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变局
躲得过天算也躲不过人算,世事便是这样,诸多意外,诸多不安。
没有人再去纠结当初师父为什么那么做,也永远不可能知道原因了,古易尘已经驾鹤西去了,谁还能要求他说出真相呢?
“我的酒喝完了,把你的酒给我吧!”文彦摇了摇自己空空的酒罐,笑着对云无忆说着。
云无忆还沉浸在当年所不为认知的真相之中,随意坐在房檐上,想着,手中拿着酒罐,似乎没有听见文彦说话。
“喂!把你的酒给我吧!死之前,这“少年游”让我喝个够吧!”文彦再次说到。
听见“少年游”三个字,云无忆方才回了回神,从少年十分走到现在,已经是完全不同对我两个人,非要说谁自在一些,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但二人中间有一道过不去的坎,这个仇,是躲不过去的。
云无忆最后抿了一小口酒,将手中的酒罐递给了文彦,说着“你不曾后悔过,我也不曾问过,来到这个世上,你累吗?”
接过酒罐,文彦指了指这天“你依旧那般,矫揉造作的诗人一样,和我那些满嘴之乎者也的大臣的一般,令人作呕,我只能说,众生只是戏子,永远活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
突然,天空黑云急速席卷而来,看来马上要下雨了。
“喏,,给你的,算是你这一罐酒换的!”文彦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拍在了云无忆的腿上。
云无忆拿起黄符,在手中细细端详了许久,到最后也是没有看出这黄符的材质,不是纸做的,也不是油布,倒是有些像丝绸的材质。
“好了,该结束了,要不,世人该会瞧不起我了,你记住,我不欠你的,我只是还了青璃和师父的债!”文彦这般说着,一口气将罐子里剩余的果子酒喝下了肚,在云无忆还未反应过来时,文彦便飞身挑跳起,直扑黑云之中的青雷。
于是,在房檐上手攒黄符的云无忆,便瞧见了以后都难以忘怀的场景,那个人,身穿黄袍,弃了酒罐,一脸笑容地扎进了黑云之中。
下一刻,惊天雷响,黑云之中亮堂了起来,他瞧见了黑云之中的人影,人影被雷击中,没有反抗,就那么直直地掉了下来。
“砰!”
一声闷响,文彦的身子重重地摔了下来,砸在了殿前的石板之上,碎屑乱舞。
…………
他也忘了之后是怎样一个场景,他看见,温阳疯了一般地从阶下冲了出来,他看见,空中下起了雨,他看见文彦脸上的诸多血迹,他看见,这一幕幕,像极了当年的场景。
原本想着报了仇之后,心里该有多舒畅,可是,没有想象那般,心里只是更加添堵罢了。
也是个不服输的人呢!云无忆突然想明白了,文彦死也死在了他自己手里,谁也没有杀死他,他自己寻死罢了。
突然心痛了起来,云无忆惨笑着,抬头看着雨幕从天空垂下,身上的衣服也已经快要湿透了,已经感觉到十分冷了,他蜷缩着身子,想要暖和一些。
青璃已经上了屋檐,慢慢走了过来,说到“没事了我们下去吧!”
“我为什么觉得我像做错了事,是我错了吗?”
“没有,他罪有应得,这般死了,是便宜他了!”
“哦!”
…………
雨下得越来越大,文彦,那个以前的师兄已经死了呢!连同“师兄”这两个字也变得陌生起来,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彼时,他穿着幻世白衣,迎着自己进来绿竹巷,笑吟吟的,是一个陌生的邻家大哥哥。
“文彦,是你的师兄哦!”
记忆中的场景越来越模糊,只记得那人穿着一身白衣,待自己很好,温文尔雅,是个公子模样。
也不知为什么眼前模糊,一抹,竟是有泪涌出,坐在廊下看着温阳扑跪在文彦身边,不肯走开,他竟是哭了,为什么要哭呢?他也说不上来,可惜?高兴?还是别的,都说不上来,就想大哭一场。
袖中的手紧紧地攒住文彦给的黄符,应是传说中的“水注符”吧!文彦怎么得到的?为什么要给自己?一切都没了解释。
妖琉璃坐在一旁,瞧着面色起伏不定的云无忆,她忽然觉得云无忆似乎又可怜了起来,以前大多是坚强,现在他无论做什么,都令人心疼。
廊下靠着柱子的明镜环着手臂,瞧着雨中的的场景,那个哥哥的仇人已经死掉了,温阳师姐这些年变了许多呢!看样子,她很喜欢文彦吧!现如今,她趴在文彦的尸身上,哭着,说着,说着一些令人听不懂的话。
羽正松不知从哪里找来油纸伞,就站在温阳身后,替温阳遮着雨,羽正松没有去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淋着,等待着。
已经昏过去的文琦依旧没有醒转的迹象,跌倒在廊下,他还不知道他的皇兄已经死去了吧,若是醒来,又该怎么面对众人呢?
…………
“都结束了,你做的很好!”
偏头瞧去,云无忆的另一侧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位老者,破袍子,蓑衣在身,带着斗笠,背很佝偻。
听见沙哑的声音,云无忆方才注意到,只是那一晃眼,他差点叫出了声,还好瞧见了他手上搓捻不停的碧玉念珠。
“禅师怎么来了?”
“来瞧瞧你,顺便拿走几件东西!”易衍禅师步履阑珊地挨着云无忆坐了下来,将头上的斗笠和身上对我蓑衣脱了下来,放在了一旁。
绕有意味地瞧了一眼许久不见的禅师,云无忆说到“还没凑齐,等凑齐之后一同给禅师送去,那时,还得劳烦禅师出手,搭救一把!”
易衍禅师苍老的面容上,动了动嘴角,牵动着他整张脸微微地变化着,也不知道他是在笑还是无意间的举动。
“听闻你修为尽失,实在可惜,异宝之物若是放在身上,定会遭诸多别有用心之人觊觎,不如我将其带回去,你也可安心一二!”老禅师缓缓地搓捻着手中的碧玉念珠。
“雪樱如何?”
老者听罢,偏头瞧了云无忆一眼,见云无忆还是先前那般模样,没有什么变化,方才暗中地舒了一口气。
“很好!”
“你在撒谎!”云无忆突然出言呵斥,站起身来,狠狠地揪住面前老者的破衫子。
一旁的妖琉璃和明镜,被云无忆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纷纷围了上来。
“好,不愧是我选定的人,到什么时候,都与常人不同!”老禅师依旧笑眯眯的,缓缓站起了身子,从怀中摸出一颗珠子,示以众人,而后说到“你若是不想这些人和明药一一个下场,就乖乖地将异宝交出来。
”
看着珠子,云无忆突然明白了什么,吼道“雪樱在哪里?你把她怎么了?”
“灰飞烟灭……”老禅师阴诡地咯咯直笑,令人不安。
“你去死吧!”
…………
一个月后,邺都药族。
二人站在山坡上,看着远处的村落现如今成了一片灰烬,几十户人家早已没了生机,灰烬之中,在这群山环绕当中格外起眼。
明镜当场瘫软了下来,那一刻,她仿佛感觉到了天昏地暗,药族没了,爹爹没了,原来那个恶人说的一点都没错。
“药族被平了,明药一被我杀了!”
她还记得那日的场景,哥哥一拳打了上去,而后便被那恶人震飞,当场吐血,再也爬不起来了,
几人上去纠缠,只是一盏茶的功夫,便纷纷落败,幻世境,绛珠草,哥哥的法器,那一柄古怪黑尺,还有哥哥袖中藏着的黄符一同被那恶人夺去。
恶人没有动杀心,只是一直在咯咯直笑,那笑声,明镜现在还记忆犹新。
“上元佳节,幻世等你!”
这是那恶人临走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几人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那个时候,她瞧见了哥哥眼中闪过的绝望,他是在害怕什么?明镜不知道,她更担心爹爹的安危。
于是,便和羽正松一路飞了过来,今日才到,看到了药族的惨状。
哥哥和妖琉璃去了清源镇,哥哥执意去的,他说要去亲眼瞧一瞧,他才死心,现在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了。
距离上元佳节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这青州该遭大劫了!
…………
清源镇
那院子还在,云无忆笑着,连路都走不稳了,跌跌撞撞地推开了门,只是那一刹那,脸上的笑容僵在了那里。
院子中的那颗菩提树已经只剩光秃秃的树干了,连一片叶子也没有留下,门开时,树上的乌鸦惊起,纷纷向远处飞去。
“雪樱,雪樱,雪樱……”云无忆还是不信,连滚带爬地来到了那大佛前,面前黑黢黢的入口阴冷至极,他心里的预感越来越强,不好的预感,无边失望和通心。
妖琉璃已经跟了过来,看着云无忆一脚踩空,掉进了洞里,他连忙提起裙子,跟了上去。
洞里很好,也很潮湿,和瀛洲岛的那个地洞相差甚远,经过那些错杂盘结的树根,那万载玄冰已经被人打碎,碎的一地,竟找不出完整的一块来。
云无忆叫着,喊着,癫狂着,像是疯了一般,他疯了一般使出全部力气,扑在万载玄冰的碎块上,哭着,又笑了,没有人能看懂他的表情。
他就那么趴在玄冰上,也顾不上寒冷,嘴里喊叫着,喊叫着一些令人听不懂的话来。
妖琉璃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阻止,这是他最后一次能感受到雪樱的存在吧!
第一日,云无忆大喊大叫着,泪流满面,第二日,似是没有了力气,只是静静地趴着,眼神呆滞,第三日,云无忆没了声响,眼睛充满血丝,似乎没了魂。第四日,云无忆昏死了过去。
妖琉璃驮着云无忆的身子,出了洞,不知去哪里了……
…………
…………
一个月的时间,足已将青州的大事传遍。
文帝横死帝京,举国皆丧,其功盖过三皇五帝,名副其实,这个庞大的帝国开始出现一些骚乱,但却很快被平叛下去。
众人这才发现,那个文帝身后的女人比文帝更加坚强,文皇后没有在外人面前流过一滴眼泪,她终日披着霞冠,面容整肃,临朝之后,以雷霆手段斩杀叛乱大臣,至此,全国安定了下来。
她依旧秉承文帝遗志,不喜修行之士,一个月中,竟是将隐藏在城中的修行之士尽数“请”出城外,并下旨严令全国子民禁止求道问仙,违令者,诛九族,下三代。
文帝之死诸多蹊跷,但是没有人敢问,敢查,敢说半句,坊间多传言,是修行之士窜入皇城,将文帝斩杀,所以文皇后才如此痛恨修行之士
…………
竟乎癫狂般地做着一个梦,在梦里,繁花似锦,月明星稀,忽的远处腾来迷雾,过去时,景象已然不在,只留下断壁残垣,哀嚎遍野。
不知道活下去是为了什么,还有什么理由,旁人精心编织的一张网,将他全身都缚住,再也动弹不了一分一毫,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没有一丝丝的希望,哪怕万分之一,千万分之一,可是什么也没有,空洞,死寂,充斥着无止境的骗局。
疯了,全都疯了,也终于知道疯了是个什么感觉,天地之中,唯一人而已,周边堕入虚无,飘幻之极。
再醒来时,该做的的梦已经都做了,在梦中疯了,够了吧?仇恨滋生,比以往来得更加强烈,更加痛心。
这是一个很美的地方,一颗粗粗壮壮的歪脖子银杏树占了大半的地方,满树金黄的叶子,在地面扑了厚厚的一层,远处瞧见了落日,一轮通红无比的落日,半边天都是,这里极靠西方,所以落日才比其他地方更大更圆。
天也是晚霞色的,如火一般,这里很高,似乎没有下去对我路,如果站在这里向东看去,你便会发现原来这个世界竟是这般,东边无边穷山恶水之地,山间异兽横行,毒雾蔓延,看上去绝非踏足之地,但西边却是人间最美的景色。
云无忆躺在落叶上,靠着粗壮的树干,看着斜阳一点点地落下,他如今穿上了年少时分最喜的青衣,微风拂过,披散的头发全部被吹得凌乱了起来,他并不在意,继续看着斜阳缓缓西下。
已经在这里有十几日了,十几日里日日如此,似看不厌,他也知道这里是妖界,妖界隐秘之处,在这里度过余生,似乎也是不错。
十几日,竟是一点笑也没有,有时候,他会努力地使自己微笑起来,可青璃看后,却说“笑得比哭还难看!”
知道自己不会笑了之后,云无忆索性不笑了,终日平静着一张脸,躺在树下,看着风景。
在清源镇一无所获,那菩提树已经死了,万载玄冰玉台也不知道被谁毁了,异宝被那禅师夺了,他到底在算计什么,云无忆想不明白,那句“上元佳节,幻世等你”一直记在心上,可是,大概自己不会去了吧!
雪樱已经走了,真的走了,没有什么理由再让他折腾了,况且如今这个身子,还能支撑多久,不到半年了,该好好陪陪青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