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中秋夜单人单骑 前无追兵后无围剿
中秋夜,皓月当空,清冷的月光静谧地洒满额尔草原。
“策,策,策……”
一匹枣红骏马由东向西疾驰而过,惊醒了草原的沉默。马儿不停地响鼻,显然已经很累了,需要休息,可马背上的女子仍是不停地加鞭,还不时地回头向后张望。除了偶尔传来几声零星的狼嚎,后面是既无追兵,也无行人。中秋夜乃阖家团圆的日子,一个女子单枪匹马地驰骋在荒无人烟的漠北草原上,行走在野狼成群出没的夜里,她像在追赶什么,又像在摆脱什么,所到之处惊起飞鸟阵阵。
突然,红马一声长嘶,猛地一个原地起扬,险些将马背上的女子甩了出去。女子用力一勒缰绳,冷喝一声:“该死!”,臃肿笨拙的身子从马背上腾空而起,如利箭般窜出,又如闪电般拉回,稳稳当当落回马上,身手干净利落。
“早就听闻北安王的那可儿(侍卫)身手不凡,果然名不虚传。这是要上哪啊?赶的这么急。”背阴处的草丘上走来一壮汉,膀大腰圆,满脸络腮胡。他边笑边抚掌,瞅见红马咦了一声,道:“丹鬃,这不是北安王赏赐你的那匹战马吗?其格其,你不是最喜爱它吗?平日里围猎都舍不得骑乘,今儿怎么让它跑这么远?你瞧它都累的口吐白沫了。”
其格其充耳不闻,抖动缰绳,催马欲走。
“其格其,我奉劝你最好站着别动。”他打了一声哨儿,荒无人烟的草原变戏法似的冒出许多人来。这些人搭弓上弦,将其格其团团围住,严阵以待。
“其格其,你怀中抱着的是什么?交出来吧。你若肯跟我回去,我会在奇皇后面前为你说话,凭你的身手留在奇皇后身边,升官发财,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那壮汉见其格其低头捋着丹鬃的马鬃,任马儿悠哉游哉地啃着已经枯黄的青草。以为其格其已然心动,趁热打铁,继续游说道:“北安王私藏成吉思汗宝藏图,与江湖人士勾结,意图谋反,瓦剌大汗早已收到大汗的密令‘杀无赦’,北安王此刻只怕早已身首异处……”
其格其神色一凛,打断他的话,冷声道:“北安王府也是大汗下令烧的?”
“北安王府烧了吗?不不不,大汗口谕‘杀无赦’,并未下令火烧……”话未说完,突然咽喉一紧,一阵干呕。
其格其拽着马鞭,勒紧他的脖子,警告道:“想活命,就让他们放下弓箭,退出一丈!”
他没料到其格其突然发难,也没料到其格其出手如此之快,能在瞬息之间以一根马鞭将百米之外的他挟制住!憋的脸红脖子粗,扑腾着双臂,撕心裂肺地叫道:“放下弓箭!退出一丈!”
众兵士纹风不动,眼睛紧紧盯着其格其,其格其喝道:“还不放下弓箭速速退出一丈!若是奇皇后的亲弟弟,在我手中有个长短,你们一个都别想活!不仅自己不能活,你们的妻儿父母也都别想活。”说着,手上一用力,那些士兵丢下弓箭,齐刷刷的退出一丈。
其格其松了松马鞭,托着他走出一段距离,手在马鞍上一按,将他凌空抛出,猛催几鞭,疾飞而去。身后数里外隆隆作响,大队戎装骑士追赶上来。她跨下红马,在主人皮鞭不断催促下,奋力狂飙。
东方见白的时候,其格其踏上阿尔山草原,胯下枣红马像狗一样吐出舌头,大口喘气。其格其松了缰绳,让马慢下来。环望四周想找个隐蔽地儿歇歇脚,恰好不远处有块崖石,其格其拨转马头驰向崖石。走近才发现,崖石巨大非常,高七尺有余。
其格其疲倦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勒马停下,右手护着前胸,左手抓着马鞍,笨重的身子,小心翼翼地从马背上爬下来,顺手取下马鞍右侧的行李丢在地上,歉疚地地拍拍马脖子,马儿像是明白她的意思,刨刨前蹄,长嘶一声,一溜小跑跑进了不远处的一片林子。
其格其抬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解开披风,从里面抱出一个水桶大小的背篓。她捧着背篓极轻极轻地放下,又将脱下的披风盖在背篓上。这才起身伸了伸腰,走向行李。她的动作非常敏捷,手脚更是麻利,半盏茶的功夫,一顶小小的帐篷搭建而成。帐篷搭的十分隐蔽,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八月的阿尔山草原,温差很大,清晨的西北风浸人骨髓。收拾停当,其格其将披风下的背篓小心谨慎地抱入帐篷,动作是那样的轻柔,表情是那样的庄重,仿佛背篓中装着旷世奇珍。
其格其半跪在背篓前,呵气、搓手,直到双手暖和才解开了背篓中的棉被,棉被包着的并不是什么旷世奇珍而是一对婴儿。那婴儿长得很小,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其格其的脸瞬时变得煞白,呼吸也因紧张变急促:“恩和郡主、蒙和郡主……”她抱起两孩子听了听心跳,又摸了摸脉搏,试了试气息,直到完全确定两个孩子安然无恙,只是在熟睡,她才长长的舒了口气,煞白的脸才慢慢的恢复几分血色。望着孩子粉嫩的脸,其格其感觉到身体被透支的疲乏,扯过披风裹在身上,不一会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被孩子的啼哭声惊醒。
其格其忙俯身查看,见两孩子小嘴一吸一吮,知道是饿了,忙扯过绣着龙纹图案的褡裢,从中翻腾出一包奶酪。她先把奶酪在嘴里抿化,再喂到两孩子嘴里,襁褓中的两个小家伙贪婪地吞没着香甜的奶酪。看着两个小家伙贪吃的样子,其格其也感到了腹中的饥饿。起身从褡裢中翻腾出一包牛肉干,就着酒狼吞虎咽地咀嚼起来。吃饱喝足,哄睡两个小家伙,其格其钻出帐篷。
天已经大亮,看太阳的位置,快近晌午了。
“坏了。”其格其钻回帐篷,两个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醒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挥舞着小手,嘴里咿咿呀呀说着什么。其格其鼻子一酸,一颗颗眼泪漫了出来,她跪下身子抱起两个孩子,贴着孩子的额头,嘤嘤地哭起来,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
眼泪顺着孩子的额头流入嘴巴,小家伙吧唧吧唧,发现这东西又咸又苦,味道实在不怎么香甜,哇的一声哭起来。
孩子一哭,其格其不由一慌,边用衣袖拭泪边自责道:“两位郡主恕罪,都是阿奴的错,阿奴大不敬,等找到你们的父王,阿奴再领罚。”
两个孩子像是听懂了其格其的话,立刻停止了哭闹。
“两位郡主,三天之内我们必须要赶到阴山救你们的父王,你俩要乖哦,不要哭闹哦。”
阿尔山距离阴山三千之遥,即便丹鬃是日行千里,夜驰八百的战马良驹,要在三天之内赶去救人都很困难,何况还有追兵,和一对年幼的孩子要保护,就更是难上加难。时间紧迫,其格其不敢再耽误,将两孩子重新装入背篓,裹在怀中。起身收拾停当,她着前方的树林长长地打了个哨儿,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便从林中穿出,在阳光的照耀下,就像是一团火在滚动。
马儿跑到离其格其大约一步远的距离停下,很似亲热地对着其格其刨了刨前蹄。
其格其伸手拉过缰绳,用脸颊挨着枣红马的脸,摩挲了会儿道:“丹鬃,又要辛苦你了,等到把郡主送到阴山,一定给你吃最好的草料。”
马儿似乎懂主人的话,低下头,用嘴含着其格其的衣襟,示意她上马。其格其眼窝一热,顺正马头,护着背篓踩着马镫跨上马背,两腿一磕向着阿尔山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