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34）

夏日晨光照的人格外清晰。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夜泪水加失眠的结果，是一双浮肿的眼睛和黯淡的眸光。

“以安，你的眼睛怎么肿的像对鱼泡。”同寝的室友看到她的面色，半是惊讶半是调侃道。

她唇角浮起一抹苦涩，声音微哑，“是啊，还真像”。

她又轻易地让自己变得憔悴。

他昨夜的每句话、每个表情都深深刺痛了她，那样的仓皇不堪，未愈的伤口又被撕扯的鲜血淋漓。她想怨愤他的羞辱和鄙薄，却又无法回避自己曾经所造作的孽恨，她越来越不知道该恨谁，是傅恪扬，还是自己……只知道她最痛的，是那个被葬送的生命……

在手术室的时候，因为药物和技术，她身体上感触不到太多的疼痛，可是，它呢？在被硬生剥离出她体内的过程中，这个生命，会疼吗？

她什么都做不了，除了一径的流泪，谁也不能将她救赎……

眼睛这样酸，哭不出来了。一缓神，已是走在去教室的路上，上课铃已经响了，偶有三两人快跑向教学楼，她的步子却是越走越慢，只低着头朝前走，心又空下来。

“以安！”

听见有人喊她，她下意识的抬头，见到来者，却又迅速低首转身。

那人追上她，一把擒住她的手腕，让她如何都甩不开，她冷下眸子，“放开我！”

傅恪扬眼睛里凝了一层雾气，几次张口，却说不出话来，终于，“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一怔，别过脸去，满怀的委屈和苦涩，还是不争气的随着泪水滑落脸颊。

*

他的左颊有一大块淤紫，嘴角有干涸的血渍，他受了傅鸣狠冽的几拳，却还是觉得不够。

他垂首望着她冰冷的眉眼，心口被绞得难以呼吸。

她为他受了那样的委屈，却还是想方设法来找他，然后看着他和别的女孩走在一起，于是，倔强的选择将一切尘封……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我知道……”

“如果你知道就会更内疚，是么？”她冷声质问他。

她曾想过迟早有一天，他会知道，他会悔恨，会痛苦，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有些时光，过去了就永远再也找不回，有些人走了，就永远都不会回来了，而他们的感情和岁月，也早就消磨殆尽了。

也许，从他选择成为傅恪扬的那一天起，苏以安就注定要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我知道……你恨我”，他哑声道，所以，对他失望透顶，再也不愿牵连。

“我恨过你，”她深吸一口气，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恨不能让他身败名裂，可是，“当我发现自己已经不爱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恨你了。”

闻言，他就像被人猝然捅了一刀，刀锋深入胸口，反复刮碾着他仅存的血肉。

“以安，对不起，我求你，”他抓起她的手，用将自己低入尘埃的语吻求她，“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抽回手，“我不是乞丐，你也别让自己成为乞丐。”爱情，是无法施舍的，她回不去了，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呢……他以为自己还爱她，可是，她却从他的眼睛里，再也找不到曾经的纯粹，那段纤尘不染的年少情感和那颗义无反顾的心，她和他的，都消失了。

她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静静的望向远处，却不期然看见槐树下一抹扬起淡色的裙角，“如果你真的对我有愧，就别再来找我，”她一顿，“你善待房薇薇吧”。

“我从来没爱过她，”他的神色立时冷下来，“我跟她在一起，只因为傅鸣和她的家世。”

“你……”她咬着唇，“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知道傅鸣有多喜欢她吗？”

他看见她眼里的疼痛，她心疼的那个人，已经不是他……

他以为只要步步为营，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就能夺走傅鸣的一切，却不曾想过，会弄丢了原本属于自己最珍贵的一切。

“恪扬……”槐树下，走出满眼泪光的白裙的女孩，房薇薇捂着胸口，低声唤他的名字。

他身子一僵，转过身去，却见房薇薇的呼吸愈加急促，蓦地倒在斑驳的树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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