怪不怪。
两个时辰后,考试结束,众人陆续走出考场。
“这次的命题很简单,我看到题目之后,脑中就有了一长篇的论述,下笔如有神助,一个时辰,便已经写完了。”李隽骄傲地告诉涂振。
“这么厉害啊。”涂振应付道。
就在二人说话时,一个大块头书生突然站在了二人面前,挡住了二人去路。
“站着!”他粗犷的嗓子朝两个小孩吼道。
李隽与涂振俱是一惊,“有何贵干?”
那大块头本就对李隽满是不屑,又听考场上考官的称赞,更为不满,遂要来亲自验证一下:“在下庐阳考生袁之益,有一事不解,想要请教一下这位神童。”
袁之益趾高气扬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在请教,李隽回言:“愿闻其详。”
“我家养了一条狗,按常理,每条狗有一张嘴,没有狗有两张嘴,我家的狗比没有狗多了一张嘴,岂非我家的狗有三张嘴?”袁之益话音刚落,嘲笑之情溢于言表地看着绰号“三张嘴”的李隽。
李隽嗤之以鼻,旋即对言:“你家养了条狗,狗是会生儿育女的,那狗是你的,你骂他,就是骂你的父亲。”
“你!”刚刚还嬉皮笑脸的袁之益一下子被气得说不出话,赶忙溜了。
“哈哈哈。”李隽与涂振哈哈大笑。
“李公子真是奇才,涂振佩服。”
“像这种狗xxx,我真的想好好把他骂一顿。”李隽忽然骂了一句脏话,以发泄他刚才的不满。
夕阳西下,一天转瞬即逝,李隽与涂振在门口告别,两个小男孩抱拳行礼,约好下次再见。
夜幕降临,夜色将皇宫的红墙绿瓦洗劫一空,从不饮酒的艾楷贤,却在此时将自己关在殿中,一杯接着一杯。朝局的逐步稳定并没有给他带来想要的欣慰,他仍感到不安,对这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