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血书
钟离春说到做到,门神一样守在张仪关禁闭的石屋外。相持了一个多时辰。
日光渐渐变得昏暗,晚饭时辰到了。只见小路上,墨玉拿着一篮子饭菜走过来。钟离春立马拦在她面前,不许过去。
“姐姐,要处罚也得等先生出关,先放他一马吧。”墨玉劝道。
听见墨玉的声音,张仪连忙求救。
“墨玉姐姐,你真是个好人啊!苏秦走的前一天,还专门留下话,请你照顾我、保护我的呐。”
钟离春仍是横剑拦在墨玉面前。“不行,你不知道,这个家伙鬼话连篇,还杀了好多人,极其恶劣可耻!全是我亲眼所见。”
墨玉只得在一边的山石上坐下来。二人继续聊古琴之事。
“姐姐,刚刚召婶子打扫师父的书房,我跟着去了,师父的房间里,没有你说的鹤鸣古琴。”
“哦?”钟离春思忖着。“谢谢妹子。那会不会在师父闭关的地方?”
“有可能。”
“如果真有这把琴,说不定我是从前的吴国人。”
墨玉点点头。“说不定是王族的后裔,而且还是公主呢。等先生出关以后,咱们问问他。”
钟离春却很是发愁地摇头。“我以前也问过,先生总也不肯告诉我。这次一定还是一样,连琴也见不到,哎……”
张仪冲着他们探探头。“二位姐姐,你们是不是看上了鬼谷大哥的什么好东西?”
“滚一边去,不许偷听!”钟离春气恼地冲张仪喝道。
三人正在这儿你一言我一语,只见小径上,乐毅匆匆忙忙地跑过来。
“不好了,不好了!二位姐姐,你们的房间进了老鼠。楚南师哥进去帮你们抓,可是他并没有抓老鼠,正在偷看你们写给相好的信。正在哈哈大笑。”
“真可耻,这个贱人!”张仪气愤地喝道。
钟离春、墨玉不知所措,羞红了脸。
“混账、王八蛋!”钟离春骂道。
二人一道急急火火地往山下跑,连装着饭菜的篮子都忘记了。张仪捂嘴哈哈笑,乐死了。
混沌的黑暗混合着漫天的云雾笼罩一切,几乎透不下一丝细碎的星光。夜晚的石屋外除了风声,一无动静。
张仪侧耳听了听,动手将石桌书简垒起来,攀住高处的小窗,从窗户上拔下一根铁楔,钻了出去。
灌木、树丛在风中摇动,张仪攀着树木往山上爬,爬到山腰处的一个崖缝边。
一条蛇钻出崖缝,翘起脑袋对着他。
“滚一边去!偷窥狂。别让我再看见你。”张仪猛拍了一把蛇的脑袋。蛇垂下脑袋,很怂地爬走了。
张仪搬开灌木丛中的一块大石头,钻了进去。里面是一条暗道。
暗道年代久远,大概已被废弃了数百年。地面上长满青苔,十分滑溜,有些地方已经坍塌。四面漆黑,张仪点着一个火折子,小心翼翼匍匐前进。
爬了一段,终于见到一面长满苔藓的石壁。张仪摸着青苔,找到了几处缺口,攀到了石壁的上层。
这一层,是一段长长的匪夷所思的斜坡,不仅仅是山体洞穴,地面上另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再走一段,一个较大的石厅出现在眼前,似乎并无出路。
石厅的地面上,堆着一丛丛的乱石。张仪凝神思忖了片刻,乱石竟然有规律可循,与白日抄写的一段甲骨碎片上的隐约相似。
张仪回忆甲骨片上的阵法,试着按照破阵之法走出几步,穿过乱石。只见石厅的顶端竟然垂下一条巨大的青铜索梯。
顺着索梯爬上去,是又一个入口。张仪再次点燃一个火折子,摸索着走到尽头,山壁的墙体上,映现出一个八卦石的暗门。三层石盘相叠,似乎构成一个密码。张仪试着转动,一个一个仔细感觉,终于无声无息,打开了暗门。
忽然,一阵山风从门缝吹来,张仪赶紧灭了火折子。
微弱的星光照进来,面前竟然是一个高悬的洞窟。洞穴墙壁上雕凿着神秘的远古图腾。洞窟的两边,被凿出两处有门庭的房间。
张仪推开一间的石门,里面是各类书简,认得出是《连山》、《归藏》等等。张仪瞧了瞧,退了出来。
另一间石屋,门楣上用甲骨上的文字书写着“剑魄琴心”四个古老的字迹。
“剑什么……琴心。”
张仪赶紧走了进去,关上门,点燃火折子。火光中,只见干燥的墙壁上挂着数柄古剑,或精美、或朴拙……石几上摆着三只尊贵的木箱,打开箱子,正是三把古琴。其中一把,琴身上赫然镌刻着“鹤鸣”二字。
张仪赶紧抱起来,悄悄返回。
时辰已是午夜,鬼谷的庭院里静悄悄,夜雾飘游,不见一丝灯火。
西面的房间里,钟离春和墨玉赶了一天路,正在睡觉。忽然只听“嘭嘭嘭”有人在敲打窗户。钟离春只得爬起来,迷迷糊糊去开门。
“姐姐,小心点,说不定是楚南找咱们报仇来了,你刚刚把他打的那么惨……”墨玉提醒道。
钟离春“嘘”了一声,慢慢拉开门。果然,门刚开一条缝,楚南的脑袋从门缝里探了进来。
头一抬,却见钟离春正眼如铜铃,瞪着自己。楚南吓得要缩回去,却被钟离春一把揪住衣领,推到地板上。
“咣当”一声,楚南手里的鹤鸣古琴也摔到了地板上。
“张仪,你这个骗子!”楚南趴在地上,快哭了。
钟离春和墨玉同时被地上的古琴吸引,没有理会他。二人把琴捡起来,和青龙的古琴排列在一起。
“真的是鹤鸣!”墨玉惊讶地叫出了声。
钟离春转头对着楚南,忽然笑了笑。“哪儿找到的?谢谢你啊。”
墨玉连忙过去,把楚南扶了起来。楚南有些受宠若惊。“不谢不谢,这是小弟应该做的,我就是……东找找,西找找,就找到了,呵呵。”
墨玉很内行地检查着古琴。“这是一百多年前,大周公主姬玥下嫁吴王阖闾时,从周室带走的第一把琴,上面有作为周室陪嫁的印章。……不好,好像摔裂了一点。”
钟离春也赶忙查看。“没事……只是琴后面的盖子摔开了。”
钟离春扒开盖子,想重新盖上,却发现里面闪出一道奇异的光。钟离春一惊,小心地把盖子再打开一点。迎着油灯,琴的里面赫然嵌着一把古剑。
钟离春好奇地把剑拿了出来,剑很轻,剑鞘上镌刻着古老凌厉的花纹。墨玉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东西,却没有其他发现。
楚南坐在一边等。“二位姐姐,看快点儿啊,我还得把琴还回去,不然要被师父发现了。”
“嗯,很快。”
钟离春将剑从剑鞘中抽出一小段,只见剑身上写着两个很古怪的文字。忽然,一段诡异的寒光射了出来。
墨玉本能地紧张起来。“姐姐,别抽出来!这剑好像不吉利。”
墨玉说着,就要把剑推进去,却不料碰着了剑的边缘,手上立刻出现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楚南见状,赶紧拨开墨玉的手。
却听钟离春一声轻呼,只见墨玉的血竟被剑吸了进去,不见了。忽然,喝了血的剑身竟然抖动起来了,好像自己就要挣脱出鞘。
钟离春使劲地摁住,甚为紧张。“我认出来了,这把剑上的两个字是‘胜邪’。天下第一凶剑!”
墨玉吮着手指,也大是慌张。“啊?这剑……就是吴王阖闾用人牲祭祀的杀生之剑?出鞘必饮人血!”
楚南更是吓得发抖。“啊?怎么办啊?这得饮多少人血啊?”
三个人赶忙团结起来,开始一起往剑鞘里推宝剑。
“这个该死的张仪,他想灭咱们鬼谷满门啊。”楚南边推,边气愤地抱怨。
“张仪?”钟离春瞧着楚南。
剑仍然发着抖,推不进去。楚南更是惊慌失措。“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实话了。这个琴,不,剑,不是我找到的,是张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他还说,如果我献给师姐,就再不会被师姐打了。”
“他在哪里?”钟离春喝道。
“他说他好怕你,躲在我的房间里。”楚南赶紧坦白。
钟离春忽然不再推胜邪剑,一把将剑拿过来,“刷”地抽了出来,一手握鞘,一手握剑柄,朝楚南的房间奔过去。
楚南房间亮着一盏小小的油灯,被竹简遮住亮光。张仪在楚南的房间里,正趴在桌子上看书。
钟离春破门而入,不由分说一剑刺来。张仪慌忙之中,一只手抓住了剑刃。
“师姐、师姐,我错了,我错了,又怎么啦?”
“错在哪里?”
“啊?我不知道,马上想好……师姐,咱们可千万别把召叔他们闹醒了,他准得找师父告状。咱有什么事先谈判吧,师姐!”张仪央求道。
“杀人犯,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是不是?”
钟离春杏眼圆睁。墨玉和楚南也跑了进来。墨玉被眼前的场面惊呆。
“张师弟,快放下那把剑!……师姐,琴是偶然摔坏的,他可能真不知道里面藏着剑。”
张仪已看到了剑身上的字,反而咬牙握紧了那把剑。血很快被剑吸了进去。
“师姐,快看看剑鞘里,会不会有东西?”
钟离春一愣,想抽回剑,张仪却不放。楚南闻言,举起剑鞘使劲磕,从里面滚出来一个变色的蜡丸。
“快放手!”钟离春喝道。
“我怕剑收不回去,会被师父发现的。这是胜邪剑。”张仪仍不放手。
“就你认得字?蠢货,你再不放,剑送不回去,大家都要暴露!”钟离春使劲地抽回了剑。
钟离春和张仪一道终于把剑推回了剑鞘。墨玉赶紧找来一块布,把张仪的手包起来。楚南则捡起了地上的蜡丸。
墨玉后怕地摸着胸口。“太玄了!胜邪剑出鞘,必饮人血三升。有人把它藏在鹤鸣古琴里,很可能是琴和曲的祥瑞之势去除了部分凶剑的煞气。不然,咱们也不能一升血的量就把它送进剑鞘。”
楚南已几乎带着哭腔。“难怪师父要把这些东西藏起来,咱们还真是消受不起啊。”
“师姐你看好了没?要不要再看看?”张仪拾起胜邪剑。
钟离春取过楚南手里的蜡丸,摇了摇头。张仪赶紧将剑擦干净,重新装进琴盖,固定还原。
见张仪带着剑要出发,楚南好奇地跟上去。“去还剑吗?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好啊,带上把刀,替大哥我斩蛇开道。”
楚南吐了吐舌头。“啊?有蛇……我还是留下来保护女孩子们吧。你好走啊!真是!才比我大一个月,竟然冒充大哥,是我先进师门的好吧。”
楚南叽咕着,瞅着张仪消失在门外。
钟离春轻轻拨开了蜡丸,里面是一张陈旧的丝绢,上面写着几个褐色的小字。墨玉一读之下,忍不住惊呼。
“啊?这是一份血书……海涌之山,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