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宫闱血史(上)

第22章 宫闱血史(上)

所谓密道,是极其窄小的羊肠小路,处在幽暗漆黑的地底,陡峭的石阶是由砖墙上悬挂的几盏油灯照明,微弱的光亮却看不清深渊尽头。

若是寻常人家的闺阁女子,定会吓得颤颤巍巍,不敢前行,但萧月璃曾在比这还幽暗漆黑的地窖中待过数月,又行过比这石阶还陡峭艰险的山路,对眼前这种景象又怎会惧怕,当即便扶着墙壁,稳扎稳打的走了下去。

密道越走反而越宽敞,且烛火也愈发明亮,直至走下最后一层石阶,面前的石壁竟轰隆隆的升起,露出里头足有一间院子大的密室,而设下这个圈套的主谋,正坐在密室中央的酒席主位上笑看着她。

寻常的黑色盘龙劲装,利落的束着黑冠,如刀工鬼斧般的英朗容颜在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放荡不羁,没了那件隆重的龙袍加身,此刻的帝王更像是世俗武家的公子哥儿,也让萧月璃看到了几分当年那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影子。

帝王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食盒上,笑着招了招手,调侃道:“看来朕是有口福了,正好早膳没进多少,你陪朕一块用吧。”

萧月璃粗粗扫了一眼满满一桌的菜肴,原不是想象中的珍馐玉食,而是一些家常的小菜,例如炙羊肉、烤乳鸽、白玉蹄花、碧糯藕片等等,林林总总的摆了一桌,乍看之下丰盛,细看倒更似寻常席面,若非那金光闪耀的碟碗餐勺,萧月璃恐怕真的会认为这只是顿便饭。

萧月璃低眉福了一礼,将食盒放到桌上,端出里头满满一大碗的鱼头汤,还冉冉的升着热气。

萧月璃盛了一碗放到他跟前,不入座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喝。

帝王嘴角微扬,在萧月璃的注视下淡然的拿起金勺舀了一口,还细细的回了回味:“啧,这手艺比起白姨当年差远了,不过你肯亲自下厨,也是难得。”

萧月璃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着他将一碗汤下了一半,方才冷冷道:“皇上好胆识,不怕我下毒吗?”

帝王笑而不语,手中金勺却不动声色的舀进萧月璃手边的那碗羊羹内,片刻后拿出,赤金的汤勺竟化为一片青黑,如一条墨色软蛇蜿蜒盘旋而上。

萧月璃微微一惊,面上仍冷若冰霜,始终冷漠的看着帝王。

帝王丢了那只有毒的汤勺,顺手拿了只崭新的继续喝汤,还调笑道:“坐下吃啊,朕不太记得你爱吃什么了,便吩咐御膳房多做了些。”

萧月璃望着那满桌的菜肴毫无食欲,只是自顾自的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酒过三杯,帝王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不问吗?”

萧月璃也很给面子的没有拐弯抹角:“不知从何问起。”

帝王点点头:“也是,那就朕来说。”说着,夹了一筷子辣煸鲜笋到萧月璃碟中,徐徐道:“父皇是草莽出身,乱世投身军营,得了外祖父的指点提拔,将独女许配于他,却不想母后过门不足两年,‘宣申之乱’就起了,外祖父首当其冲落了难,父皇与两个舅舅都受了牵连,更是在外任途中接连遇刺,那时母后已有身孕,父皇即便想携母后在身边,两个舅舅却是不肯的,外祖母早逝,说是两个舅舅抚养母后长大的也不为过,他们怎舍得母后受难,因此父皇不得不将母后安置在相隔千里的乱民村里避祸。”

萧月璃静默,‘宣申之乱’乃是沈朝景帝在位时,二子宣王与四子申王引发的夺嫡之战,宣王是景帝元后的嫡子,申王是继后的嫡子,二者素来水火不容,景帝偏心嫡长子而外封嫡幼子,申王自是不满,在封地招兵买马,而宣王亦在朝中结党营私,颇有逼宫之势,后申王以清君侧为名攻入皇宫,景帝眼看着两个儿子争得死去活来却狠不下心处置,最终勤王之师抵京,满朝文武但凡苟活下来的都跪在金銮殿外,景帝无奈,含泪赐死了两个儿子,并株连三族,至此,历时半年的‘宣申之乱’方才落幕。

而景帝老来痛失爱子,不久便一命呜呼了,可怜宣申之乱牵连无数,但凡有点能耐的皇子都被杀了,宫内仅剩一个只知吟诗作对、附庸风雅的庸王爷,就这么被稀里糊涂的推上了皇位,皇权旁落,权臣当政,沈朝气数将尽。

说起那段惨烈的往事,帝王却无半分哀痛,甚至还带了两分嘲弄:“庸帝登基不久,起复宣申之乱中无辜被株连的忠臣,还平了几桩冤案,父皇与两个舅舅也在其中,父皇想接回朕与母后,两个舅舅却看得透彻,庸帝并非君才,起复平反不过是新官上任求立威,朝政把持在权臣宗亲之手,不会允许武将助皇威的,肯定还有大乱,父皇听了话,未曾接回朕与母后。”

萧月璃听至此处,不禁叹道:“两位大人真有先见之明。”

帝王闻言,无奈的笑了笑。

萧月璃便是庸帝年间生的,那时的局势可谓是乱成了一锅粥,明明上有帝王,却被称为“乱世”,还不是因为庸帝太过昏聩无能,凡是为他搜寻珍品典籍书画的,都被他认作忠臣,素来文武不对付,武将大多都是直肠子,一句话说错便得罪人,那些所谓的忠臣便极力打压武将,外封的外封,遣散的遣散,以至于国库富得流油,兵丁却无粮果腹,只能作奸犯科,自然也是自掘坟墓。

当时民间还流传一句谚语:弱柳扶风态,吹散铁拳头。

说的便是这种情形。

“父皇与两个舅舅皆是武将,被打压的自身难保,说来也巧,那时刘丞相的外孙女尚未出阁,不知怎的就瞧上了父皇,请了一道御旨下来,逼父皇完婚,父皇自是不肯,但投鼠忌器,只能娶了那位姑娘过门为平妻,也正因这门亲事,父皇起复回京,一路掌握大权,两个舅舅却被贬至边境驻守。”

萧月璃叹息着摇了摇头,被那蠢钝如猪的丞相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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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月璃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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