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一支桃花
元妜回到房里,安顿好清风,撇下丫鬟要去园中走走。
今日月光皎洁,路旁纱灯里的烛火将尽光亮渐渐变弱。
想倒刚刚张生说的话,心头郁节难消。
却又觉得孟玄堇待她不同,总有些小时候的情分在,那时陪他钓鱼也打发了不少奄奄无趣的日子。
再说了,那时候一张脸滚圆滚圆的,多可爱。
只是往后,两年以后又当如何。
那时候她才十八,二八年华多两岁,本是个大好的如花年纪却得为自己二婚的事烦心了。
不管怎么说,她暂时还没有孤独终老的打算,至少她可以找个为人清白的干净小生平凡度日,生一双小娃,等过数年后再享天伦之乐,把上辈子没机会做的事全给补上。
元妜行至一处园,抬头偶然看见一簇枝繁花茂的迎春花,上前捏了两朵,便在旁边的亭中坐下,瞅瞅月亮,瞅瞅红光。
瞅着瞅着便瞅着前方有个人影朝她缓缓走来。
“……”
王亦沇……
“你不是喝趴下了吗,怎么还出来乱窜,也不怕瞧不清路摔一个踉跄。”
元妜手里的小朵黄花被她捻得稀碎,碎到不能再捻便一把掷在桌上。
“你看我像喝醉的人?”
王亦沇眉眼里挂着笑意,脚步稳健的朝她走过去。
难得夜深人静,她想好生坐下来想想事情,这人送上来做什么。
元妜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一个个都当她好好糊弄,全都装醉。
“记得你之前三杯就倒了,怎么今个喝了半壶倒是这般清醒。”
他走路带风,一步一脚,肢体协调,眼神也清明透彻。
她虽不懂喝酒,但也知道这怀江的老窖贡酒味道纯厚,烈性得很。
就王亦沇眼下的状态,大概还能喝上半壶。
“前些月才学的,你我自从那日你去王府便没在见过,也自然不知道如今我可是千杯不醉。”
呵,千杯不醉,得瑟。
元妜干笑的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深怕他看不出来这笑有多假。硬是咧着嘴,别的半个表情也没有。
龇牙咧嘴的道:“仕途不顺,还是情场失意,说出来我帮你琢磨琢磨。”
王亦沇在她对面坐下,盯着她看了一瞬,别过头去。
“算是失意罢。”
他盯着墙边不确定的某处,眼神成呈放空模样,语气中不乏有失落寂寥之意。
一说失意,元妜上了兴头,偏着脑袋回想了半晌,平日里也不见得他对哪家的姑娘十分上心的。
连大哥子瑜都说他,眼光颇高。
莫不是没见的一年里,他转了性子流连于勾栏瓦舍,迷上了哪家楼里不准赎身的妖娆头牌。
再来个求之不得,就只好借酒消愁,一醉百休。
她清了清喉咙,低声安抚:“二哥哥莫要愁苦,你生得风流又有才华,她不能携手此生,是她没福气。”
所谓深情不移,大多都抵不过时间长久,一旦时间久到某个度,又适时遇上一个人。
一厢情愿的情意,也许终究会成为某天也有吃过猪蹄子一样的的平常事件。
王亦沇不做声,元妜偏着脑袋看了看他,他也只是勉强牵起嘴角笑了笑。
“要不,你跟我说说是哪家的姑娘,若是认识的,我回去后帮你劝劝?”
王亦沇转过头来,望着元妜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转而问到:“你与王爷如何?”
“……”
又是这个问题。
这似乎成了久别重逢的必问题目,子瑜问、清风问、张生问,王亦沇也问,看来大家都很关心‘民生’问题。
“他心有所属,我乐的清闲。”
她蹙眉想了想,觉得这十来个字,完美的诠释了她和孟玄堇的相处。
至少大多时候,她真的是乐的清闲。
王亦沇满面愁云的脸上像是见了一丝光,连带着眼神也活了过来。
“你同他和离了?”
元妜心中惊讶,猛地抬起头,愣愣的盯着他,有些不知所措,但面上还是详装镇定毫无波澜。
“你听谁说的。”
即便是传关系不和,不受宠也都罢了,好生生的怎么会传出和离的事。
“海棠不小心与秦妈妈说漏了嘴,秦妈妈回苏府时,我恰巧在。”
“……”
海棠那丫头一向严谨,怎么这事反倒嘴上不把门了。
“你,你……”
她本要否认,却又想着往后迟早得露光的,便将余下的话拖成了一抹叹息。
王亦沇见她不辩解,面上稍露喜色,抿嘴笑着道:“小阿妜,那书纸可留好了,往后刻有用处的。”
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王亦沇从小到大都欺负她就算了,见她被离婚还笑得那么欢乐。
没心没肺的家伙,好歹认识那么多年,也算是青梅竹马。
“是是是是,二哥哥说得有理,我改日便叫人做个金盒子,将它锁起来。”
“等你再回苏府,我便娶你。”
“啊?”
元妜再次抬头一脸懵懵的瞅一眼,他神色笃定,是一本正经的在说正经话时才有的模样。
“你,你莫不是伤情伤得太深,把脑子給伤了。”
“向来都只有你而已。”
“……”
元妜抽搐一下嘴角,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可能是因为太熟,并且是表兄妹啊,虽然是捡了个庶女顶上的,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可,可……,可她从来没想过,便是现在听着也暂时下不去手。
“你再胡说我可咬人了。”她张嘴示意了一下锋利的牙齿。
她与孟玄堇之间虽然清白,可王家是重臣位高权重,能取一个王爷的下堂妃?
以后朝堂之上抬头不见低头见,他爹娘也未必肯答应。
“我是认真同你说,姑父他老人家已经答应了。”他得意的道。
王亦沇半倚着手,撑着半边脸,眯眼笑着。
“……”
什么玩意,便宜老爹答应了…………
王亦沇见她的脸色飞快转变,从淡然、发愣、震惊、再到迷茫。
怕一股脑的说完再吓着她,便没再替神忧草的事。
“我,我……”
话才开头,元妜马上伸手打住。
她站起身来来,峨眉微蹙,将桌上的碎花丢到草地里。
“你别说了,我本来就想来吹个冷风清静清静,你倒好……,我困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