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大老粗的办法
来到厂长办公室,陈厂长知道谢晋元的直爽脾气,也没有跟他客套,直接问道:“谢师傅,我听说你在架线的时候用的是双桩,其他班组用的是单桩,为什么呢?”
谢晋元于是就讲自己给姜沪生的解释重复一遍。说道:“这个道理,我曾经对姜沪生说过,任何工作,都应该提前做好准备,他也说我做的对,说这是防患于未然。”
陈铎问道:“既然你有这么充足的理由,为什么不给他们解释呢?”
谢晋元说:“对他们不必解释。解释起来费劲儿还不说,还会开一个不好的头。他们会认为我软弱可欺,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儿,他们都会要我给出解释。我可没那个耐心功夫。”
陈铎问道:“可是你为什么给姜沪生解释呢?”
谢晋元说:“姜沪生不一样。人家有文化,明事理。知道原因就会支持我。他们不能解释。他们没文化,不明事理。他们眼睛里,只看见下班时间晚了一点,影响到自己吃饭,根本没有考虑双桩是工作需要。”
陈铎闻言点点头。谢晋元的这句话他也赞同。有些事情,解释还是不解释,确实要看对象。
陈厂长对这个安装队的谢师傅有了兴趣,留下他来谈了很久。
家里妻子看见丈夫超过了以往下班的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让大儿子去找。
这个时候,大儿子已经小学三年级,八九岁了。母亲兰妮儿放心,男孩子也胆大,再加上那个时候全国学雷锋,社会风气非常干净,小孩子独自走在路上也很安全。尽管天色已经擦黑了,大儿子还是毫不在意的出门找爸爸去了。
男孩还没有走到厂区,正好遇到一个叫陶锯的技术员。陶锯认得这个孩子是安装队谢师傅家的,就问道:“你是谢师傅家孩子吧,你来干什么?”
男孩说:“我找我爸爸。”
陶锯拍拍孩子的头说:“天快黑了,你一个小孩子不要到处乱走。跟我去宿舍等着吧。”
男孩不认识这个叔叔,但是知道这个人一定也是厂里的人,就乖乖的跟着来到宿舍。陶锯很热情的招待这个小男孩。他拿出一个里面有饭菜的铝饭盒,放到电路上加热。
电炉子很给力。几分钟之后,一阵香味飘了出来。
陶锯把饭盒端桌子上,打开说:“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男孩一看,是米饭和白萝卜炖肉,立刻口水流出来,说了一声:“谢谢叔叔。”
然后拿起勺子开心的吃起来。这次的晚餐给男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不知道这是职工食堂打回来的,只是觉得这个叔叔太厉害了,做的饭菜,比自己家里妈妈做的好吃多了。不多时就吃的干干净净。
小孩子心思单纯,吃饱了就犯困,丝毫不见外的躺在人家床上就睡着了。而且睡的很沉。后来睁开眼睛,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爸爸把自己带回家来了。原来是这个陶锯看见孩子睡了,就去找谢晋元,让他把儿子背回来了。兰妮儿看见孩子新了,嗔怪的对儿子说:“叫你去找爸爸,你倒好,猪八戒一样,自己跑到外面吃饱了就睡。”
其他几个人闻言都笑起来。西游记里猪八戒这个典故,大家都很熟悉。
因为这个由头,这个陶锯,后来也成了谢师傅家的常客。
由于这个工厂的建设,是国家投资项目,得到地方上大力支持,一直保持较高的建设速度。现在,生产车间和府主建筑都已经竣工,高压线路早就已经架设到工厂围墙外了。不过,现在的供电只是临时照明用电。
这一天王火来了,找到谢晋元,让他办理供电系统交接手续。谢晋元验收合格后,签下自己的名字。至此,电路切换成正式用电。
谢晋元将情况高处了翟延生。翟延生报告了陈铎厂长。陈铎听了很高兴。
近日来,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先是技术部调研结果出来了。选定了大兴安岭的一种木材作为螺旋桨叶片材料,并且已经和当地联系好了,只等厂里一声令下,就把上好的木料运过来。
接着,铁路支线已经建成,只等验收合格,就可以使用了。
接着就是安装队报告,自来水管线基本完成,电气布设基本完成。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设备一到,就可以进入设备安装,然后就试生产。
他正想着,厂办就来报告,说接到保定火车站通知,一个大型冲压机已经到达,要厂里派人派车运回去。但是,目前厂里还没有能力运输这个十吨重的大家伙。
陈铎立刻召开干部会。会上,他对大家说:“现在我们厂的建设已经基本就绪,就等着机器设备,现在机器来了,我们竟然没办法运回来,这不成了天大的笑话。大家看看有什么办法。”
设备处的处长周天宝皱眉说:“这个大家伙太重了。厂里的卡车最大载重四吨,没办法啊。”
陈铎不耐烦的一挥手:“不要给我说没办法。我要的是办法。”
丁铁成也说:“老陈说的对。我们开会,是要大家相想出一个办法来。困难已经摆在桌面上了,大家就不要再说困难了。”
会场陷入沉默。大家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说话了。十吨的机器,二万斤重。要是二万斤粮食,很好办。一辆卡车不够就用三辆。但是这个机器是一个整体,没有办法拆分开。厂里没有能够运输十吨重大机器的运输工具,换谁谁也没办法啊。
陈铎看看大家都不说话,知道没有希望了,烦恼的一挥手,说:“大家回去发动群众想办法。散会!”
很快大家都知道了这件事儿,面对十吨重的巨无霸,都摇头叹气。谁也没办法。
眼看机器近在咫尺,无法运来,最着急的还是技术部。他们辛辛苦苦的跑遍祖国大地,好不容易筛选出合适的木材。现在就要验证他们的劳动成果,这台关键设备却卡壳了。
姜沪生带着一瓶酒,来到谢晋元家。
谢晋元对技术人员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尊敬。兰妮儿见家里来了客人,不用丈夫开口,赶紧去厨房炒花生米。
二人酒过三巡,局开始天南地北的胡吹。很自然的。二人从兴平往事说起来。
姜沪生说:“老谢,你知道不知道,在兴平的时候,我最佩服你。”
谢晋元不满的说:“你是不是说我掀桌子的事儿?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姜沪生说道:“我说的不是那件事儿。你说,你一个大老粗,怎么会把**子专家拿下了?最后人家把核心部件的图纸都给了你?”
谢晋元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子。柯察金是我的朋友。”
他没有承认是柯察金给了自己图纸,但是也没有否认。一是自己从来没有向柯察金要过图纸,二来人家柯察金也没有给自己图纸,留下只是包装纸。那是用来包酒瓶子的包装纸。
“得了吧。老谢。我都知道了。袁海那家伙都跟我说了。那张图纸就是你的功劳。”
姜沪生说着还斜看一眼谢晋元,意思是说你的底细我都知道了,你还对我保密?
不提这个还好,姜沪生一提起来,谢晋元心里就有气。他不满的说:“那个袁海,真不是个东西。我给他图纸,帮了他大忙,他却恩将仇报。听说当时胡厂长要调我去科研所,他不让我去。嫌弃我文化低。我的岗位一直在锅炉房。要不是这个原因,我也不会报名参加安装队到这里来。”
“是啊。他那样对你,确实不够意思。”姜沪生点点头,同意谢晋元的说法。
“不说那些了。说说你吧。你为啥来这里?”谢晋元问道。
“唉,说起来也怪我自己。”姜沪生说。
“我是上海人,想回上海工作。一直没有机会。那个袁海知道了,就批评我不安心工作。这还不算,他竟然睁眼说瞎话,跟李栋梁说,我想到保定来,说是我说的,这样离家近一些。正好上级也号召技术人员支援新工厂建设,李栋梁就把我的名字报上去了。”
谢晋元安慰道:“人家说的也没错啊。保定是比兴平里上海近多了啊。”
姜沪生无奈的说:“保定距离上海是比兴平近。但是在这里的几年时间,全浪费了啊。要是留在兴平,我的技术会提高不少呢。”
“我比你更惨。”谢晋元说:“我原来是五级工,精锻工。你知道不知道,要考上五级精锻工,多不容易啊。可是现我现在成了电工,技术在全废掉了。”
二人比了一会儿惨,忽然觉这样非常得可笑,都笑起来。姜沪生说:“咱们干嘛说那些不痛快的?喝酒!”
接着,姜沪生又长吁短叹起来。谢晋元问道:“老姜,你又怎么了?”
“怎么了?你没听说,冲压机到了保定火车站,厂里没办法运回来?”
谢晋元嗤笑道:“这是领导们考虑的事儿。关你屁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