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问心无愧
祝平手中持枪，他每上前一步，面前的人便后退一步。
密集的人群慢慢散开，被动的开辟出一条道路。
“你们在港口再怎么兴风作浪，我都管不着。
只要动了我的人。
那就是死！”
祝平用枪指向帮派成员，视线环视一圈，无一人敢与他对视。
而后，随手扔出十几枚银币，看向码头上抬货物的工人们：“随便出来几个人，把马车抬到霍尔城堡，这钱就是你们的了！
不用担心被人报复！
谁敢动你们一根手指头，我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相信我说的……”祝平的说话的声线极度平稳，就像是在讨论今晚吃什么一般。
不过，这些码头工人们被银币吸引，可内心犹豫，既想拿，又害怕帮派成员的报复，于是卡在两方人中间不敢上前。
这些工人大多憨厚、老实，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被帮派的混混们欺负成这样。
见局势僵持，丽娜抹下小脸上的污渍，从哥哥的保护中脱离，走上前来，用悦耳且坚定的声音说道：
“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半个月前，那个大街小巷的新闻报纸冲出来的霍尔大人，那位失手打死雇员的贵族。”
听到少女的话，懦弱的工人们下意识后退。
之前一段时间，到处倒在传闻，这位霍尔男爵当街用棍子把手底下的雇员给打死。
即便是他们知道很多贵族明面上讲究绅士风度，暗中手底下也沾了不少鲜血。
但暗着来是一回事。
明着来又是另一回事。
地上诱人的银币，此时就像是鲜艳美丽的毒蛇，让人只敢远观，不敢近瞧。
少女娇俏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自嘲般的笑容：“可……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那个雇员的女儿，在传闻中，在报纸上，那个被他打死父亲的女儿。
帮派成员暗杀我时，而这位爵士大人却在保护我。
你们想不通吧！你们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吧！”
随即，她那娇俏的脸上，出现了一道与她年纪不相符的冷笑表情：“报纸上、大街小巷中，都是诋毁这位大人的新闻，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
以往报纸上都是在歌颂贵族的善良和慷慨，怎么可能会公然抹黑贵族，大肆宣扬霍尔家族的丑闻。
因为新闻是假的，这位爵士大人从来没有杀死他手下的雇员，他正直善良的品质，被内心肮脏的人所不喜，他是被冤枉、抹黑的。
你们之前所看到的证据，反而是对我刚刚所言之语最强有力的证明。”
话落，吵闹声在人群中爆发开来。
“好像是真的，以往关于贵族的负面新闻马上就消失，而这位却一直热度不减，肯定是被抹黑的。”
“这女孩说的有道理，不然帮派要绑架她，为什么这位贵族大人涉险来救他。”
“如此正直善良的爵士大人被冠以这样的名声，隐藏在暗中的大人物真是卑鄙啊！”
“……”
没人相信面前的霍尔男爵在演戏，白鲨帮的老大已经倒在血泊中，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丽娜知道自己所说的话，达到了预期的效果，便默默后退。
主角的位置重新归还于祝平。
人群中，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率先捡了两枚，开口道：“我以前是车夫，手艺还没有丢，如果能得到您的雇佣，那将是我的荣幸。”
在手枪的威胁之下，没人敢上前哄抢。
有帮派成员想冒充工人领钱，马上便被妮娜女仆开枪警告了。
码头工人中，又走出了七八个人，每人捡起一两枚，恭敬的看向站在所有人目光中的祝平。
“嗯。”祝平点了点头，拉着两个孩子扭头离开。
微风吹动燕尾服的裙摆，背影萧瑟……
……
夜晚。
祝平回到异世界唯一可以给自己安全感的霍尔城堡中。
庭院不复白日中的鸟语花香，除了偶尔传来的虫豸嘶鸣声，显得异常静谧。
揉了揉雀斑少女的蓬松金发：“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啊？”丽娜原本在黑暗处小声啜泣，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她感觉有些猝不及防。
“今天，你做的很好，去找妮娜女仆讨要一身新衣服吧！就说是我给买的。”祝平没别的意思，就想赶紧将身旁的小姑娘打发走。
“谢……谢谢爵士大人。”少女被摸头摸的微微一愣，而后欠身行礼，顺着拐便走了出去。
“呕！”
没有外人，祝平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翻江倒海的胃，低头吐在了花丛中。
脑子中充满愤怒的时候还可以强撑着精神，当非凡能力的效果结束后，血腥、狰狞的一幕幕，便开始如同幻灯片一般，不断在脑海中接连浮现。
这时，他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以及对血腥味的厌恶。
祝平很慌，因为到最后，手中左轮手枪的子弹在后来已经被打空了，他只不过是在狐假虎威罢了。
就算是他有序列8的实力。
理论上无人能挡。
可在一周前，他也不过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整日游荡在食堂、宿舍、教室，三点一线的肥宅罢了。
他不会打架，空有一身大力气，一时间，内心也不免慌乱，想要抱头蹲下。
没人可以刚穿越就能适应自己的力量，适应自己的身份，适应这个命如草芥的世界。
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耳边，刺激着精神，刺激着身体，让胃不由自主的宽松紧缩，仿佛要把早上吃的一切食物都送出去，才能罢休。
祝平就这样吐了一会，身体蜷缩在花丛中，想要让全世界的人都找不到自己。
……
【祝平同学，听得见吗？】
“嗯，听得见。
上次你们需要我测量的数据我测好了，钟摆法，用棉绳、金属丝……作为绳索摇晃六十圈的数据，分别是……”
【十分感谢祝平同学的帮助，请问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或者遭遇了什么困难吗？】
“你怎么知道？”
电话中的声音从语速极快，莫的感情的播音员，换成了一位中气十足的老者。
【我是研究神经医学辅修心理学的赵教授，通过对你的声音频谱的分析，你目前处于情绪低沉、焦躁、易怒的状态。
你在上次通话中，也表现了适当的焦躁，这次程度更加严重。】
祝平没理会自己的隐私被勘探等不必注意的细节，自嘲，笑道：“我杀人了！杀的不只一个……”
【祝平同学，请问你杀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动机是什么？不要憋在心里，跟我们说说，也许我可以帮到你。】
“没什么好隐瞒的，上次你们说让我找那个雇员的子女，我找到了，之后他们被帮派的人掳走，我去救他们。
然后产生了冲突。
呵呵，我这算不算见义勇为，可以功过相抵呢？”
祝平笑声中充满了阴冷和迷茫。
【孩子，我看过你的履历，我知道你不是一个生性残忍的人。
一般时候，我会选择用无数美好的语言劝说你，让你逃离心中的烦闷。
但这次，并不想让你选择逃避，因为你在异世界，只有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可以在口头上帮助你，一切都要靠你自己才行。
你只能让自己的内心强大起来，才能在平行世界中活下去。】
电话中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嘴角距离话筒更近了几分。
【杀了人，就是杀了人，逃避、忏悔，用一个又一个借口去隐藏内心不愿面对的事实。
这是徒劳。
这个世界上没有救世主，也没有无所不能的神仙……逃避改变不了事实。】
“这个世界我特么真的烦了！”祝平心中焦躁，忍不住锤向地面，靠着微微的刺痛感，获得寥寥无几的快意。
【你所在的世界没有法律，没有约束……我们远在光年之外，除了每隔几天时间，提一些微不足道的建议外，也无计可施。
你不能逃避，因为你无处可逃，你只能去尝试去问自己。
所作所为，是对是错？
所言所行，是正是邪？
道德仁爱，是非荣辱，只能靠你自己去判断！
你在异世界中，能靠的唯有自己。】
电话中的声音愈发洪亮，振聋发聩！
【你所在的世界本就没有秩序，没有岁月静好让你去选择，所作所为，当一个问心无愧，足矣！】
祝平涣散的眼神逐渐凝聚，目光微微发亮。
“是啊！我其实是在恐惧，恐惧的既是鲜血，也是内心中对杀戮的自责。
恐惧让我想要去逃避，想要找个精神上的寄托，想要找个神仙安抚自己，去证明自己不是刽子手！
我不该逃避，什么功过相抵？
功就是功，过就是过，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谈什么正义邪恶？什么是光明？什么是黑暗？
这里不是家乡，没有法律，没有标杆让自己去参考，只有在内心中树立属于自己的‘是非尺度’，才不会迷失在混沌之中。
想要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自己总要变的，若是逃避了、恐惧了，内心的自责会越积越多，总有一天会压垮自己。
既然如此，不如坦然面对，就算深陷黑暗又能如何？
问心无愧足矣！”
祝平感觉一股暖流从胸口喷涌而出，回荡在周身之间，心中意气如同长龙一般直达凌霄。
好似书中常说的浩然正气！
“啊！”
一声大吼，惊得鸟兽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