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相逢应不识（3）

军训的日子难免苦涩而艰难，但是她因中暑事件也获得了相当的一份“福利”，可以不用随队操练，只坐在一旁见习。

见她如此，也多少有同学窃窃私语，更对那天她晕倒时的情态议论纷纷，大学新生彼此陌生，可其实内心更多的只是好奇，她不过是煎熬的军训中一个难得的话题而已，后来同学见她一个人坐在树下，话不多，目光总是投的很远，但她常会帮大家看顾水杯，并且每天都拎着水壶从操场的这头走到对面尽头的休息区提水，于是那些非议和揣测也在对她所说的一声“谢谢”里，无声的烟消云散。

接近一个月的军训结束时，清晨已经有些凉了，树上透亮的叶子坠了一缘细细的浅黄。

........

“下面走来的是第33联，竞技体育学院.......”喇叭里的解说在操场上空回荡，一块块绿色的方阵依次从主席台走过，天空蓝的出奇，和地面的热闹骚动，隔得很遥远。

因为不用参加方阵，她只坐在看台席观演并帮同学拍照，偶尔抬头看看明镜似的蓝天，恍惚间便觉着心头又是一阵空寂。

她没有再见到他，病养好了之后再回到操场，她就再也没见过他，甚至是那个和他一起离开的女孩，也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没出现在操场上.......

来去如空，渐渐地，她甚至开始怀疑，那是不是一场幻觉......

........

看台上熙熙攘攘，但后排仍余了不少空位，她拍完照，就挑了最后一排的边角坐下，附近只零星坐了一两对情侣，倒也算安静。

她低头翻看相机里的照片，思量着挑选几张不错的传给同学。

“恪扬，快来，这里有座！”

耳边猝不及防传来的一声软软的呼唤，却让她顿时一僵，迅速抬起头来。

.......

那天曾一晃而逝的身影，此刻，笔直的站在离她只有几层台阶的地方。

半晌，她捂着心口，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然后，那个人看到了她.......

四目相接，她瞬间流下泪来，可张开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连呼吸里都是颤抖.......

那张在梦里见过太多次的脸，终于真实的出现在她眼前，可那个人一脸复杂的神情里，有错愕、惊诧、甚至是怀疑.......却没有一种，是喜悦.......

“恪扬，她是谁？”一旁牵着他手的女孩，开口问他，疑惑在雪亮的眸子里漫溢开来。

须臾，她的目光从他的脸上一路下落，最后，黯然地定格在他跟女孩交叠的双手上......

“以安.......”他开口叫了她的名字，牵着女孩的手走到她面前。

涌入四肢百骸的刺骨寒意，冻结了她的眼泪，她怔怔的望着他，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好久不见。”方才的复杂纠结恍若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他唇边片刻浅扬起了亲熟温和的笑容。

可以前，他的表情总是冷冰冰的，她不知要说多少笑话和趣事，才能搏他一笑.......如今，他轻易地就笑了，而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笑容也是可以伤人的.......

“薇薇，她是苏以安，我以前的同学，我们住在同一条街上。”他向身边的女孩介绍她，毫无芥蒂。

那女孩冲她微微一笑，随即伸出手，“你好，我叫房薇薇，是恪扬的女朋友。”

同学，女朋友.......

她攥紧手中的相机，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然后，她逃难似地跑下看台，跑过操场，跑出门外，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再也没有一丝力气支撑她跑下去.......

她俯下身，大口喘着气，眼前的一小块水泥地，被一滴滴的眼泪砸湿，氤氲.......

她曾经反复练习过与他重逢时的笑容和呼吸，她曾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她不后悔爱上他，不后悔为他流产，不后悔让自己和家人背负那么沉重的道德代价.......

她预想过太多次和他重逢的画面，却没有一幅是他牵着别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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